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浊!”

    众人皆惊恐万分,不敢相信玉绛是真的会对明浊下杀手,也不敢相信明浊是真的毫不还手,任由剑刺进他的身体。

    玉绛也在明浊再次朝前靠近之时,将手中的剑抽离。

    她不解地看着明浊,感受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自眼中流出,她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触摸着血与泪的混合,眉头紧皱,眉峰与眼角不停地抽动。

    “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突然脑海中莫名闪过了这样一句话。

    “师父!他可是明浊啊!”陆吾节大吼。

    “明浊......”

    玉绛痛苦地闭上眼,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海中撕裂而出。

    片刻后,她眼中的黑气逐渐散去,逐渐变得清明,再看清明浊此刻的样子后,她的眼泪彻底溃堤。

    “你怎么不躲......”

    明浊见玉绛意识恢复,嘴角强扯出笑意,“因为......我信你。”

    “你真傻!”

    玉绛抱住了浑身因疼痛颤抖不已的明浊。

    南宫离则不可思议地看着清醒的玉绛,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中了她的浮赊蛊血的人,没有谁可以恢复意识,就连李止寒都只能有片刻的清醒。

    “因为你的师傅乔神医说过,浮赊蛊血的另一个解法,情人血,离人泪。”明浊虚弱地看着南宫离。

    “情人血,离人泪......哈哈哈!他死前说的就是这个?”

    浮赊蛊血,除了杀死母虫外,还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力冲破控制,李止寒之所以一直没有清醒,完全是因为对南宫离的爱,让他不愿意清醒。

    可惜乔神医用死换南宫离收手,她也并没有丝毫动摇。

    此时南宫离愧疚地看了一眼李止寒,他是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可她的这一生谁又对得起他呢?

    “乔神医也是你杀的!”

    听了南宫离的话后,陆吾节的情绪瞬间爆发,他直接飞身逼近南宫离,眼眶中红血丝铺满双眼。

    “南宫离!看相爱之人互相残杀,看爱你的人相继死去!就是你想要的吗?我要杀了你!”

    南宫离见陆吾节飞身而来,他手持龙吟剑,一记狂龙出海,一声龙吟,像极了当年陆知聪奋不顾身奔向她的样子。

    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任何人,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已经回不了头,她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地回不了头。

    为了诬陷蔺辙,她与虎谋皮,害得自己国破家亡,她是夷国的罪人,但她不想承认,不愿承认,不敢承认。

    所以她才铺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想要将朱晟彻底捣毁。

    所有人都以为她中忘机之毒死了,除了朱晟。

    当年朱晟在她毒发之时,派人抢夺了万华寺的云渡金莲,为她续命,只是解药来得太晚,她的五脏六腑皆已损伤,武功也尽废。

    她原是故意求死,可朱晟却让她连死都不能,还被他好好将养在宫中,成为了他的金丝雀。

    爱让她变得扭曲,恨让她失去了自我,这一场逆天的局,她不是输了,只是没有任何人是赢家。

    就算到了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彻底迷失在了黑暗之中。

    她所设的局,为的就是毁灭。

    毁灭她的罪孽,毁灭这个破败不堪的王朝。

    她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明冥,为了这个男人,她坏事做尽,若能重来一次,她绝不爱他!

    南宫离缓缓闭上眼,迎接着陆吾节的这一剑。

    只是她等待的疼痛迟迟没有来到,直到温热的血液四零八落地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猛然睁眼,看着明冥挡在她的身前。

    陆吾节连忙将剑拔出,看着被他错杀的明冥,难过不已。

    明冥缓缓转过身,对着南宫离深情一笑:“阿离,这一次我护住你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也朝着地上倒去。

    这是他这一生唯一勇敢的一次。

    南宫离连忙抱住他,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一直都爱,阿离,我对不......”

    明冥的手缓缓抬起,想要去触碰南宫离的脸,但他的手刚抬到半空中,他的话也还没说完,却再也摸不到那个让他日思夜念的人,也再也没有机会将自己的爱慕诉说。

    南宫离看着已经咽气的明冥,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只是呆愣愣地将明冥抱在怀里。

    “是我作茧自缚,该死的是我啊......”

    “该死的确实该是你,”玉绛轻轻将明浊扶起,冷眼看着南宫离。

    “我还有个问题,你当年为何生下桑落衡,而不是让他胎死腹中?”

    这个问题,是玉绛帮桑落衡问的。

    桑落衡到死想着为他的娘亲报仇,可她真的需要吗?

    南宫离听了玉绛的话后,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苟之连侮辱了我,只是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给他编了一个皇帝梦,还送了他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敌人,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父子相残,不论是苟之连赢,还是桑落衡赢,对我来说,都比我亲自杀了苟之连来得更畅快,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多么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可是他也是你的孩子!”梵音也情绪颇为激动。

    “他是我的孩子又怎么样,他的存在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南宫离只是紧紧地抱紧明冥。

    “他活着,就是为了替你报仇,他到死都记得他的母亲,曾经也曾温柔善待过他!只为了你的那温柔一笑,他便付出了他的生命!他可真傻,他知道你不爱他,却还奢求你能给他一丝母爱,他或许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何,这世上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南宫离低头不语,在场所有人都因玉绛的话,而含了泪,桑落衡的死,一直都是他们心里的结,可这个结,却是从他出生开始,便被人系成了死结。

    一切真相大白。

    所有的恶,都是因爱而恨,所有的恨,都是因爱而不得,而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到此结束。

    “阿离......”李止寒此刻也将脸上的面具取下,他的脸上满是被烧伤的疤痕。

    “李大哥……你也清醒了?”

    “他不是清醒了,他只是不再假装被控制了。”玉绛直接拆穿。

    “你说什么!”南宫离满脸都写着不可能。

    “他因为爱你,所以强迫自己失去自我意识,违背自己的良知替你做了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玉绛其实从冲云山那一日便看出来了,他对她既是下死手,又都留了一线生机,只是她没有想到南宫离还活着。

    南宫离的眼神中满是愧疚,一直看着李止寒,直至此刻她的泪才从眼中穿出。

    “李大哥,是阿离对不起你……”

    南宫离直接从怀中抽出匕首,朝着自己的心间捅去。

    最后她含着泪,但嘴角却带着笑意与蔺宿双双倒地。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如何,也不知道当如何,南宫离的死是必然,也是必须。

    也或许她花二十多年来铺设的局,只是为了向世人宣告她的罪孽,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孽。

    若真是这样,她又为何不停手呢?

    这个疑惑,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也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阿离!”李止寒大声哭喊着,跪在地上悲痛地低下了头。

    “一切都结束了......”明浊看着玉绛,心疼地说道。

    “是啊,都结束了。”

    玉绛话音刚落,便看见明浊垂直倒地。

    “明浊!”众人皆围了过来。

    ......

    半个月后。

    “玉绛,国不可一日无主,你还是早日登基为好。”陈深看着日夜都守在明浊身旁的玉绛,整个人都消瘦了几圈。

    玉绛只是跪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明浊的手,眼中满是柔情。

    “你说他还会醒吗?”

    “一定会。”陈深见她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也颇为无奈,深深地叹了口气,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外,不只有梵音陆吾节他们,还有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在殿外跪请着。

    “玉绛怎么说?”梵音焦急地问着。

    陈深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绿萝,明浊还会醒过来吗?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怎么还一直昏迷?”陆吾节也焦急地问着。

    绿萝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明浊他身体与我们有异,他的心脏在右边,所以那一日他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但那一剑实在是刺得太深,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满朝文武都将这些听进去了,他们相互看了看,虽然也知道人命关天,但王朝刚刚易主,一切百废待兴,不可无主。

    所有大臣都齐刷刷地跪地,齐声请愿道:“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公主早日登基,重振朝纲!”

    “还请公主早日登基,重振朝纲!”

    房间内,玉绛自然也将这些请愿声都听了进去。

    她从腰间取下乾坤剑,仔细地看了看。

    随后手又轻轻抚摸上明浊的脸,轻声说道:“你听到了吗?你若还不醒来,我就要做皇帝了,然后再纳其他男子为后,你说就纳陈深如何?他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说完后,玉绛起身准备出去面对这满朝文武,却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一股微弱的力量拉扯着。

    她惊喜回头,明浊的眼皮缓缓抬起,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不可以......”

    玉绛一听他的话,瞬间红了眼,嘴角却无法抑制地扬起,这一刻她盼了十几日。

    她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因为外面的事还需要她出面。

    回到明浊的身边,倾身附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道:“等我回来宠幸你。”

    说完,在明浊的脸上轻轻印下一吻。

    明浊微微笑着,脸上似乎也有了一丝血色。

    这一次她的转身,显得坚定无比。

    众人见玉绛推门而出,请愿声瞬间停下,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玉绛高举起乾坤剑,“你们都说得此剑者,是天下共主,但我不是。”

    她缓缓放下举剑的手,走到陈深的面前,淡淡一笑,“你才是,”说完,便将剑递给了陈深。

    陈深接过剑满脸的疑惑,他想说什么,却见玉绛微微摇头。

    “我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承蒙各位抬爱,愿意与我一起救万民于水火,这于我来说已经足够!这天下我是要不起的,但陈深不一样,”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他才是乾坤剑的选择。”

    玉绛说完后,马骥却站出来反驳道:“可雪域那日我们分明亲眼所见!”

    梵音与陆吾节都接连点头。

    众大臣们也在议论纷纷,其实对他们来说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只要是个造福人民的君主,民心所向便可。

    玉绛缓缓摇了摇头:“那日乾坤剑是落到了我的身前,可那是因为我在陈深的身前,这把剑是为了救陈深而出世,而非我。”

    此话一出,众人都在回想那日的情景,似乎确是这样。

    “所以,新帝应是陈深,也该是陈深!”玉绛说完,便双膝跪地,虔诚一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见玉绛如此,他们又哪里敢有何异议,陈深的能力也是众所周知,众人也都跪地礼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深此刻骑虎难下,他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玉绛,眉头先是一皱,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困惑的眼神瞬间坚定,紧握住手中的剑道:“众爱卿平身!”

    ......

    一切尘埃落定后,玉绛与明浊、梵音、陆吾节,还有绿萝五人,再次启程。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有目的。

    出发那日,陈深问她:“我真是乾坤剑认定之人吗?”

    她坐在马上,笑道:“是!”

    陈深一听也点头一笑,抱拳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盛京永远是你们的家!”

    “后会有期!”

    五人策马而去,他们的身影在尘土中逐渐隐去。

    陈深看着自己身后的盛京,眼中既是坚定,也是一腔热血,励精图治,建开元盛世!

    某日,玉绛他们正在西洛河上泛舟游玩。

    梵音艳羡地看着明浊与玉绛,“这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陆吾节也随着梵音的目光看去,他不明白,他明明已经与她许了终身,为何事情都完结了,她却对他更加的冷淡异常。

    “师姐,你不是有我吗?”

    “你?哼,怎么能一样!”梵音翻了个白眼。

    “怎么能不一样!你不是都同意了吗?”陆吾节见梵音不认,心急不已。

    梵音满脸疑惑:“我答应了你什么?”

    “你答应做我的妻子!你都忘了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妻子了?”梵音又气又笑。

    绿萝则在一旁瞪大了眼,捂嘴偷笑。

    “就雪域那夜!你别想不认账!”陆吾节双手将梵音拉住。

    “雪域?你什么时候说了?”梵音紧皱眉头,只记得他是如何伤她的心。

    “那日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一辈子的师姐,你可是同意了的!”陆吾节又羞又急。

    “我是同意了,我以为......你那日是求娶?”梵音的脸上也瞬间泛起了红晕。

    陆吾节羞涩点头,“你同意了的,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绿萝同意了!”绿萝见二人扭扭妮妮,直接接话,从背后推了梵音一把。

    梵音直接跌进陆吾节的怀抱,陆吾节心满意足,梵音将头深埋入他的怀里。

    她也得偿所愿。

    玉绛与明浊也看这个梵音与陆吾节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开心不已。

    玉绛一身红衣,似骄阳,似盛世之花,美艳得不可方物,让人挪不开眼。

    明浊的眼神一直直勾勾地落在玉绛的身上,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而他一身青衣,如清风朗日一般,站立在船头,犹如神明临世,浑身都在散发着光芒。

    玉绛被他的深深地吸引着,她走到了明浊的身前,玉指痴迷地在他的胸前游走。

    “夫君......我有些想你了。”

    “嗯?”第一时间明浊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秒他便意会,笑了起来。

    “那看来是为夫昨夜没有满足你,”说完他便抱起玉绛朝船中的房间走去。

    事罢过后。

    玉绛靠在明浊精壮的胸膛之上,一根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

    “乾坤剑认的是你吧。”明浊淡淡开口。

    “你猜?”玉绛微微一笑。

    “你本是天下共主,却将天下拱手让人,傻不傻。”明浊怜惜地将紧紧她拥入怀中。

    “不傻,”玉绛的手轻轻地抚上明浊的脸,“傻子才会要江山,做皇帝多累。”

    明浊眼里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离别那日,陈深问你乾坤剑的事,你为何不实言相告?”

    “既然要要让,那就要让的彻底,让他自己也相信自己就是。”

    玉绛的心如明镜,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可她只愿抛开所有名利,淡泊于这世间。

    “他会是个好皇帝的。”明浊抱着玉绛的手揽得更紧了。

    “当然,我选的人,自然不会错。”

    “哦?是吗?”明浊挑眉。

    见明浊吃醋,玉绛直接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

    媚笑道:“小和尚,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

    后据史书记载,离国元光十年,国灭。同年,陈深称帝,改国号为乾,改年号为坤元。

    乾文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前朝丞相蔺辙颁发无罪令,广天下而告之,丐帮小七也将此事传得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史书记载的官员,彻底重写了当年这一笔。

    坤元十年,乾国大将军蔺宿带兵攻打南禹国大胜,扩张国土,南禹国正式更名为南州。

    坤元十五年,乾文帝建立了自己的开国盛世,史称“乾元盛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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