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薇思詢問有關紹兒的事,子繻笑了笑,說道:『我先不告訴你,留點兒神秘感,等你見到他時,你一定會大吃一驚,一定會說『啊,怎麼會是他!好激動啊!』我就想看到你這樣的表情。』

    薇思瞅着他繪聲繪色模仿她的神情,又聽他說得陰陽怪氣的話,忍不住『嗤嗤』地笑起來,握起粉拳就在他的胸口輕輕捶了兩下,笑道:『我是這樣的嗎?』轉而一想,『你那位弟弟,我認識的嗎?是一位名人?』薇思試探着問,『很帥氣?有這麼個帥氣的兄長,弟弟一定不會差。快說,是誰?是不是我認識的?』

    『神秘人,不能說。』子繻仍舊守口如瓶,只見他嘴角上揚,不慌不忙地說道,『很好奇,是吧?那你就好好地養着,別亂跑,趕快好起來,這樣就可以早日見到他了。』

    『原來是別有用心,你行!你成功地挑起我的好奇心了。』薇思抿嘴而笑。

    『要不你怎麼會聽話?』子繻自鳴得意地笑了。

    薇思在樹屋裏休養了三五日,腿傷已大好,便計劃與子繻開展『尋弟之旅』的行程。因子繻是尚族仕人,也算是半個有身份的人物,不想惹人注意,薇思想了個辦法。她一早便到叢林裏去找來山蒲的莖葉和種子,研磨成粉調製出脂膏,在子繻的肌膚上塗抹,把他的膚色調成深色,再添上些皺紋,然後將植物中的纖維抽出,填充在衣履之內,令他的身形壯實了不少;餘下的纖毫細絲則黏在頭髮、腮邊,令其顯得粗豪灑脫,最終把他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弄成行走江湖的豪情大叔模樣。

    看着子繻改頭換臉之後的新形象,薇思手托香腮仔細欣賞。她在子繻身邊繞了幾個三百六十度,嘖嘖地讚歎,還不忘連帶把自己也誇讚了一番,接着就給自己化了個風韻猶存的大嬸妝。

    完成裝扮,兩個人互相對視,都忍俊不禁笑彎了腰,就這副妝容,即使是娘親也認不出他們來。

    『看看你,三十年後,你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薇思指着子繻笑道。

    『你不也一樣嗎?我該改口稱呼一句『太姑奶奶』了。』子繻笑着抱拳躬身。

    『我都成太姑奶奶了,輩份又高了一截,』薇思笑瞇瞇地說着,一手執着她的薄片鏡子,把自個兒從上到下照了一遍,『哎呀,太姑奶奶還是那樣的美艷動人,天生的美人兒果然不同凡響,想要平庸些也不能夠。』說完,自己都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真沒見過有人這樣狠誇自己的,子繻聽得額頭直冒黑線,笑着唯唯答曰:『那是,那是,姑奶奶是誰呀!』爾後更狠地補充道:『平庸二字怎可能跟姑奶奶沾上邊,那簡直就是違反天理了!』

    看子繻配合得如此默契,薇思又『嗤嗤』地笑,笑罷說道:『孫子深得姑奶奶真傳。記住了,沒人誇你,你就自誇;想要別人誇你,你就首先自誇;你自誇得越狠,別人也不好意思不把你誇得更狠。誰不喜歡被誇呢?你說是不是?』

    『姑奶奶說的都有道理。』子繻笑道。

    兩人笑鬧了一會,打點妥當,便相攜出了樹屋,向着籟音族的方向飛去。

    低飛越過不同部族地域,他們很快已來到籟音長官府邸門前。

    巍峨的府邸,古老的城牆,牆角處已長出豆綠的藤蔓,在外面看,整座灰黛的府宅貴氣卻低調,似乎也融入了附近的民宅之中。大宅僅開側門,有數名侍衛把守。子繻上前請侍衛進去通傳,說是『朱維大哥到訪』。

    過了一陣,侍衛出來請他們進去,並在前面為他們引路。

    從大門一路過來,進了這座宮室般的庭院。這裏的一切,房舍院落,花木迴廊,子繻都感覺很熟悉。上次造訪,停留了數日,朱紹喜歡跟他一起在園中散步,他已經把府中的道路走了一遍。除了草木枯榮不一樣,其他的事物似乎都沒有變。熟悉,其實就很好,無論是人或者事,不需要不真實的美好,只要不壞就是好。人在其中可以徹底地感受當下,活着一世,不願總如雲煙般匆匆變幻,要是這樣,又何曾會有現世安穩呢?倘若見到故人,彼此道聲『不壞,不壞』便已心安了。

    穿過拱廊,侍衛把他們帶到一個會客廳。在眾多的廳房中,這個客廳算是最小的,也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佈置,只有必需的枱椅坐榻和簡約的櫥櫃,恍若尋常人家的廳堂。正因為客廳面積小,之前兄弟二人在廳中活動、聊天時便覺得異常親近,不像那些高牆碧瓦的門第,一人一端隔着長長的餐枱,甚或一人一桌,氣派確是唬人,就連握個手都要走上三五步,這樣又哪有家的感覺?

    子繻找了把椅子坐下,正自思量。薇思第一次來,她就站在廳中左顧右盼。

    這時從廊下傳來急速的腳步聲,一個軒昂幹練的身影在門前出現。此人大步跨進門來,先看到站在廳中的薇思,他禮貌地頷首露出微笑。估計這是他在工作中形成的習慣,見到民眾、客人,無論認識不認識,先報以一個親切的笑容。接着一眼望見從座椅上站起來的子繻,剛進來的那人反而滯住了。他的臉上雖然維持着微笑,但眼神中卻閃現出疑問:不是說朱維哥哥來了嗎?怎麼是位大叔?莫非是冒認的?

    進來的人正是朱紹。儘管未曾認出這位『大叔』是誰,他還是從容自若地上前打招呼,道:『貴客遠道而來,請問尊姓大名?』

    子繻聽了他的問話,也是滯了滯,爾後很快便反應過來,知道是因自己打扮成大叔的模樣,紹兒一時沒認出他來。於是他哈哈大笑,拱手作禮,又朗聲說道:『不改名,不換姓。尊姓朱,大名維,是也。』

    紹兒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彷彿依稀見到的是他朱維哥哥的舉止神情,但哥哥怎麼一下子老了許多?身形也健碩了?是同名同姓嗎?怎麼又自稱哥哥?紹兒此時是滿腦子的問號。

    薇思在旁邊看着這兩人的對答互動,感覺相當有趣,她一看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一路上,子繻一直不肯透露紹兒的身份,直至來到府邸門外時,她才知道籟音的長官就是子繻那位來自地球的弟弟,那個時候她一臉的驚訝確實叫子繻眉開眼笑。這樣的場景,推波助瀾的又怎麼少得了她?

    只見她顫顫巍巍的緩步上前,激動涕零地瞧着朱紹,說道:『紹兒,你不認得我們了嗎?我是你的姑奶奶呀!你認出來了嗎?』

    『姑奶奶?』這下朱紹徹底懵了,他定眼熟視着面前的『姑奶奶』。

    子繻見此情景,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哧』一聲之後,隨即捂着肚子大笑起來,一邊指着薇思笑道:『你……你……到處認自己是姑奶奶,哈哈哈……』

    薇思睨着他,也笑得前仰後合:『我是你的姑奶奶,你的弟弟當然也該叫我姑奶奶了……』

    朱紹看着這兩個笑瘋了的人,不禁也跟着笑起來,他已從子繻的神情行為中看出,此人就是他的朱維哥哥,哥哥面容身形的改變大概是喬裝的緣故。至於同行的這位女子,看他倆玩得肆無忌憚,想必就是哥哥欲言又止地提到過的好朋友,兩人果然是『臭味相投』。

    三人終於止住笑,紹兒走上前擁抱子繻,『朱維哥哥,我認出你來了!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還好吧?』然後又回頭看向薇思,笑道,『哥哥,快把這位姑奶奶介紹給我認識,要知道,尊敬長輩是紹兒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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