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越顿生慌乱,但又想到她毕竟顶着白苏师姑这个名头,好歹算个长辈,行为又不必向弟子解释,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有正形的小师姑,那么爬树这种事也就不足挂齿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祝明越神色从容,翩然落地。

    “白苏,好巧,你来采草药吗?”

    白苏沉默着点点头。

    祝明越不欲多纠缠,简单寒暄两句便准备回去。

    转身之时察觉背后向她脖颈劈来的手,她心下有数,轻盈一转,躲过“白苏”的手刃,借力使力从背后踢他一脚,“白苏”一惊,狠狠地趴在地上,刚想迅速起身就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凉意。

    一柄红玉剑架在他脖子上,剑锋锐利,皮肉渗出血来。

    “师姑,误会。”

    祝明越没理他,盯着那摔在地上的背篓,看草药四处散落,下面露出一角豆绿色的衣衫。

    下山的小路,足够装下一个少年的背篓,不合身的服饰,不持工具却洁净的双手,每个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

    这个人,是个冒牌货,并且正打着采药的名头调包弟子。

    在树上祝明越便觉察这位突然高了一截的“白苏”有问题,本不想打草惊蛇,可惜形势所迫,看来只能将人带回云巅山派去审了。

    祝明越正要一鼓作气继续动手,余光中猛然发现有棵树上伸出来一条胳膊正冲她招手,极其惊悚。

    “先别收拾他,我们跟过去看看,回门派里他又‘失踪’了就不好找了啊,多好的机会我们不能放过!”脑海里南颂的声音迅速传来。

    祝明越来不及思考他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但既然现在有了个帮手兼保镖,顺水推舟的跟过去确实对查案更有利。

    “只是听见背后有风声,小师姑下意识动手,吓着你了吧。白苏,你先起来。”

    祝明越迅速变了脸,将朱砂收起,归为玉镯环在腕上,拉“白苏”起身。

    那张熟悉的稚嫩的圆脸抬起来,道:“没事儿,没事儿。”

    “药草都撒了。”祝明越将人扶起来之后,又蹲下去捡地上的花啊草啊的,留给他背影。

    随着又一阵风过来,祝明越被手刀砍倒在地上,以头抢地,摔了个结实。

    身后的人绕过来,给她嘴里塞了颗药丸,又给她顺了顺,祝明越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一声,站起来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云巅山派的宗师吗?”

    “人界啊,还是没变。”

    虽然在云巅山派一众宗师里垫底,但是对付魔族宵小其实绰绰有余,废物宗师祝明越在心中为自己辩白。感受到自己被他头朝后扛在肩上,祝明越顺势把药丸吐掉。

    背着一个扛着一个,“白苏”的脚步明显放慢。山路并不好走,有些颠颇,祝明越更是颠的难受,算了算这里距离下山的路程,祝明越闭着眼睛崩溃。

    待人走了一段距离,南颂轻轻落地,皱眉将那药丸捡起来收起,继续跟紧。

    南颂跟在侧后方,不多时,突然听到除了前面的脚步声外又一道步伐。

    声音不大,但不加掩饰,好像在散步一般,但一会儿急一会儿缓。

    不会刚巧撞着哪个兔崽子又偷跑出去玩吧。

    南颂眉头渐渐皱起,虽说掌门以安稳人心、不打草惊蛇等乱七八糟的理由没有向弟子公开失踪案,但安全问题最近抓的很紧。

    各个宗师无论是授课还是开会都三令五申地不让乱跑,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清点人数,聚灵峰的门禁更是提早了整整三个时辰。

    啧,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崽子这个时候顶风作案。

    悄无声息的走到那弟子背后,南颂捂住少年的嘴,想将人扣过来。

    不料少年猛地用手肘一击,身子翻转,灵力涌动,迅速出拳,南颂担忧打斗声被听到,左右闪让,没有与他交手,少年却不停手,运转灵气,动作疾如闪电,只见残影,见前面的人似乎停下在听这林中的动静,南颂索性扶着少年腾空而起,御剑出了此地。

    少年皱眉,似乎没想到他这一招,单腿横扫,试图将南颂逼落剑下。

    “哎哎哎,你是哪家的弟子,对师叔有没有一点礼貌。”堪堪落了地,南颂立马不再躲闪,与其交手,感受到其势如风雷的拳法,又赞道:“基本功不错,百川峰的?”

    “不是。”

    难不成还是自家弟子?不对吧,什么时候招来个这么猛的,没印象啊。南颂纳闷,但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有要紧事,直接仗着自己手上有剑迅速制服少年。

    “不管是哪家的吧,怎么都逃不了叫我一声师叔,更别说你今天还偷跑出去被你师叔我抓了个现行。回去立马到你师尊面前参你一本,叫你师尊好生罚你。”南颂哼哼一声,丝毫没有作为师叔胜之不武的羞愧。

    “我没有偷跑去玩!我是迷路了。”宋誉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了情绪,声音提高,又渐渐低了下去,“我是新来的弟子,师尊让我散步转悠的,没有偷跑,到林子里也不是为了玩,是因为迷路了出不去。”

    “每个想从那儿溜下山的都称自己是迷路的,你们还挺默契。”南颂松开制服他的手,“等着我告状吧。”

    宋誉不吭声,继而转身就走。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就算我不知道你师尊是谁,也可以跟掌门告状,总归能揪出你挨罚。”南颂觉察出他似乎有些害怕师尊,立马抓住这点吆喝。

    宋誉顿住脚步。

    “不过眼下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宋誉转身,谨慎道:“什么?”

    “同门师叔侄,我还能害你不成。”南颂三两句给他指派完任务,又嘱咐了几句,“此事事关重大,抓紧时间。”

    交代完,两人分路而行。

    南颂低空御剑,摸摸下巴回味,这家伙还真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着,总不可能真是自家弟子吧。

    祝明越方才也听见了林中的动静,担心是南颂那边出了状况,神经紧绷,所幸声音渐渐平息,“白苏”顿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走,但走着走着祝明越忽然觉得不对劲,眯着眼一看。

    !

    他竟然在御剑!

    不是,胆子这么大的吗?明晃晃地扛着人,贼心简直昭然若揭。

    他这会儿被抓,她跟踪计划泡汤不说,还白白挨了一记手刀。

    真是沉不住气!

    而且,最主要的是,在空中的话,南颂就不方便跟踪了。祝明越暗自咬牙。

    确实,南颂迅速落地躲掩,只得四处寻找掩体慢慢往前。

    祝明越在心里骂了这该死的“白苏”千万遍,又忧虑他在山下是否有同伙。

    南颂能追上来吗?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查明真相,救回弟子。

    还有,如果有同伙,会是宋誉吗?

    中午宋誉一直和她在一起,和百草谷弟子碰见假白苏的时间冲突,假白苏不是宋誉,但他会是同伙吗?

    脑海中又浮现宋誉那张无害又俊秀的脸,和他小心翼翼的每个眼神。

    祝明越不禁在心里痛骂自己以貌取人没出息。

    可是,可是。那样清澈的一双眼睛,那样真诚的目光,实在难以与为非作歹的魔族扯上一点关系。

    祝明越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大概自己真的没什么出息。

    大约过了一刻钟,耳边风声渐缓,祝明越感觉自己落了地,又绕来绕去,曲折地走了好些时候,再次御剑腾空,第二次落地时耳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孩童追逐打闹的笑声,丝竹管乐隐约传来,人群熙攘声不绝。

    祝明越眯着眼悄悄偷看,却瞄见一件熟悉的白色锦袍,衣摆翩翩,其上密织莲花。

    云巅山派弟子服饰!

    怎么会有弟子在山下。

    祝明越的心砰砰直跳。

    那人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白苏”轻车熟路,很快到了一家客栈,店小二殷勤的问:“客官,今儿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间房。”

    祝明越听见“白苏”掷下一块硬物,“诶诶诶,快,小六子跟着去伺候。”

    “不用,别跟着。”

    “得,客官,上楼右转您歇着。”

    推了房门,祝明越被不客气的丢在一边,背篓里的小可怜也好不到哪儿去,祝明越不仅听见他摔在地上的声音,还听出背篓滚了几下。

    等着,师姑早晚给你报仇。

    两人刚落地,便传出向外走的脚步声,门啪地被关上。

    祝明越保持着姿势,分毫不动。

    等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屋中仍然没有动静。

    她试探着,颤了颤睫毛,又等一阵。

    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她靠着墙,整间厢房一览无余,只有她和背篓狼狈的摔在地上,没有第三个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祝明越赶紧闭眼,来人推门,祝明越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和重物落地声,然后她就被一块湿帕子捂住口鼻,来人蒙住她双眼,绑了她手脚,粗鲁地将她塞进箱子,箱子里已经装了一人,她被叠在上面。

    箱子闭合,陷入黑暗,祝明越睁眼,方才她一边屏息,一边运用灵力护住口鼻,此刻意识并无大碍。只是手腕上和脚踝上的绳索暂且解不开。

    她慢慢伸手去碰身下的人,探到有鼻息松了口气,还没等她把手伸回来,箱子猛然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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