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闻川花费一个小时问了潘逵十数个问题，均与其他人格相关。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设计的非常含蓄，字里行间不含半点多重人格之事。
潘逵虽然惊讶于霍闻川竟然知道那么多他的私事，但因霍闻川有言在先，所以他对每一个问题都给出了比较清晰的解答，其中就包括纸人。
霍闻川将潘逵的回答和他们这两日寻找到的信息相融合，逐渐梳理出完整的脉络。
潘逵的童年，幸，也不幸。
温柔的母亲和慈祥的外公外婆是他的幸，控制欲强到变态的父亲是他的不幸。
他患病的根源就在于他的父亲，潘继南。
潘逵五岁时，潘继南有了外遇，母亲承受不了父亲感情的背叛，服药自尽。
在那之前，母亲就是潘逵幸福的来源，尊重他一切天马行空的想法，就算是要公主裙，母亲也会买给他。
然而，快乐的城堡却被潘继南无情摧毁。
也是那一年，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汤汤搬离回安路，他的世界变得更加灰暗无光，孤寂荒凉。
朱伏平和孙应姝找到潘继南，希望可以将年幼的潘逵接到身边照顾，却被潘继南态度恶劣地拒绝，并称自己能够照顾好潘逵。
但事实却并不是那样。
潘继南不仅酗酒，还经常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来，潘逵的生活环境充满乌烟瘴气，只有在梦里见到母亲或者汤汤时才能得到短暂的快乐。
孤独与恐惧侵袭了他的内心，他穿上母亲过世前买给他的公主裙，将自己当做汤汤，再与自己玩。
第一重人格就在他日复一日地自我欺骗中，悄无声息地催生出来。
接着是第二重人格烟鬼和第三重人格谢运。
先讲第三重人格，叛逆少年谢运。
潘逵催生出第二重人格的时期，也正是他十六七岁的时候。
生活中，潘逵的性情和谢运相反，他读书用功，从不逃课，成绩次次排在前面。
优秀的背后是潘继南长年累月的打骂，潘继南不允许潘逵成绩不好，理由是丢脸。
潘逵的内心十分压抑，名次带给他的只有安全，他并不快乐。
一次，同学邀请他去家里看一部新出的□□片，潘逵此前从未看过类似的影片，于是欣然答应。
片中的暴力、血腥刺激着潘逵的神经，那个名叫谢运的混混，同样是十七岁的年纪，他却天不怕地不怕，勇敢、讲义气、富有正义感。
反观自己，被父亲掐着喉咙生活，形同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
那天回去后，潘逵的脑子里时常闪过谢运的影子，梦里也是，直到他开始将自己想象成谢运。
再是第二重人格，烟鬼。
烟鬼的出现和谢运有相似之处，但又比谢运更为粗暴。
谢运的出现依托于《狂龙》这部影片，而烟鬼的出现没有任何契机，仅是因为潘继南的一句话。
“考不到高分就滚出去捡垃圾，也不准叫潘逵，丢我的脸。”
这是潘继南对潘逵说的话。
如果能够逃脱潘继南的高压控制，潘逵宁愿去捡垃圾，所以第二重人格是个无名无姓的流浪者。
第四重人格，二十岁的女舞者史迎秋，她是潘逵大学室友的堂妹，也是潘逵的初恋女友。
和天底下绝大多数的恋人一样，潘逵和史迎秋的交往充满甜蜜和浪漫。
潘逵很珍惜这段感情，因此瞒着他的父亲，只等大学毕业后彻底脱离潘继南的控制，和史迎秋去她所向往的城市。
好景不长，潘继南后来不但知道了他们的事，还知道了史迎秋患有哮喘病。
最终的结果就是，潘继南棒打鸳鸯，用史迎秋的性命威胁潘逵，迫使潘逵与相恋甚深的女友分开。
这段感情的无疾而终令潘逵原本已经有所好转的病情骤然加重，他将史迎秋赠予的相片盒项链戴在身上，像小时候将自己当做汤汤那样，而今又将自己想象成史迎秋，假装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第五重人格，潘逵的外婆，孙应姝。
促使潘逵生出这重人格的原因是孙应姝的离世，他和外公都很悲痛。
尤其在看到外公日夜抱着孙应姝的相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时，潘逵就无比希望外婆能够复活，哪怕用他的生命来换，他也愿意。
孙应姝这重人格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
第六重人格，漫画家康迅。
潘逵人生拥有的第一本漫画书是外公在他念小学时送给他的，书名叫《仙人掌做的一个梦》，是一本外国的少儿漫画书，著作者的中译名叫康迅。
《仙人掌做的一个梦》是潘逵的漫画启蒙，他被书中的精湛图画吸引，惊讶于原来图画也能讲故事。
那时，他就梦想成为一个漫画家。
恰巧，潘逵在画画方面也有天赋，朱伏平和孙应姝便送他去上课外美术班。
潘继南起初也是支持的，后来，当潘逵上高中时，潘继南突然态度大变，狭隘地认为画画是不务正业，愤怒地撕掉潘逵自小学以来画的所有画册，并说只有等他六十岁死了，他才能当漫画家。
六七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潘逵再也不敢碰画笔，但当漫画家的梦想却根植于心。
当他感到生活枯寂乏味时，便将《仙人掌做的一个梦》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漫画家。
他开始憧憬，幻想自己当漫画家的生活，甚至期盼潘继南死的那一天快点到来，一日又一日，最后催生出漫画家的人格。
因为潘继南说只有等他六十岁死了，潘逵才能当漫画家。
潘继南六十岁时，潘逵是四十岁，所以漫画家这重人格的年龄就是四十来岁。
又因梦想的起源漫画书作者是康迅，这重人格给自己的名字便也取的康迅。
最后一重人格，纸人。
七岁还是八岁，潘逵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是一个白雪纷飞的寒冬。
一天，潘继南带他去参加一场白事，这是潘逵人生中参加的第一场白事。
不在殡仪馆，在亡人的家中。
潘继南和亡人的儿子是朋友，受朋友之邀，潘继南准备留宿一晚，次日再回。
灵堂在一楼的后院，朋友给潘继南父子安排的卧房在二楼，潘继南将潘逵一个人留在房间后便去和这位朋友喝酒。
外面寒风嘶吼，潘逵害怕地缩在被窝里，蒙住头。
小孩子的瞌睡来得容易，潘逵很快便睡着。
到半夜里，潘逵被噩梦吓醒，他睁开眼睛，风已经小了，屋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潘继南没有回来。
潘逵觉得口渴，他知道一楼有饮料，就穿好衣服，去一楼找饮料喝。
一楼白天人来人往，夜里却一个人也看不见，又之那家人的房子不小，年幼的潘逵找了好几个屋才看到饮料。
饮料倒是成功拿到手，他却忘记该从哪里回二楼。
于是，他在不见半个人影的一楼一直转。
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对生死没有概念，也不知道怕，只觉得天冷，想赶紧回屋。
转着转着，撞进摆着棺材的灵堂里。
潘逵看到白天站在棺材左右的两个纸人，此刻一前一后地坐在棺材边，像是在盯着他看。
这一幕将潘逵吓到惊声尖叫，连好不容易拿到的饮料都落到了地上。
这时，潘继南和他的朋友从灵堂后面跑出来，两人均是一身酒气。
潘继南愤怒地质问潘逵大半夜喊叫什么，潘逵便如实给父亲讲了。
谁知，潘继南不但不安慰儿子，反而告诉他，纸人是剥的死人皮缝的，给潘逵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从此对纸人充满恐惧。
自那以后，潘继南像是寻着潘逵的软肋，但凡潘逵有一点不如他的意，他就威胁潘逵，不听话就剥了他的皮做成纸人。
潘逵非常害怕，也经常做噩梦。
朱伏平知道此事后，就去买了一个纸人和一把水枪，告诉潘逵，纸人不是剥的死人皮，而是用纸做的，然后把水枪拿给潘逵，让他用水枪射击纸人。
潘逵起初还是很惧怕，在外公的鼓励下终于拿起水枪。
看着纸人在水枪的射击下变软，潘逵终于相信纸人不是人皮缝的，而纸人带给他的阴影在年龄和见识的增长中逐渐消散。
听完霍闻川简明扼要的叙述，傅平湘又对最后一点感到疑惑：“既然都没有阴影了，那为什么汤汤分裂出的纸人人格没有跟着消失？”
高茴接着提出疑问：“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不是潘逵直接分裂出纸人的人格，而是汤汤？”
霍闻川道：“先说高茴的问题，我的推测是，那个时候，汤汤这一人格已经存在，而潘逵当时对于纸人的恐惧是非常巨大的，在感到极端害怕时，作为他最好玩伴的汤汤出现，然后代替他去恐惧，也在不觉然中分裂出纸人的人格。与大灰狼交朋友，这是汤汤对于自己心灵的一种保护方式。”
“再说傅平湘的问题，汤汤这一人格的年龄始终停留在五六岁，即使潘逵到八十岁，只要这一人格不消失，便一直会是五六岁。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潘逵不再害怕纸人，但年幼的汤汤却仍然困在对纸人的恐惧当中，纸人的人格也就并同存在。”
宋翔坐在垃圾堆中间的一张破塑料椅上，感慨道：“多么坎坷的人生，多么恶毒的父亲，真是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傅平湘言语犀利地说：“这句话瞬间让你的同情心变得徒有其表。”
宋翔：“……”
姜银砚还在康迅的家里，电话响起时她立马来到阳台，关了阳台的推拉门，与同伴们视频的同时还要时不时地透过玻璃门盯看画室的动静，说话也是尽量小声：“我们还差纸人人格杀害朱伏平的证据。”
虽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这起案子的复杂程度不同于以往，傅平湘单是想想就觉得头大如斗，“这件案子的物证恐怕不好找啊。”
“在迷案之地，不是必须找到物证才可以破案。”稍顿，霍闻川又道：“倘若找到人证，又或者凶手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同样能够破案。”
傅平湘旋即又问：“那万一嫌疑人说谎，明明不是他杀的，他非要承认，怎么办？”
霍闻川语速平缓地说：“迷案之地不存在这样的嫌疑人。”
“那就好办了。”傅平湘冲镜头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晴和，凶手在你那边，靠你了。”
让凶手亲口承受自己杀了人的前提是，凶手需要现身。
张晴和趁幼儿园午休时到外面买了三只微型摄像头，准备下班回家将摄像头藏在屋中隐蔽的角落。
终于熬到下班，张晴和像往常一样带汤汤离开幼儿园。
但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汤汤最喜欢的饭馆吃晚饭。
饭毕，张晴和又借口要去商场买东西，牵着汤汤走到一条开着一家祭品店的路上。
这是张晴和中午出去买摄像头时特地跟人打听到的，买完摄像头后，她就去踩了点。
临近祭品店，张晴和逐渐放慢脚步。
到店门前时，张晴和倏地停住，蹲身系鞋带，同时用余光偷偷观察汤汤的反应。
果然，汤汤在看到店里的纸人时，先是惊愕失色，大约三秒钟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瞬间嚎啕不止。
张晴和迅即捧住他的脸，转向另一边，佯装不知地问：“怎么了？”
汤汤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什么话也不说。
张晴和取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眼泪，“老师带你回家好吗？”
听到回家，汤汤这才哭着点了点头。
张晴和没有先带汤汤走远，而是直接在祭品店的路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又让汤汤坐在靠祭品店的那一边。
车门关闭后，张晴和注意到，汤汤侧头望了祭品店一眼，又胆怯地将头低下，惊恐写满脸庞。
车子启动，很快将祭品店抛到后面，汤汤才敢抬起头。
刚到家，张晴和还没来得及换鞋，手机忽然“噔噔”两声，收到一条短信。
她站在鞋柜前，拿出手机，点开短信。
发信人是姜银砚，短信内容是：康迅自杀了。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设计的非常含蓄，字里行间不含半点多重人格之事。
潘逵虽然惊讶于霍闻川竟然知道那么多他的私事，但因霍闻川有言在先，所以他对每一个问题都给出了比较清晰的解答，其中就包括纸人。
霍闻川将潘逵的回答和他们这两日寻找到的信息相融合，逐渐梳理出完整的脉络。
潘逵的童年，幸，也不幸。
温柔的母亲和慈祥的外公外婆是他的幸，控制欲强到变态的父亲是他的不幸。
他患病的根源就在于他的父亲，潘继南。
潘逵五岁时，潘继南有了外遇，母亲承受不了父亲感情的背叛，服药自尽。
在那之前，母亲就是潘逵幸福的来源，尊重他一切天马行空的想法，就算是要公主裙，母亲也会买给他。
然而，快乐的城堡却被潘继南无情摧毁。
也是那一年，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汤汤搬离回安路，他的世界变得更加灰暗无光，孤寂荒凉。
朱伏平和孙应姝找到潘继南，希望可以将年幼的潘逵接到身边照顾，却被潘继南态度恶劣地拒绝，并称自己能够照顾好潘逵。
但事实却并不是那样。
潘继南不仅酗酒，还经常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来，潘逵的生活环境充满乌烟瘴气，只有在梦里见到母亲或者汤汤时才能得到短暂的快乐。
孤独与恐惧侵袭了他的内心，他穿上母亲过世前买给他的公主裙，将自己当做汤汤，再与自己玩。
第一重人格就在他日复一日地自我欺骗中，悄无声息地催生出来。
接着是第二重人格烟鬼和第三重人格谢运。
先讲第三重人格，叛逆少年谢运。
潘逵催生出第二重人格的时期，也正是他十六七岁的时候。
生活中，潘逵的性情和谢运相反，他读书用功，从不逃课，成绩次次排在前面。
优秀的背后是潘继南长年累月的打骂，潘继南不允许潘逵成绩不好，理由是丢脸。
潘逵的内心十分压抑，名次带给他的只有安全，他并不快乐。
一次，同学邀请他去家里看一部新出的□□片，潘逵此前从未看过类似的影片，于是欣然答应。
片中的暴力、血腥刺激着潘逵的神经，那个名叫谢运的混混，同样是十七岁的年纪，他却天不怕地不怕，勇敢、讲义气、富有正义感。
反观自己，被父亲掐着喉咙生活，形同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
那天回去后，潘逵的脑子里时常闪过谢运的影子，梦里也是，直到他开始将自己想象成谢运。
再是第二重人格，烟鬼。
烟鬼的出现和谢运有相似之处，但又比谢运更为粗暴。
谢运的出现依托于《狂龙》这部影片，而烟鬼的出现没有任何契机，仅是因为潘继南的一句话。
“考不到高分就滚出去捡垃圾，也不准叫潘逵，丢我的脸。”
这是潘继南对潘逵说的话。
如果能够逃脱潘继南的高压控制，潘逵宁愿去捡垃圾，所以第二重人格是个无名无姓的流浪者。
第四重人格，二十岁的女舞者史迎秋，她是潘逵大学室友的堂妹，也是潘逵的初恋女友。
和天底下绝大多数的恋人一样，潘逵和史迎秋的交往充满甜蜜和浪漫。
潘逵很珍惜这段感情，因此瞒着他的父亲，只等大学毕业后彻底脱离潘继南的控制，和史迎秋去她所向往的城市。
好景不长，潘继南后来不但知道了他们的事，还知道了史迎秋患有哮喘病。
最终的结果就是，潘继南棒打鸳鸯，用史迎秋的性命威胁潘逵，迫使潘逵与相恋甚深的女友分开。
这段感情的无疾而终令潘逵原本已经有所好转的病情骤然加重，他将史迎秋赠予的相片盒项链戴在身上，像小时候将自己当做汤汤那样，而今又将自己想象成史迎秋，假装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第五重人格，潘逵的外婆，孙应姝。
促使潘逵生出这重人格的原因是孙应姝的离世，他和外公都很悲痛。
尤其在看到外公日夜抱着孙应姝的相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时，潘逵就无比希望外婆能够复活，哪怕用他的生命来换，他也愿意。
孙应姝这重人格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
第六重人格，漫画家康迅。
潘逵人生拥有的第一本漫画书是外公在他念小学时送给他的，书名叫《仙人掌做的一个梦》，是一本外国的少儿漫画书，著作者的中译名叫康迅。
《仙人掌做的一个梦》是潘逵的漫画启蒙，他被书中的精湛图画吸引，惊讶于原来图画也能讲故事。
那时，他就梦想成为一个漫画家。
恰巧，潘逵在画画方面也有天赋，朱伏平和孙应姝便送他去上课外美术班。
潘继南起初也是支持的，后来，当潘逵上高中时，潘继南突然态度大变，狭隘地认为画画是不务正业，愤怒地撕掉潘逵自小学以来画的所有画册，并说只有等他六十岁死了，他才能当漫画家。
六七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潘逵再也不敢碰画笔，但当漫画家的梦想却根植于心。
当他感到生活枯寂乏味时，便将《仙人掌做的一个梦》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漫画家。
他开始憧憬，幻想自己当漫画家的生活，甚至期盼潘继南死的那一天快点到来，一日又一日，最后催生出漫画家的人格。
因为潘继南说只有等他六十岁死了，潘逵才能当漫画家。
潘继南六十岁时，潘逵是四十岁，所以漫画家这重人格的年龄就是四十来岁。
又因梦想的起源漫画书作者是康迅，这重人格给自己的名字便也取的康迅。
最后一重人格，纸人。
七岁还是八岁，潘逵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是一个白雪纷飞的寒冬。
一天，潘继南带他去参加一场白事，这是潘逵人生中参加的第一场白事。
不在殡仪馆，在亡人的家中。
潘继南和亡人的儿子是朋友，受朋友之邀，潘继南准备留宿一晚，次日再回。
灵堂在一楼的后院，朋友给潘继南父子安排的卧房在二楼，潘继南将潘逵一个人留在房间后便去和这位朋友喝酒。
外面寒风嘶吼，潘逵害怕地缩在被窝里，蒙住头。
小孩子的瞌睡来得容易，潘逵很快便睡着。
到半夜里，潘逵被噩梦吓醒，他睁开眼睛，风已经小了，屋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潘继南没有回来。
潘逵觉得口渴，他知道一楼有饮料，就穿好衣服，去一楼找饮料喝。
一楼白天人来人往，夜里却一个人也看不见，又之那家人的房子不小，年幼的潘逵找了好几个屋才看到饮料。
饮料倒是成功拿到手，他却忘记该从哪里回二楼。
于是，他在不见半个人影的一楼一直转。
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对生死没有概念，也不知道怕，只觉得天冷，想赶紧回屋。
转着转着，撞进摆着棺材的灵堂里。
潘逵看到白天站在棺材左右的两个纸人，此刻一前一后地坐在棺材边，像是在盯着他看。
这一幕将潘逵吓到惊声尖叫，连好不容易拿到的饮料都落到了地上。
这时，潘继南和他的朋友从灵堂后面跑出来，两人均是一身酒气。
潘继南愤怒地质问潘逵大半夜喊叫什么，潘逵便如实给父亲讲了。
谁知，潘继南不但不安慰儿子，反而告诉他，纸人是剥的死人皮缝的，给潘逵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从此对纸人充满恐惧。
自那以后，潘继南像是寻着潘逵的软肋，但凡潘逵有一点不如他的意，他就威胁潘逵，不听话就剥了他的皮做成纸人。
潘逵非常害怕，也经常做噩梦。
朱伏平知道此事后，就去买了一个纸人和一把水枪，告诉潘逵，纸人不是剥的死人皮，而是用纸做的，然后把水枪拿给潘逵，让他用水枪射击纸人。
潘逵起初还是很惧怕，在外公的鼓励下终于拿起水枪。
看着纸人在水枪的射击下变软，潘逵终于相信纸人不是人皮缝的，而纸人带给他的阴影在年龄和见识的增长中逐渐消散。
听完霍闻川简明扼要的叙述，傅平湘又对最后一点感到疑惑：“既然都没有阴影了，那为什么汤汤分裂出的纸人人格没有跟着消失？”
高茴接着提出疑问：“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不是潘逵直接分裂出纸人的人格，而是汤汤？”
霍闻川道：“先说高茴的问题，我的推测是，那个时候，汤汤这一人格已经存在，而潘逵当时对于纸人的恐惧是非常巨大的，在感到极端害怕时，作为他最好玩伴的汤汤出现，然后代替他去恐惧，也在不觉然中分裂出纸人的人格。与大灰狼交朋友，这是汤汤对于自己心灵的一种保护方式。”
“再说傅平湘的问题，汤汤这一人格的年龄始终停留在五六岁，即使潘逵到八十岁，只要这一人格不消失，便一直会是五六岁。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潘逵不再害怕纸人，但年幼的汤汤却仍然困在对纸人的恐惧当中，纸人的人格也就并同存在。”
宋翔坐在垃圾堆中间的一张破塑料椅上，感慨道：“多么坎坷的人生，多么恶毒的父亲，真是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傅平湘言语犀利地说：“这句话瞬间让你的同情心变得徒有其表。”
宋翔：“……”
姜银砚还在康迅的家里，电话响起时她立马来到阳台，关了阳台的推拉门，与同伴们视频的同时还要时不时地透过玻璃门盯看画室的动静，说话也是尽量小声：“我们还差纸人人格杀害朱伏平的证据。”
虽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这起案子的复杂程度不同于以往，傅平湘单是想想就觉得头大如斗，“这件案子的物证恐怕不好找啊。”
“在迷案之地，不是必须找到物证才可以破案。”稍顿，霍闻川又道：“倘若找到人证，又或者凶手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同样能够破案。”
傅平湘旋即又问：“那万一嫌疑人说谎，明明不是他杀的，他非要承认，怎么办？”
霍闻川语速平缓地说：“迷案之地不存在这样的嫌疑人。”
“那就好办了。”傅平湘冲镜头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晴和，凶手在你那边，靠你了。”
让凶手亲口承受自己杀了人的前提是，凶手需要现身。
张晴和趁幼儿园午休时到外面买了三只微型摄像头，准备下班回家将摄像头藏在屋中隐蔽的角落。
终于熬到下班，张晴和像往常一样带汤汤离开幼儿园。
但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汤汤最喜欢的饭馆吃晚饭。
饭毕，张晴和又借口要去商场买东西，牵着汤汤走到一条开着一家祭品店的路上。
这是张晴和中午出去买摄像头时特地跟人打听到的，买完摄像头后，她就去踩了点。
临近祭品店，张晴和逐渐放慢脚步。
到店门前时，张晴和倏地停住，蹲身系鞋带，同时用余光偷偷观察汤汤的反应。
果然，汤汤在看到店里的纸人时，先是惊愕失色，大约三秒钟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瞬间嚎啕不止。
张晴和迅即捧住他的脸，转向另一边，佯装不知地问：“怎么了？”
汤汤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什么话也不说。
张晴和取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眼泪，“老师带你回家好吗？”
听到回家，汤汤这才哭着点了点头。
张晴和没有先带汤汤走远，而是直接在祭品店的路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又让汤汤坐在靠祭品店的那一边。
车门关闭后，张晴和注意到，汤汤侧头望了祭品店一眼，又胆怯地将头低下，惊恐写满脸庞。
车子启动，很快将祭品店抛到后面，汤汤才敢抬起头。
刚到家，张晴和还没来得及换鞋，手机忽然“噔噔”两声，收到一条短信。
她站在鞋柜前，拿出手机，点开短信。
发信人是姜银砚，短信内容是：康迅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