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一二号是Z大的开学日，一大波新生涌来，这座坐落在古城的老迈的校园，在这时才焕发出了一些青春和活力。
夏未眠坐在干净而明亮的招生室内，空调开得很低，她也奇怪地加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因为那些找她咨询相关信息的家长新生们，很愿意进来时享受低温带给他们的片刻清凉。
其实她有点畏寒，她看着窗外的热烈，漫不经心地想。
“叩叩叩——”
她说了声“请进”，门便被推开了一小半，一个瘦瘦的女孩挤了进来，刘海剪得厚厚的，还没看清楚她的面容便从她身后探出另一个瘦高女人的身体，用夹杂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问道：“请问您是夏老师吗”
“是，这位家长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问询的吗？”她几乎是机械地问道。
“是这样的，老师。”女人将女孩推到了她的面前，“我女儿瞒着我报考的专业是历史，这么冷门的专业她也敢报！这以后可怎么找工作啊，这不行，不知道现在可以把她转到会计系吗？”
“不！我不想读会计！”一直沉默的女孩抬起头来，刘海有些向上翻，露出了一双眼睛，清澈动人，此刻，里面好像有火在烧。
好熟悉......为什么......那种明媚的光芒......
“怎么啦，囡囡？不是说好了听妈妈的话转读会计系的吗？读历史有什么用......”
真的是，如此熟悉。少女的眼睛，满满的执拗与不甘，像是在沙漠中前行的旅人，绝望与一些渺茫的希望交织；少女的下巴，尖尖的，有着不属于女性的深刻的轮廓......慢慢，慢慢，周围的一切仿若静止了，空洞的墙面虚幻成大片大片翠绿的林木，天花板晕染成蓝色的，透明的天空，阳光热烈，骄阳似火，空气中有光尘纷纷扬扬地旋转、飞舞......
少年的头发有些长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接近墨绿色，他转过头来时，刘海向前飞扬，一双眼睛本是带着些淡漠的凉，慢慢褪去，变得温暖而明澈。
深深，深深地，惊艳了时光。
“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女孩惊讶地望向这位老师，被她怪怪的语调打断了与母亲的争论，但还是乖乖回答：“我叫秋希澄，老师。”
姓“秋”？
“那，秋无、秋无娅是你的......？”夏无眠用一种几乎是迫切地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女。
“老师，您认识我的小姑姑吗？”
是、是他......
可她还是说：“是的，我是你姑姑的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老相识了......”
然后口中泛出一波又一波的苦涩感。
“是这样啊老师。”少女好像忘记了之前与母亲的争论，回过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微笑着说：“那老师您是叫什么名字呢？我到时候告诉小姑姑一声，之后叫她联系您，我姑姑现在也在Z市呢！”
她也在Z市？
“我叫......夏未眠，夏天的夏，”她眼眶微微湿润，“未来的未，冬眠的眠。”
和秋无娅约好在三号下午三点，一家韵味袅袅的茶馆。
她将许久未打理过的长发剪短，少见地买了一件过膝的印花长裙穿上，坐在小小的梳妆台前，举着一只小小的裸色口红，抬头，望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发怔。她老了，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直接又无奈地看清楚这一事实。
她拿着口红，小心地涂抹。
拎着一个小巧的手提包，如赴战场般地出了小小的单身公寓。
外面的温度虽然有些高，其实对于夏未眠来说是最喜欢的，因为她是如此喜欢这种灼热，几乎可以融化心中孤冷的寒冰。
只是这种享受，走进茶馆就消失了，迎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冷风。
渐渐地走进，走近。
背对着她的藤条坐椅上，有个长发女人低着头。
虽然互相打了个电话，她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可是，仍抵不过即将见面的，紧张。
这时，女人仿佛是有所感应似地，回过头来，熟悉的容颜有点沧桑却依旧完美无暇，那一抹骄傲与明媚依然挂在她的脸上，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叫唤道：“未眠姐！”
摆在她面前的时光，是多么温柔苍凉。
回家接近7点，其实这4个小时都是浪费在与故人的回忆与抚今上，然而她很累很累，是一种久违的心累，如此鲜活，并真切地感受到她毕竟还活着。
“希澄是我的小侄女，当然，也是他的。请你多多关照一下了。”
“自从你走后，他和那个女人更加纠缠不清了，即使，他并不爱她，出于责任，却也娶了她......”
“他没有留在A市，回了老家，生活呢......有那么个女人，怎么叫做生活......”
“其实我知道的，”她看着年龄不惑的无娅，在她面前，仿若卸下了什么似地，用手捂住脸，低低地哭泣，“都是我们，是我们，拖累了他，否则、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毁了，他老了，他真的是老了......”
“他们离了婚，就是去年。”
我也是啊，早就，离婚了。
夏未眠苦笑着，将手伸进腋下，缓缓拉下拉链。
洁白的肌肤上，是一道又一道红印，斑驳交错，即使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有完全消褪，也许，这会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过去的劫。
记忆里的山水秀色，记忆里的温软小调，记忆里的那个，朴素守旧的年代，是真的，过去了。
其实早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自己永远没了退路。
我们，都老了。
她笑着笑着，不停地笑着，然后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一二号是Z大的开学日，一大波新生涌来，这座坐落在古城的老迈的校园，在这时才焕发出了一些青春和活力。
夏未眠坐在干净而明亮的招生室内，空调开得很低，她也奇怪地加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因为那些找她咨询相关信息的家长新生们，很愿意进来时享受低温带给他们的片刻清凉。
其实她有点畏寒，她看着窗外的热烈，漫不经心地想。
“叩叩叩——”
她说了声“请进”，门便被推开了一小半，一个瘦瘦的女孩挤了进来，刘海剪得厚厚的，还没看清楚她的面容便从她身后探出另一个瘦高女人的身体，用夹杂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问道：“请问您是夏老师吗”
“是，这位家长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问询的吗？”她几乎是机械地问道。
“是这样的，老师。”女人将女孩推到了她的面前，“我女儿瞒着我报考的专业是历史，这么冷门的专业她也敢报！这以后可怎么找工作啊，这不行，不知道现在可以把她转到会计系吗？”
“不！我不想读会计！”一直沉默的女孩抬起头来，刘海有些向上翻，露出了一双眼睛，清澈动人，此刻，里面好像有火在烧。
好熟悉......为什么......那种明媚的光芒......
“怎么啦，囡囡？不是说好了听妈妈的话转读会计系的吗？读历史有什么用......”
真的是，如此熟悉。少女的眼睛，满满的执拗与不甘，像是在沙漠中前行的旅人，绝望与一些渺茫的希望交织；少女的下巴，尖尖的，有着不属于女性的深刻的轮廓......慢慢，慢慢，周围的一切仿若静止了，空洞的墙面虚幻成大片大片翠绿的林木，天花板晕染成蓝色的，透明的天空，阳光热烈，骄阳似火，空气中有光尘纷纷扬扬地旋转、飞舞......
少年的头发有些长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接近墨绿色，他转过头来时，刘海向前飞扬，一双眼睛本是带着些淡漠的凉，慢慢褪去，变得温暖而明澈。
深深，深深地，惊艳了时光。
“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女孩惊讶地望向这位老师，被她怪怪的语调打断了与母亲的争论，但还是乖乖回答：“我叫秋希澄，老师。”
姓“秋”？
“那，秋无、秋无娅是你的......？”夏无眠用一种几乎是迫切地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女。
“老师，您认识我的小姑姑吗？”
是、是他......
可她还是说：“是的，我是你姑姑的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老相识了......”
然后口中泛出一波又一波的苦涩感。
“是这样啊老师。”少女好像忘记了之前与母亲的争论，回过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微笑着说：“那老师您是叫什么名字呢？我到时候告诉小姑姑一声，之后叫她联系您，我姑姑现在也在Z市呢！”
她也在Z市？
“我叫......夏未眠，夏天的夏，”她眼眶微微湿润，“未来的未，冬眠的眠。”
和秋无娅约好在三号下午三点，一家韵味袅袅的茶馆。
她将许久未打理过的长发剪短，少见地买了一件过膝的印花长裙穿上，坐在小小的梳妆台前，举着一只小小的裸色口红，抬头，望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发怔。她老了，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直接又无奈地看清楚这一事实。
她拿着口红，小心地涂抹。
拎着一个小巧的手提包，如赴战场般地出了小小的单身公寓。
外面的温度虽然有些高，其实对于夏未眠来说是最喜欢的，因为她是如此喜欢这种灼热，几乎可以融化心中孤冷的寒冰。
只是这种享受，走进茶馆就消失了，迎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冷风。
渐渐地走进，走近。
背对着她的藤条坐椅上，有个长发女人低着头。
虽然互相打了个电话，她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可是，仍抵不过即将见面的，紧张。
这时，女人仿佛是有所感应似地，回过头来，熟悉的容颜有点沧桑却依旧完美无暇，那一抹骄傲与明媚依然挂在她的脸上，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叫唤道：“未眠姐！”
摆在她面前的时光，是多么温柔苍凉。
回家接近7点，其实这4个小时都是浪费在与故人的回忆与抚今上，然而她很累很累，是一种久违的心累，如此鲜活，并真切地感受到她毕竟还活着。
“希澄是我的小侄女，当然，也是他的。请你多多关照一下了。”
“自从你走后，他和那个女人更加纠缠不清了，即使，他并不爱她，出于责任，却也娶了她......”
“他没有留在A市，回了老家，生活呢......有那么个女人，怎么叫做生活......”
“其实我知道的，”她看着年龄不惑的无娅，在她面前，仿若卸下了什么似地，用手捂住脸，低低地哭泣，“都是我们，是我们，拖累了他，否则、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毁了，他老了，他真的是老了......”
“他们离了婚，就是去年。”
我也是啊，早就，离婚了。
夏未眠苦笑着，将手伸进腋下，缓缓拉下拉链。
洁白的肌肤上，是一道又一道红印，斑驳交错，即使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有完全消褪，也许，这会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过去的劫。
记忆里的山水秀色，记忆里的温软小调，记忆里的那个，朴素守旧的年代，是真的，过去了。
其实早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自己永远没了退路。
我们，都老了。
她笑着笑着，不停地笑着，然后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