白离是下午收到了陈锋的短信,她受到短信之后片刻不敢耽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奔到火车站了,她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抢到一张站票。看到店主她就好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心神一松懈,疲惫感就海水一样的涌了上来。店主一出去,她就倒床上睡了,丝毫没有占了别人的床的羞愧感。

    自从她开始做那样奇奇怪怪的梦之后,她对睡觉产生了很严重的抵触情绪,必须靠药物才能入眠,不过她累了一天了懒得去翻小药片了,直接抱着枕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了沙场的兵戈之声,肃杀惨烈。

    她的梦就好像是一场断断续续的电影一样,最开始梦里出现的是茫茫雪原,到后来春来雪化,雪原变成了战场。赤褐色的土地被鲜血染成紫红色,沙场上一片荒凉,遍布残尸。

    她静静地看着,真正的战争不像是电影中讲的那样恢弘那样气势磅礴,她目之所及之处一片惨烈血腥,山河染血,天地泣泪。

    秋去冬来,又下雪了。荒原被茫茫白雪覆盖,一片缟素。

    茫茫雪原之上,一人独立,满身笼罩着月华与残雪,抬头静赏那一轮明月。那人就好像是雪原上的一块磐石,亘古不变,遗世万年。看上去,孤独而又苍凉。

    他慢慢转了过来,眼上蒙着一道黑绸,他轻轻地笑了,慢慢伸出手,好像是要握住什么人的手。

    “最后一面,自此我与你永生不见。”

    白离猛地被敲门声给吵醒,她十分火大的抓了抓头发,不情不愿地下床开门。一开门,她看见店主笑吟吟地看着她,觉得有些奇怪。

    “掌柜的你不是有钥匙吗,你……”白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店主就笑了,随后他就把门口的人给扔进屋里。

    “陈锋!”白离被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吓了一跳,随机就蹲下身看他还有没有气。

    “不用看,我留了他一条命。”门外人笑了一下,然后向白离伸出了手,“你说错了,我可不是你那个掌柜。”

    “离,你可不要把我和那个废物相提并论啊。”

    白木久一个劲的戳碗里的米饭却不见吃了多少,难得萱做的饭能让人不那么想吐,可他却一点都吃不下去。

    萱也没像之前那样硬逼着他吃,反倒是和他一样在发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这么相对无言多久,萱忽然开口问道:“小东西,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木久细细想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他那个混蛋师父的往事。

    嗯,这个师父很无良,连小孩喝的牛奶他都抢。师父是个混蛋,在广西的时候把他一个人扔进了原始森林。师父也厉害,驱鬼捉妖什么都会,师父知道的东西也多,肚子里有好多故事,时不时就说些鬼故事吓人。

    “师父是个薄凉的人。”白木久最后道,“世道待他无情,他只得薄凉无心。”

    “你说是世道待他无情?”萱这时候笑了,“你想没想过,这就是他自己要的?”

    “谁愿意那样活着?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白木久听了就皱眉,师父他看上去也不傻啊?

    “烛九阴入世之后,他的每一世都没有活过三十岁且都不得好死。”萱笑得阴鸷可怖,看的人心里发毛。

    “我师父他……也是?”白木久被吓到了,他感觉自己的手在不断的颤。

    “以前都是这样,无一例外。”萱呵呵笑了,“你要不要听我说说他以前都是什么时候死的?”

    “师父他……真的会死……不可能吧……”白木久不可置信的喃喃着,全身血液冰凉,师父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死啊……

    “这里东边三百米是一片骨林,里面埋着世代烛九阴的尸骨,当然有些都成灰了,也有的尸骨无踪就只立了个碑。”萱指了指东边然后道,“我在这里守了几千年,无一例外。你师父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他不是孤身一人。放心,如果他告诉我姐姐在哪,我会把他好好安葬的。”

    “你姐姐和我师父什么关系啊!师父他怎么会知道!”白木久都要疯了,他一把从地上爬起来朝门口冲去,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捂着心口倒下去了。

    “你跑不出去。”萱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死是一种解脱,那又不是你的命,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那是我师父啊。”白木久看着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我爸也是我妈,师父要是没了,我就没家了。”

    “我懂,姐姐没了我的家也没了。”萱也笑了一下,然后对他道,“不过啊,这是天命,你懂吗?天命就是我们改变不了的东西,不管你无奈伤心愤懑,你都改变不了。”

    她这番话说完,仓库里便是死一般寂静,海涛拍岸的声音尤其清晰。

    “师父他从来都不信命。”白木久哧地笑了,“天命算个什么东西!”

    萱对这个小孩感到无奈,他真的不懂,命运是有多不可测,是有多无情。

    不过他心里头好歹还有些热乎的血,不像她,对世间的人情冷暖都麻木了。

    “姐姐我是一定要找的 。”她站了起来,“你挺有意思,好好活着吧。这是死了的人对活着的人的最大期待。”

    忽然地面一阵颤动,萱猝不及然,踉跄了一下。她连忙稳住身形,脸色忽然变的苍白无比,眼底藏着诧异与惊恐。她伸手像拎小鸡一样把白木久从地上拽起来,然后随手在他额头上一抹。但是她虽然里子是个千年老鬼,可是身体却是个小女娃,个矮腿短只得拖着白木久走。

    “你干什么啊!”白木久被她拖着,本就没面子,再加上他心里堵得慌,火气很大,“你怎么还间接性抽风啊!”

    萱一副火烧眉毛的焦急样,“骨林出事了!不想死就跟我走!”

    白木久听到出事第一反应就是师父来了,但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凭师父的本事要来救他完全可以摸进来,何必搞那么大阵仗好像巴不得别人知道他来了一样。

    如果师父他真这么干,估计不是他脑子进水就是里面有坑。

    白木久一出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几丈高的海浪猛地拍在悬崖上,破碎成细小的水花,震撼磅礴。天际被黑云笼罩,不见日光,海浪冲天,阴风呼啸。

    萱看他愣神,心里又怒又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看什么看!小命都要没了!”

    白木久回过神来,问她道:“到底怎么了?天很不对劲啊。”

    “骨林染血,天地阴霾!骨林里头冒出血了!”萱嗷嗷叫唤着,一个劲拉白木久走,“赶紧走!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白木久根本就没听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但在他刚想问明白的时候他忽然撇到了不远处的密林。他被吓住了,远处层层叠叠的密林中似有鬼影在不断挣扎,森森鬼影在密林中穿行,空气中隐隐飘来血的味道。一股磅礴森然的怨气迎面而来,让人从心底里感到绝望害怕。积攒千年的冤屈无处可报,而今一同膨胀喷发。

    白木久忽然感受到什么是死亡的恐惧。

    “完了……”萱回头看见骨林中的骷髅顿时心生绝望。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一把将白木久拽过来,问他道:“你想不想活?”

    白木久没搞明白什么状况不明白情况的危急,翻了个白眼想,你说的这还叫人话吗?什么人会想死?

    萱不等他答,就推了他一把,指了指惊涛拍岸的悬崖对他道:“这地方没出路,是个孤立的岛,四面海底都有暗礁,只有那里水深,不容易碰到。你从那里跳下去,兴许你命大能活下去。”

    “骨林染血意味着那个人醒了。”萱对他笑了一下,“也只有他能让天地为之泣泪,百鬼为之哭嚎。小崽子,你试试吧,看看能不能改这个天命。不过你记得帮我问问姐姐在哪。”

    白木久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小丫头忽然掉头向骨林里跑,一副义无反顾慷慨赴死的模样。

    她跑过的地方生出朵朵鲜红如血的彼岸花,出人意料的不显得妖娆诡异,反而让人觉得比白莲还来得清贵。

    不管是人是鬼,心底里总会有点净土。

    烛九阴世代转世皆不得好死,估计这骨林里头的尸骨没一个死的瞑目有的干脆就成灰了。他们对烛九阴的怨念发酵千年,而今已不是厉鬼冤魂能比的。

    可烛九阴醒在白木久自己的师父身上。

    这一下,这账可算得不明不白了。

    白木久转身就往骨林跑,这等冲天怨气如果放出去了,可怎生了得?

    萱虽然是千年老鬼可也敌不过这众干厉鬼,她不得已脱了自己的躯壳,终于像个鬼那样飘着走道了。

    萱还真不是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模样清丽,得有个十七八岁。

    白木久看见她的真模样心里头一下子炸开了。

    白姐姐怎么和她这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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