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繻和子縑都能看出師父對措施不滿,又未想出應對之策,心中不快,只是不便表露。而子繕竟然完全沒有察覺,還說師父從容不迫,不把個人得失放在心上,句句揪心,狀似輕浮,真真被他氣個七竅生煙。
『十六弟,師父也教導我們,看事情不要看表面。這項措施倉促推出,不完善之處頗多。師父不計較個人得失,但卻擔心不當的措施會引發尚族日後的禍患。師父正愁着呢,我們該為師父分擔些才是。』子縑忙為他打圓場,免他惹怒了師父自己還不知道。
十六子聽了,轉頭看向師父,這次,他大概也看出師父臉帶嚴色了,於是又揖道:『十六愚鈍,不明白師父心意。師父高瞻遠矚,考慮問題周全,請原諒十六粗疏。』
鍾陽侯抬了抬手,說道:『算了,以後思考問題要嚴謹一些。商議到此為止吧,六子和十六,你們兩個先回去,三子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子縑和子繕行禮退出,子繻仍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等待着師父問話。房門帶上之後,書房內一片寧靜,完全感覺不到方才曾有過一場熱烈的討論,公案上的物件簡單而整齊,兩位師弟坐過的椅子不歪不斜,依然擺放得很端正。
『子繻,你這段日子去哪了?』沉默了一陣,鍾陽侯說道,語氣十分平和,『我只收過你的菱花葉信箋,說你有要事處理,一去就去了幾個月,到底有何要事?說與我聽聽。』
『我,去了尋找止戰石。』子繻答道,然後一邊回憶,一邊將尋石的經過詳細地講述出來。
事情得從上次鍾陽侯被派去調停高加和泰倫的戰事說起。那日,結束了與高加的會談,鍾陽侯帶着子繻和子縑正準備駕車前往泰倫之際,博伊(高加首領和前妻泰倫姑母的兒子)偷偷登上了他們的舍車,被子繻和鍾陽侯發現,後來博伊擔心鍾陽侯會把他送回高加,便在米瑪叢林邊上跳車逃走,子繻得知,也跟着跳車前去想把他追回。
子繻追着博伊進入了米瑪叢林,在林間遇到一位世外高人,從他那兒得知玄狼星上有止戰石一事。
講到這裏,鍾陽侯打斷了子繻的話,問道:『這位世外高人是誰?他怎麼得知有止戰石?』
『起先他並不願意讓我知道他是誰,後來我認出他用來燒火的棍子是部族首領封賞的節杖,他才承認自己是七十年前平定禍亂的先賢侯。』子繻回答說。
『先賢侯?他失去蹤影數十年,想不到竟在叢林裏出現。』鍾陽侯既奇且嘆道。
『我也是因師父曾提及他的事蹟,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不過,他說他早已不過問世間事,只想在林中安靜地渡過剩餘的日子。』子繻道。
『為何他又肯告訴你止戰石之事?』鍾陽侯問。
『哦,那是因為我和博伊在林中救了他,他被一大蛛網黏住,下不來,』子繻又想起先賢侯掛在蛛網上,整個人擺出個大大的『出』字的情景,不禁一笑,『當時他很狼狽,身邊也沒人幫忙。我們救了他,他看我們心有煩憂,特別是博伊,就想着盡快和平地解決這場戰事,於是先賢侯便把止戰石之事告訴我們。』
鍾陽侯點了點頭,又問:『那麼,你們就去了尋石?止戰石在什麼地方?』
『它在星球北邊極寒之地的山上。』子繻道。
『博伊跟你一同前去?』鍾陽侯問道。
子繻心中一凜:博伊先行回去泰倫,師父不會不知道的,而師父有意無意拿這事問我,大概是想試探我的陳述有無漏洞。為免師父多心,我已經隱瞞去商少那裏取閱《商君治世說》一節,博伊提早回泰倫這事就必須有個合理的解釋。
『原先,博伊是要與我一同去取石的,後來在半途中,他越發思念他的部族和他的母親,很是放心不下。另外,我也知道取石並非易事,除了要有深厚的功力,還可能要冒生命危險,他畢竟是個大孩子。我勸他回去,讓我自行前往,大概他也怕連累我,所以便答應先回泰倫。』子繻答道。
『是你讓籟音派人送他回去的吧?』鍾陽侯微笑着問。
子繻點了點頭,答道:『是。』
『在籟音,你見過誰了?』鍾陽侯又問。
『我見過籟音的長官,還有摩族的百丁首領,他當時正出訪當地。』子繻老實地回答說。
『還見到百丁首領?也是籟音長官引見的?』鍾陽侯說得很隨意,不過,他的態度也正是要告訴子繻,這些事情他都知道。
『也算是吧。說來也巧,他們剛好在路上會見民眾,我被他們的車隊攔住了,過不去。』子繻答道。
『這也太巧了,籟音長官怎麼會認得你的?』鍾陽侯輕笑兩聲,好像這個巧合很有趣。
『他們一路跟眾人見禮傾談,不覺就來到我面前。籟音長官見到我很驚訝,說我面善,像他的兄長,於是我只得向他自報家門,說是尚域鍾陽侯的弟子。他們見了我很是有禮,並帶了我和博伊回去,盛情款待。』子繻說道。
『這倒是奇怪了,他跟你結交有何用意?他們跟你說過什麼?是不是想從你那兒套些什麼情報?他們知道博伊是誰嗎?』鍾陽侯提出了一連串問題。
『他們沒有跟我談論三界的情況,談的多是關於玩樂,我也很小心應對,避開敏感話題。只是博伊,他的外貌異與尚族人,又是個大孩子,說話直率,所以,我只得向他們透露了他的身份。』子繻回憶着說道。
鍾陽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的處理方法。鍾陽侯提及這些問題,目的是想考察子繻有沒有將實情禀告,因為子繻曾在列疆出現,又無端失蹤數月,此事惹人猜疑,甚至會被懷疑有罪,輕則是洩露機密,重則可能是通敵叛族。此時,鍾陽侯聽了子繻的對答,又再比對自己收到的密報,似是互相吻合的,未發現明顯漏洞。
接着,鍾陽侯又讚許道:『於是你就獨自去了北邊的極寒之地,真是勇氣可嘉,可還順利?拿到止戰石了嗎?』
『是,幾經艱辛,已經拿到了。』子繻答道。
『好,呈上來給師父看看。』
子繻早知師父必有此問,既然想要倚靠師父成就息戰之事,他本就打算開心見誠地跟師父商量如何部署,於是他從行囊中取出一個青稞布包裹,從裏面翻出那塊炭黑的石頭,遞與師父。
鍾陽侯坐在公案後,手持奇石細緻地欣賞着,又輕撫着那平整的切割面,問道:『為何這一面如切出來似的?止戰石只有這般大小嗎?你是怎麼得到的?』
『取出來已是如此。我進入藏寶的山洞,洞內自有晨昏,人在其中,不知外間變遷。奇又奇在,在洞中的種種經歷,卻如做夢一般,那記憶又是支離破碎,不知是虛是實。』子繻凝神回想着。
鍾陽侯瞇了瞇眼,瞧了子繻一陣子,道:『譬如呢?說得具體一些,師父給你參詳參詳。』
『譬如,我記得,我曾在一個四壁射出箭釘的隧道飛行,底下是深淵;我記得曾在一個水晶宮裏彈琴,但忘記了為何會彈琴,那個水晶宮又是什麼地方,諸如此類,總是忘記先後與因果,只記起,曾做過……』子繻思索着,頗苦惱的樣子。
鍾陽侯仔細地聽着他的講述,然後再次把目光移向手中的奇石,說道:『師父明白你的意思,可知道有關這止戰石的說法?』
『大意還是記得的。止戰石是耳弗人從凱卜勒星球帶過來的,據說,它曾經平息了發生在凱卜勒星球的戰爭。當時人們把這些石頭燃燒起來,它釋放出的煙霧經久不散,籠罩住星球。人類身處煙霧中,會產生柔軟的感情,最終交戰雙方握手言和,結束了一場毀滅性的戰爭,凱卜勒星球才得以保存。』子繻答道。
『十六弟,師父也教導我們,看事情不要看表面。這項措施倉促推出,不完善之處頗多。師父不計較個人得失,但卻擔心不當的措施會引發尚族日後的禍患。師父正愁着呢,我們該為師父分擔些才是。』子縑忙為他打圓場,免他惹怒了師父自己還不知道。
十六子聽了,轉頭看向師父,這次,他大概也看出師父臉帶嚴色了,於是又揖道:『十六愚鈍,不明白師父心意。師父高瞻遠矚,考慮問題周全,請原諒十六粗疏。』
鍾陽侯抬了抬手,說道:『算了,以後思考問題要嚴謹一些。商議到此為止吧,六子和十六,你們兩個先回去,三子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子縑和子繕行禮退出,子繻仍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等待着師父問話。房門帶上之後,書房內一片寧靜,完全感覺不到方才曾有過一場熱烈的討論,公案上的物件簡單而整齊,兩位師弟坐過的椅子不歪不斜,依然擺放得很端正。
『子繻,你這段日子去哪了?』沉默了一陣,鍾陽侯說道,語氣十分平和,『我只收過你的菱花葉信箋,說你有要事處理,一去就去了幾個月,到底有何要事?說與我聽聽。』
『我,去了尋找止戰石。』子繻答道,然後一邊回憶,一邊將尋石的經過詳細地講述出來。
事情得從上次鍾陽侯被派去調停高加和泰倫的戰事說起。那日,結束了與高加的會談,鍾陽侯帶着子繻和子縑正準備駕車前往泰倫之際,博伊(高加首領和前妻泰倫姑母的兒子)偷偷登上了他們的舍車,被子繻和鍾陽侯發現,後來博伊擔心鍾陽侯會把他送回高加,便在米瑪叢林邊上跳車逃走,子繻得知,也跟着跳車前去想把他追回。
子繻追着博伊進入了米瑪叢林,在林間遇到一位世外高人,從他那兒得知玄狼星上有止戰石一事。
講到這裏,鍾陽侯打斷了子繻的話,問道:『這位世外高人是誰?他怎麼得知有止戰石?』
『起先他並不願意讓我知道他是誰,後來我認出他用來燒火的棍子是部族首領封賞的節杖,他才承認自己是七十年前平定禍亂的先賢侯。』子繻回答說。
『先賢侯?他失去蹤影數十年,想不到竟在叢林裏出現。』鍾陽侯既奇且嘆道。
『我也是因師父曾提及他的事蹟,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不過,他說他早已不過問世間事,只想在林中安靜地渡過剩餘的日子。』子繻道。
『為何他又肯告訴你止戰石之事?』鍾陽侯問。
『哦,那是因為我和博伊在林中救了他,他被一大蛛網黏住,下不來,』子繻又想起先賢侯掛在蛛網上,整個人擺出個大大的『出』字的情景,不禁一笑,『當時他很狼狽,身邊也沒人幫忙。我們救了他,他看我們心有煩憂,特別是博伊,就想着盡快和平地解決這場戰事,於是先賢侯便把止戰石之事告訴我們。』
鍾陽侯點了點頭,又問:『那麼,你們就去了尋石?止戰石在什麼地方?』
『它在星球北邊極寒之地的山上。』子繻道。
『博伊跟你一同前去?』鍾陽侯問道。
子繻心中一凜:博伊先行回去泰倫,師父不會不知道的,而師父有意無意拿這事問我,大概是想試探我的陳述有無漏洞。為免師父多心,我已經隱瞞去商少那裏取閱《商君治世說》一節,博伊提早回泰倫這事就必須有個合理的解釋。
『原先,博伊是要與我一同去取石的,後來在半途中,他越發思念他的部族和他的母親,很是放心不下。另外,我也知道取石並非易事,除了要有深厚的功力,還可能要冒生命危險,他畢竟是個大孩子。我勸他回去,讓我自行前往,大概他也怕連累我,所以便答應先回泰倫。』子繻答道。
『是你讓籟音派人送他回去的吧?』鍾陽侯微笑着問。
子繻點了點頭,答道:『是。』
『在籟音,你見過誰了?』鍾陽侯又問。
『我見過籟音的長官,還有摩族的百丁首領,他當時正出訪當地。』子繻老實地回答說。
『還見到百丁首領?也是籟音長官引見的?』鍾陽侯說得很隨意,不過,他的態度也正是要告訴子繻,這些事情他都知道。
『也算是吧。說來也巧,他們剛好在路上會見民眾,我被他們的車隊攔住了,過不去。』子繻答道。
『這也太巧了,籟音長官怎麼會認得你的?』鍾陽侯輕笑兩聲,好像這個巧合很有趣。
『他們一路跟眾人見禮傾談,不覺就來到我面前。籟音長官見到我很驚訝,說我面善,像他的兄長,於是我只得向他自報家門,說是尚域鍾陽侯的弟子。他們見了我很是有禮,並帶了我和博伊回去,盛情款待。』子繻說道。
『這倒是奇怪了,他跟你結交有何用意?他們跟你說過什麼?是不是想從你那兒套些什麼情報?他們知道博伊是誰嗎?』鍾陽侯提出了一連串問題。
『他們沒有跟我談論三界的情況,談的多是關於玩樂,我也很小心應對,避開敏感話題。只是博伊,他的外貌異與尚族人,又是個大孩子,說話直率,所以,我只得向他們透露了他的身份。』子繻回憶着說道。
鍾陽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的處理方法。鍾陽侯提及這些問題,目的是想考察子繻有沒有將實情禀告,因為子繻曾在列疆出現,又無端失蹤數月,此事惹人猜疑,甚至會被懷疑有罪,輕則是洩露機密,重則可能是通敵叛族。此時,鍾陽侯聽了子繻的對答,又再比對自己收到的密報,似是互相吻合的,未發現明顯漏洞。
接着,鍾陽侯又讚許道:『於是你就獨自去了北邊的極寒之地,真是勇氣可嘉,可還順利?拿到止戰石了嗎?』
『是,幾經艱辛,已經拿到了。』子繻答道。
『好,呈上來給師父看看。』
子繻早知師父必有此問,既然想要倚靠師父成就息戰之事,他本就打算開心見誠地跟師父商量如何部署,於是他從行囊中取出一個青稞布包裹,從裏面翻出那塊炭黑的石頭,遞與師父。
鍾陽侯坐在公案後,手持奇石細緻地欣賞着,又輕撫着那平整的切割面,問道:『為何這一面如切出來似的?止戰石只有這般大小嗎?你是怎麼得到的?』
『取出來已是如此。我進入藏寶的山洞,洞內自有晨昏,人在其中,不知外間變遷。奇又奇在,在洞中的種種經歷,卻如做夢一般,那記憶又是支離破碎,不知是虛是實。』子繻凝神回想着。
鍾陽侯瞇了瞇眼,瞧了子繻一陣子,道:『譬如呢?說得具體一些,師父給你參詳參詳。』
『譬如,我記得,我曾在一個四壁射出箭釘的隧道飛行,底下是深淵;我記得曾在一個水晶宮裏彈琴,但忘記了為何會彈琴,那個水晶宮又是什麼地方,諸如此類,總是忘記先後與因果,只記起,曾做過……』子繻思索着,頗苦惱的樣子。
鍾陽侯仔細地聽着他的講述,然後再次把目光移向手中的奇石,說道:『師父明白你的意思,可知道有關這止戰石的說法?』
『大意還是記得的。止戰石是耳弗人從凱卜勒星球帶過來的,據說,它曾經平息了發生在凱卜勒星球的戰爭。當時人們把這些石頭燃燒起來,它釋放出的煙霧經久不散,籠罩住星球。人類身處煙霧中,會產生柔軟的感情,最終交戰雙方握手言和,結束了一場毀滅性的戰爭,凱卜勒星球才得以保存。』子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