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寻芳阁出来后夜色已深,街上已无多少人,初秋微凉,晚风料峭,商贩们也在收拾着摊位铺子准备早些回家。

    宋启言在附近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打算明天一早先去拜访县令,找他大致了解一下情况。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客栈里也比平时少了些人。

    为了方便行动,她寻了二楼一间左右、对面都没人的屋子住下了。

    第二日卯时三刻天色将白,宋启言就起身出了门,想早些出去熟悉一下地形。

    她刚一开门,就看见一位身量高挑穿着素青色衣裙的女子打开了对面的房门,还带着一顶白色帷帽让人瞧不清面容。

    宋启言与她擦肩而过时,闻到了她身上有一股极淡的桂花香。

    有些熟悉,想来是城里哪处的桂花开了。

    宋启言找了县令向他明示了身份,县令一见震木宗的令牌,就紧拉着她诉苦。

    他说最近雷泽县有怪事出现。

    每逢县里有人成亲,成亲当日新郎会无故变成女子,而新娘则会变成男子。

    要想恢复原状,只有在成亲当日,新娘以男子之身与变成女子之身的新郎圆了房。过了这日不圆房,就再也恢复不了。

    可十几年来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一夕间变成了异性,任谁也无法接受,更别提圆房了。

    虽说为了解除怪状,可以咬咬牙圆了,但心里留下的隔阂与阴影已经存在,圆房后的新婚夫妻再回不到最初的相处。

    起初遇到这种怪事的人家都不敢声张,也不知道如何做,只能就这样隐瞒下去。

    直到一户人家刚成亲没多久的儿子儿媳双双投井自尽了,仵作来验尸才发现了这事儿,捅到了县令面前被大家伙知晓。

    一开始只以为是这户人家是因家丑暴露于人前,故意撒谎掩盖。

    谁知此后,陆续又有好几户人家私底下来找来,说此等怪事也应在他家孩子身上。

    这才派人彻查,结果查了数月没有任何进展,出怪事这几户人家素不相识也没有联系,为何发生怪事也无从得知。

    其他人虽听说了此事却不大信,深以为是那几户人家干了些什么有损阴德的事,造了孽如今报应来了应在子孙身上。

    但直到后续凡是成亲的人家,无一例外全都出现了此等怪事,大家才深知谣言是真。

    县令满脸愁苦和她讲,这一年来县城里许多原本正在筹备婚事、准备议亲的人家都不敢再继续了。

    也有富贵些的人家把女儿议给邻县的人,可惜也照旧躲不过成亲之夜变成男儿身的怪事。

    反而还吓得附近的邻县都不敢和他们雷泽县的人议亲,甚至连往来也少了许多,对他们避而远之。

    县令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这儿农田少林地多,靠做木工制家具谋生。眼下往来少了,生意都受到了些影响,大家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

    “最近下了雨,城郊那块的旧神庙塌了方,这才想起来那儿还有个祈天塔,找人起了召令想试一试,没想到还真有仙长来了。”

    说着,县令将一碟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咱县的特色糕点,您尝尝。仙长您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宋启言想了想,问道:“此事最早是何时出现,是哪户人家?可有簿册记录?”

    “有的有的,先前按照各家告知的情况都一一记录下来了,这就去给您拿。”

    县令朝身边小厮吩咐了几句,而后转头继续道,“对了,最近城中齐家正筹备婚事,他家女儿将于这几日成亲,刚刚齐家还派人来问有无仙长到来。”

    “如今出了这等怪事,家中儿女到了适婚年纪的人家都着急得不行。齐家富庶又疼女儿,实在没办法就从外面招了个失了双亲的赘婿上门,所以这成亲的喜宴办在齐家。”

    县令怕宋启言不懂人间婚丧嫁娶的事,就主动说道:“不知成亲那日您可否方便前去一看,有仙长您坐镇也放心些。”

    “我现在就可以去。”宋启言当即站了起来。

    县令本以为看她年纪不大,想必是宗门派来应付一下,没想到竟如此上心,立刻热情道:“也可,也可!仙长提前住在齐家更方便找出端倪,那我这便领您去齐家。”

    “不用麻烦,写张书信写清缘由,我认得路自己去就可,我在客栈还有客房没退,得先回去一趟。”

    拿到簿册和给齐家的书信,宋启言作了一揖转身原路返回。

    刚走近客栈,她就看到了客栈伙计牵了一溜好几匹马往客栈后面马厩去了。

    马匹后面拉着装了好几个箱子的车,看起来像是途经歇脚的镖队。

    宋启言一脚踏进客栈,就看见几个三大五粗留着络腮胡的男子在一楼大块朵硕。

    “不是老三,别喝了,喝酒耽误事儿。”

    “大哥都没说话,轮得到你说话?我喝了酒照样一手撂倒三四个,瞧你个怂样,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没我能打还管起我来了。”

    “你!”

    “行行行别吵了,吃肉吃肉,你俩这一天天的,诶?老五呢?”

    “估计又看到哪个漂亮姑娘,去哪勾搭去了呗。”

    宋启言原本想付了钱就走,结果摸银子的时候发现先前在摊位上花二十文钱买的木簪不见了,于是上楼去找。

    应该是昨晚上睡觉时候掉在床上了,一根毫不起眼的木簪子,又没珠花点缀又无纹路雕刻的,也不会有人拿。

    刚走到楼上,对面房间内就传来几声“咚咚”的声音,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嗑在地板上的声音。

    宋启言迟疑了一下推开门,在床上翻找了一会,果真在床垫里侧与墙壁的缝隙处找到了那根通体黑色的木簪。

    她当时在小摊上看到这根木簪时,感觉它好像有些气在,所以花了二十文买了下来。

    结果拿回来仔细一看,好像也没什么特殊,就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那小贩还在她边上言辞凿凿说什么这是雷泽木,通灵的,带上可以辟邪。

    避不避邪倒是无所谓,只是她当时第一眼明明看到这上面附了一缕气,仔细一看却又没了。

    从未听说有什么没开灵智的死物有通灵的本事,更别说有灵气了。

    宋启言觉得有些怪异,说不定和雷泽县的怪事有关,就一直把它带在了身上。

    她将木簪放进乾坤袋,而后关上门转身准备下楼。

    隔壁房间的动静更大了。

    她停住脚,仔细听了一会。

    屋内脚步声杂乱,像有两个人,听着好像是身体撞击的声音,但早上她分明只见到一女子住进去。

    宋启言转身回去,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却听见里面脚步声急促靠近。

    而后突然门被打开了,宋启言与那女子撞了个面。

    她终于知道早上为何会觉得那股桂花香熟悉了。

    这桂花香,她昨日在寻芳阁附近闻到过。当下整座城里,只有那处的桂花开得最盛。

    她早该想起来的。

    宋启言对上那双熟悉的狐狸眼愣了一下,看见他领口敞露了些,隐约可见衣领下的锁骨。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前这人就被门内走来的男子一把抓了头发扯了回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别管闲事,玩闹呢。”

    宋启言看清楚了,那人留着络腮胡,身上穿着和楼下刚刚聊天那伙人差不多样式的衣服,一看就是同一伙的镖师。

    而这伙人是今早住入客栈的,按理说,他俩在这之前绝不可能认识,那这如今又是个怎么情况?

    由于关得太用力,门被反弹来了一道口子。

    通过这条缝隙,宋启言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她看见那人被拽散了头发,被那镖师拉着像扔货物一样被扔到了床上。

    如墨般的长发在床上铺散开,外衣的系带松松垮垮,下一刻就被人解了开,魁梧庞大的身躯整个笼罩了上去,居高临下俯视着人。

    宋启言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好像打扰人好事了。

    可是她刚起念头,就看见那镖师闷哼一声,被踹得退开些距离。

    他捂着胸膛咒骂道:“好你个臭娘儿们,刚刚对我抛媚眼抛得这么勤,现在又推推搡搡不肯,耍老子玩儿呢?!敢踢老子,今天非上了你不可!”

    说着擒住要往脸上打来的手,而后将床上那人的另一只手也一起抓住,单手掐着手腕将其双手高举过头,牢牢按在床上。

    随后擒住人的镖师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找不到什么可以绑的东西后,就低头解起自己的腰带来,想要把“她”双手捆住。

    结果身下人趁此机会用力挣脱了开,甩了他一巴掌,起身跑下了床。

    那镖师挨了一巴掌后索性腰带也不解了,直接蛮力扯下床尾床帐上的束带,然后伸手一抓,把跑了的人一把拽了回来,将“她”双手绑在了床头上。

    “你敢打我?!”说着也打了一巴掌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宋启言看见那张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巴掌印。

    被重新桎梏住的人眉头低压着,原先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如今满是凌厉冷冽。

    女子样式的发髻也被拆了,头发披散着,除开他身上的素青色衣裙,此时的他倒是有了几分男子模样。

    只是那惊人心魄的容貌,细长的肩颈,白皙的肌肤很难让人不被迷惑,误以为他是女子。

    他这是……被人欺负了吗?

    可是她记得昨日这人还在寻芳阁上杀了一个人,现下怎么会变得如此弱?

    他的术法呢?

    宋启言犹豫着要不要动手,他是南境离火宗弟子,也算是同为修道之人。只是听昨日他和那人的对话,他好像和离火宗有什么牵扯。

    她现在帮了他,会不会到时候被卷入离火宗的纠纷?

    还没等宋启言想明白,那人似有所感地看向这边。

    原本锐利的眼睛里此刻泛满了水光,眼尾微微泛红,纤长的眼睑扑扇着,中衣的领口被人扯松了些,露出一半锁骨。

    明明也没有做什么表情,衣衫凌乱却也遮蔽着身体,但宋启言在那双眸看过来的一瞬间还是猛地踢开了门。

    她手朝背后一伸,将布袋里的佩剑狠狠甩了过去,猛地击打在那人背上。

    镖师一声闷哼,踉跄着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宋启言飞闪上前一手接过剑,一手拉起床上人揽过来护在身旁。

    “谁!”还没等那镖师叫骂着站起来,宋启言就拿着剑鞘一剑劈在他后脖颈让人晕了过去。

    见地上那人确定不会再醒后,她看向自己揽着的人。

    她在同门中身段已算高,身旁这人比她还要高些,此刻正双眼定定瞧着她。

    如此近距离看,那双狐狸眼中的水泽看得更加清晰了,她还看见泛红的右眼尾中有颗极其接近眼睛的黑色小痣。

    宋启言反应过来这样揽着似乎不妥,斩断了他手上的系带后就松开了手。

    刚一放下,身前人就颤抖瑟缩着往她身旁靠,清浅的呼吸一瞬间擦过她的颈后。

    宋启言低头看着袖口上紧捏着的那只修长白净的手,陷入沉思,想了想最终也还是没说什么,随他拉着。

    “这人你打算如何处理?”她忽略耳后那一若有似无的痒意问道。

    身后人没有回答,反而是左手袖子被拉了拉。

    宋启言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身后,却不想后面人竟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的鼻梁轻擦过他的,呼吸在触碰的那一刹那交缠。

    宋启言赶紧往后推了一步,结果身旁那人也跟了上来,还没等她开口,这人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没碰到。”

    宋启言摇头否认道,下一刻温热的触感包裹了上来。

    她低头一看,他拉着她的手,用手指一笔一划在她掌间划拉着。

    解。

    穴。

    一下又一下,像小猫舔舐般轻柔,宋启言收起有些痒的手,伸出两指在他身前点了几下解开了穴位。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手上没劲儿。”声音清冷略微有些喑哑。

    “举手之劳,你要快些做决断,不然底下他的同伴就要找上来了。”宋启言踢了踢躺在地下的人,看向他。

    面前人感受到目光,低下头拢了拢松垮的领口,低声道:“随姑娘处置。”

    现在拢领口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刚刚要不是她避开了眼,否则刚刚他凑近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看了去。

    这人昨日看着倒是狠绝果断,今日怎么像换个人似的。

    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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