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商议之后的行程之时,有将士来报。

    “报!公主!落雁关十万大军,正朝雪域前来!”甘喀跑了进来。

    “你说什么?离国大军现在来了?与南禹国大战不来,现在南禹败了,我军伤亡惨重,他才让人来?这是何意人尽皆知!”陆知言拍案而起。

    马骥也怒不可遏:“想要将我们逼上绝路!朱晟真是好狠的心啊,帝王无情但有大爱!他不仅无情,更不爱他的子民,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陆吾节也赞同道:“对!我们直接反了他!”

    明浊担忧的事情还是来了,他们退了南禹国的大军,但士气大伤,此刻朱晟一定是会派兵围剿他们,只是他没想到,围剿他们竟然需要派十万军马过来。

    “既如此,玉绛,你一声令下,我梵音就是死,也要把雪域给你守住!”梵音阳炎枪一跺,似乎地板都颤了一颤。

    “他们有十万兵马,我们雪域此次大战伤亡惨重,一万兵马即便没有受伤,也难以与十万兵马抗衡,此事,不可莽撞,只能智取。”玉绛不能轻易做任何决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也不能做在这里等死啊!”小七抠着脑壳,神情纠结。

    也就是在众人苦恼之际,突然从门外传来了声音:“直接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便可。”

    所有人闻声都转头看向门外,从阴影处,走出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和尚,这个和尚,一身白色僧袍,身披金莲袈裟,手持一串佛珠,与五年前玉绛初见明浊时的打扮一般。

    玉绛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却又一时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明浊好久不见。”

    “明冥师兄,好久不见,”明浊也对明冥的到来感到惊讶,但还是简单行礼打了个招呼。

    明冥。

    听到这个名字后,玉绛才想起来,这是当年万华寺藏经阁的扫地僧,只是他为何会来?

    明冥与明浊打了的个招呼后,眼神便落到了玉绛的身上,他看向玉绛的眼神,充满了忧伤与爱恋。

    但玉绛明白他此刻看到的并不是她。

    “师兄此次下山是为何事?”明浊直接问道。

    “了却一桩旧事。”明冥的嘴角是向上的,但他给人的感觉确是忧郁的。

    “这位师傅刚才所言是何意?”陆知言问道。

    “一万大军如何打十万大军,不如打开城门,避免无辜的伤亡。”

    原本众人以为明冥有什么计谋可以不战而胜,但没想到却是让他们不战而降。

    “这不可能!我们绝不可能不战而降,以往不知道朱晟不仁不义,残忍至极,如今既已知晓,便不可能再对他俯首称臣!大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江湖人不畏死!”马骥直言不讳。

    陆吾节与小七都对马骥的侠义之心敬佩不已,这么多年还能坚持本心。

    都附和道:“对!我们不怕死!”

    玉绛与明浊则是认真在考虑着明冥的提议。

    “明冥师父,怎知他们入城后不会大开杀戒?”玉绛如今不敢轻易做任何决定,因为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数万人的性命。

    她不能拿这些人的性命作赌注,也赌不起。

    明冥听了她的话后,看了一眼明浊,满脸愧疚,“我有个俗家名字,叫蔺宿,是前朝丞相蔺辙的弟弟。”

    蔺宿?

    玉绛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此刻他是何身份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你真是蔺辙的弟弟,又与这十万大军有何干系?”玉绛不解。

    明浊则在听到蔺辙的这个名字时,心中一颤,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世界上还会有亲人,而这些年来,他还离他如此之近。

    “这次的十万大军,就是当年逍遥王污以叛军的那一队军马,是我蔺家的兵马,”蔺宿在说这话时,眼中的伤痛更深。

    听了他的话,玉绛更是迷惑,“那你可知我是逍遥王的女儿?”

    是逍遥王下令要抄了蔺家,而她是逍遥王的女儿,蔺家的军队又怎么可能服从于她?

    并不是所有人都与明浊一般通透。

    明冥点了点,又无奈道:“我不仅知道你是逍遥王的女儿,我还知道,当年和你们来的男子还是南宫离的孩子,今日怎么不见他与你们一起?”

    众人听他提到桑落衡,心中伤感不免又起。

    于是众人将身后的灵堂拉开,白色的绸缎覆满内室,一个棺材,一个孤独的牌位。

    “他......”明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明浊,想要寻求一个真实的答案。

    明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明冥这才悲伤不已,眼泪潸然而下:“都怪我,若我当年肯接受你,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是我错了,我对不起阿离,也对不起你!”

    他直接跪倒在桑落衡的牌位前,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举动无疑是吓坏了所有人。

    都不懂他为何会反应如此之大,他与桑落衡应该并不相识才对。

    “你此话是何意?”玉绛刚问出口,就突然想起了什么。

    乔神医曾经说过,南宫离中了忘机,不顾毒发,也要去万华寺见一个人,见一个心爱的人,难道这个人就是明冥?

    明冥起身看着玉绛,眼神迷离,像是回到了从前,缓缓开口说起了他的故事。

    “我与南宫离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许终身,但她并不想像普通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她明知道自己是长公主,但她却向往江湖,向往自,她的父王宠爱她,兄弟也对她格外爱护,所以她及笄之后并没有立即婚配,而是如她所愿,她向往江湖,便让她去游历江湖。”

    “可我与她不同,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个书生,她想要的江湖我给不起,也陪不了,所以我就没有再敢将自己的情谊表现出来,都藏了起来。”

    “可她对我的情感始终如一,从未更改,她闯荡了江湖三年,再次归来时,身旁多了许多青年才俊英雄豪杰,我就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她对我表白心意之时我拒绝了。”

    “这也成了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说到这里明冥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往下流。

    “被我拒绝后,那夜她失意喝醉,她将苟之连当做我,与苟之连发生了肌肤之亲,苟之连那个畜生,趁人之危,第二日还对所有人说是阿离主动勾引于他!当时逍遥王也因为此事,害怕皇室蒙羞,于是直接将阿离指婚于苟之连。”

    “这件事对阿离的打击太大,但她依然很勇敢,她跑来问我,说现在她脏了,是不是我就不用怕配不上她了,那时的我也不是个东西!我不仅没有想过她有多难过,委屈,多害怕,还对她冷言讽刺,我对她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要一个与别的男人有染的女人?”说到这里,明冥哽咽了。

    “我真该死!”

    明冥两只手不断地打着自己的耳光。

    “那日之后南宫离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是每日展颜,而是每日都会以泪洗面,每日都会来找我一遍遍地说她错了,可错的哪里是她?”

    “错的是我啊!是我的自卑懦弱害了她!是我明明喜欢她却不敢承认!”

    “再后来,她就发现她怀孕了,但不知为何,她明明恨透了苟之连却还是生下了那个孩子,我对这个孩子更是厌恶至极,我觉得我一看见他,我就会想起自己的懦弱不堪,于是我对阿离说了更过分的话。”

    “你说了什么?”玉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我说,我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恶心!再之后宫里就传出了她各种虐待孩子的消息,但这个孩子只有几个亲近之人知道,就连苟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

    “再后来,我兄长谋逆的罪名就从宫中传出,本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阿离对皇帝求情,就饶了我死罪,改判为流放,流放到雪域,流放了一年后,便有战乱,那些所谓的官员便不再管我们了,无处可去的我,就直接去了万华寺落发为僧。”

    往事说到这里,玉绛与明浊也都明白了。

    明白为何南宫离为何会带着桑落衡来到雪域生活,是因为蔺宿在这里。

    也明白了南宫离为何会如此不喜欢桑落衡,只是因为那一句“他恶心”。

    但玉绛不明白,南宫离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人,为何会在爱情里如此卑微,为何会执着于一个如此胆小懦弱的人?

    “你真不是个男人!”绿萝也听懂了,她为她的桑大哥打抱不平。

    “是!我不是个男人!我这二十多年来,每日都会因为自己说过的这些话,而痛苦不已,没有一日睡过好觉!”明冥抱头,表情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狰狞。

    “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毁了南宫离的一生,也毁了桑落衡的一生!”玉绛能理解明冥的痛苦,但她却理解不了他的行为。

    “如果不是你的胆小,南宫离或许现在还活着,或许她嫁给了自己心爱的人,与心爱之人相濡以沫,如果不是你的逃避,桑落衡也就不会有那么痛苦的童年,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过要一直活着,他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他的母亲报仇!甚至他到死都以为他的痛苦是苟之连造成的!”

    “你们说的都是对的,只是这些道理,我想了许久都没有想通,当时的我以为,拒绝她,她才能过得更好,她值得更优秀的人!只是......直到阿离死了我才明白是自己错了。”

    明冥的悲伤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没有一个人同情他。

    “那你就没有想过为你的兄长洗清冤屈?”明浊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听到这句后,明冥沉默了。

    对。

    他没有想过,他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不可能翻案。

    缓缓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我此次下山的目的,我做不到翻案,但你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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