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个人影跃入庭院之内,他巧妙的避过月光的普照,走进一间昏暗的房间。

    他喘息着捂住流血的伤口,将衣角的布料撕下进行包扎。

    虽然疼痛使他倒吸一口凉气,但比起意外之喜倒也不算什么。

    没想到啊!

    他轻笑一声。

    他费力的用另一只手在空中写下一句话,口中轻念咒语。

    随着咻的一下,化作一缕蓝光飞了出去,消失不见。

    在一处漆黑的楼阁,一位穿着华丽黑色叠衣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正襟危坐,他的手上有一串碧绿色念珠。

    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念珠上的珠子,呵哒呵哒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内响彻。

    有韵律的节拍一下一下的砸在两旁坐着的众人身上。

    在那人未开口之前,无一人敢开口。

    突然,当节奏停下,他们无不警觉,生怕发难。

    只见那人将手摊开,一团蓝色的光球飞到他的手心,上面清晰的显露出一段字。

    计划有变,速来支援。

    坐在那人左手边第四位的人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下那人的眼神一冽,一手将光球捏碎。

    一个女声开口说道:“还用问吗?明显是计划有变故。”

    “早知道就不派他一个人去了,别让东西没拿到,反倒是连命都丢了。”

    女人反讽道:“你还在乎别人的命?不是你力保他会成功的吗?”

    “那还不是只有他才能将那东西偷出来,不然去的人就是我了。”

    “你去?老十,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我自大?你不也只会说风凉话。”

    他突然站起,对着主位上的人说:“溟主,让我去吧,我一定把东西给带回来。”

    听完此话,女人冷笑一声。

    “老五,你不要太过分了!”

    “怎么?我连笑都不能笑了吗?”

    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好了,都住口。”

    主位上的人开口,他的话就像寒冰一般,将两人的怒火熄灭,但也止不住颤了颤。

    “让老十去。”

    此话一出,已成定局。

    老十的脸上止不住高兴,转头还不忘向女人挑衅。

    女人冷哼一声。

    “老五,让秋潼跟老十一起去吧。”

    主位上的人再次出声,在场的人均是一愣,女人立马反应过来,点头回答:“是。”

    老十皱了皱眉头,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被斜对面一个眼神给警告了,硬生生将话给憋了回去。

    客栈内,玄泠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很晚了,偏围绕在桌子旁的那三人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

    看他们认真的样子,她又不好意思去打扰。

    而木仲早就找了一处适宜的角落,入眠去了。

    就只剩她要睡不得睡的,就这么吊着,她是真坚持不住了啊。

    桌上的烛火将蜡烛燃了一半,但讨论声还在继续。

    玄涧冷静的将事情从头到尾给梳理了一遍,朝殒生和玄无忧适时的在旁边做出补充。

    先是贾老爷的宝器丢失,他们出于好意去寻找。

    根据木仲提供的线索得知,宝器有可能是坚守自盗,是贾府内的人做的,但他们没有具体的目标。所以他们想要出其不意前去调查,却在路上碰到一具女尸,起初他们并未将女尸与鬼门联系上。

    却因朝殒生的话和一系列动作让自己成铒,才得知背后是鬼门在作祟,而且他还藏匿在贾府内,甚至有可能连宝器的丢失也是他干的。

    至于贾三小姐……,他们还没有得出结论,只能等明天的结果了。

    关键是,他要那宝器做什么?

    他取精血有何用?

    他既然得到了宝器,为何不离开?

    种种疑问围绕在他们的心头。

    玄涧皱着眉头思索着,玄无忧也在低头沉思。

    朝殒生回忆着与戴面具人的谈话。不出意外,他发现了。

    虽然她及时的将话打断,但他还是猜出来了,猜出她的身份。

    如果继续呆在荣州的话,她估计会有危险,但那东西,她不能放弃。

    她必须得手,不然的话……。

    “啊!我想到了!”

    玄涧的一声大喊响彻整个房间。

    昏昏欲睡的玄泠被吓得清醒过来,木仲则是一下子跳了起来,捂住胸口四处张望。

    最后,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玄涧的身上。

    玄无忧按住玄涧的肩膀问道:“师兄你发现了什么吗?”

    玄涧一时回神,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

    他瞧了一眼远处的玄泠和木仲,又瞧了一眼朝殒生,原本攥拳的双手猛的摊开拂在了脸上,只听清脆的一声,双手之下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哎呀,打狠了!

    玄涧仰天长叹,神色疲倦的对玄无忧说道:“刚想到,很晚了,我都饿了。”

    就这?

    玄泠不由得吐槽:“饿了就吃呗,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但很晚了,客栈里的厨房已经关了吧。”

    玄无忧说道。

    “这有什么,我来。”

    木仲眨着浑浊的眼睛,懒懒的说,“正好我也饿了。”

    玄泠:“那我和你一起去。”

    木仲点了点头。

    朝殒生隐约觉得玄涧的话像是托词,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但是碍于她…不好明说。

    察觉到这一点,朝殒生起身走到玄泠身边,说:“我有些挑嘴,我也去吧。”

    “好啊。”玄泠笑着说。

    在踏出屋子的那一瞬,朝殒生回身将房门关上。

    玄泠挽着朝殒生的手臂,向楼下走着,饶有兴致的问:“白姑娘,你想吃什么呀?”

    朝殒生敷衍的回答:“都可以。”

    都可以?

    刚刚不还说挑嘴吗?

    “我想着厨房估计也没什么东西了,不如就随便下点面好了,把肚子填饱就成,不然也不好向店家交代。”

    “嗯。”

    “有肉的话,顺便切它几片。再打个蛋,滴上点香油,就差不多了。”

    “嗯。”

    “想一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就是不知道木仲那小子行不行?”

    “嗯。”

    “白姑娘……。”

    “玄泠,我的东西好像找不到了。”

    “嗯?什么东西?”

    朝殒生的手摸向耳侧,将一缕发丝夹在耳后。那里原本有一只精致小巧的青玉耳坠,现在却空空如也。

    玄泠在所处的位置上四下寻找,朝殒生不慌不忙的说:“刚回客栈时还在,估计是掉在房间里或者其他地方了。”

    “那我们回去找。”

    玄泠拉着朝殒生就要往回走。

    “不用了吧,一个坠子而已,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但木仲自己肯定是不行的,你先去帮他,我找到了就去寻你们。”

    “这…也好。”

    见玄泠答应,朝殒生抬脚就要向回走。

    “等等,白姑娘。”

    朝殒生停住,下意识的紧张,使得左手紧握,手中的东西尖锐的部分刺的她微疼,连带着薄汗,刺激的她咬住下唇,想要将痛转移。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可以故作镇定,面带微笑的回过头问:“怎么了?”

    “就是…。”

    玄泠面露难色,但还是问了,“你挑嘴,都是不吃什么?其实刚才就想问的,我怕我做的时候你没回来,给弄错了,没的吃怎么办?”

    朝殒生瞪大眼睛,她没想到玄泠叫住她只是为了一件小事,这本是她随口说的,没想到她会这么上心。

    玄泠的目光灼灼,在这样被注视的目光下,朝殒生嘴唇轻启。

    “不要葱和姜丝,别的没什么了。”

    “好嘞!”

    朝殒生瞧着眼前的女孩笑颜如花,转身离开的样子,从心底里流露出一丝愧疚之感,但也竟觉得暖暖的。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立马恢复成冷淡的样子,步伐坚定,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眼见着一屋子的人走了一大半,玄无忧忍不住说道:“都走了,师兄你想说什么?”

    玄涧没有回答,只是将装有书籍的袋子往桌子上一丢,埋头开始翻找起来。

    玄无忧觉得奇怪,他不太明白玄涧在做什么。

    “师兄,你在找什么?”

    玄涧依旧没有理会,片刻之后,他摊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怎么没有呢?”

    “什么没有?”

    正当玄无忧以为玄涧会继续忽视他的时候,却突然开了口。

    “一本书,《莽荒州志》。里面记载了许多奇珍异兽。”

    “无忧,还记得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当然记得。”

    玄无忧沉声道,“那是我玄门唯一的宝器,但是却被人盗走,我们为何在此,不就是因为‘它’吗。可这和你说的那本书有什么关系?”

    “有关,当然有关。”

    玄涧激动的说道。

    “……?”

    “千百年来,以朝为首的仙门与煞为首的鬼门相争不断。可就在百年前,天灾降临,大地倾覆、山河涌动,万物将亡。”

    “众仙门与鬼门合作,拼劲全力抵挡可依旧抵挡不住天道法则。在这时,圣女如同天神降临,以慈悲之心拯救世人。为救天下苍生,以身躯为界,截挡天灾,最终身灭。”

    “可此举虽救了世人,但却也阻碍了世人。”

    “天灾前,世人皆以修炼灵力为主,寿命也随着灵力的增长而增加,修炼到一定时机,也可得道。天灾后,圣女身躯所化结界,使得界内灵力稀薄,可以修炼的人越来越少。”

    “自此人们不再执着于修炼灵力,而是另寻出路,以法器和咒术为主,灵力辅之,才有了器士、术士、魂士之分。”

    “这些我都知道。师兄你到底……?”

    “也正因此,宝器才会如此稀少。百年前,它也许并不稀奇,但百年后,它却成了人人逐鹿的对象。只因它是先天之物,灵力充沛,当今此世不会再有。

    我玄门得此,实乃确幸。但,我们真的了解它吗?”

    玄无忧:“宝器极为珍贵,作为玄门的镇门之宝师父从未动用过,旗下弟子也只是听闻,从未见过。就连我们也只是远远看过,自是不知。”

    “宝器、法器,虽同源,却不同根。一字之差,便失之千里。只因所属容器不同,效用也就有所不同。”

    “当世所制法器是取自平常之物,而宝器确实取自灵兽之体。”

    灵兽?!

    玄无忧内心一惊。

    自天灾过后,无论是人还是兽都遭受到了创伤。

    人还好,可兽…却…,百年来已鲜少有人见过。

    即使去寻,也了无踪迹。

    “你还记得那宝器的样子吗?”

    “样子?”

    玄无忧回忆着,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宝器自是无法忘掉,只是需要些时间。

    “那是…一片…青色的羽毛。”

    “对,是羽毛。但不是一般的羽毛。”

    “而是异兽天织的翎羽。”

    异兽天织?!

    “《莽荒州志》上记载,异兽天织,青体,人面兽身,生双翅。识人语,生性残暴。”玄涧话音一顿,“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什么?”

    玄无忧紧张的脱口而出。

    玄涧望向玄无忧嘴唇微张,缓缓吐出。

    “更重要的是它极为的——嗜血。”

    嗜血!

    原来如此。

    朝殒生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要取女子精血。

    可他为什么要在这儿?

    为什么不直接回鬼门?

    留在这风险不是更大吗?

    门内的说话声又再次传来,朝殒生停止疑问,继续听着。

    “无忧,你当我为何与你提起渊源。事物变化总有因果,若不是百年前的天灾,宝器又何故被称之为宝器。

    要想解开封印使用它,必须用特殊的方式。天织的翎羽自然沾染了它自己的本性,所以鬼门之人才会取精血所用。”

    “师兄,这说不通。明明将东西盗走,远离仙门才是正事,他又何故留在这等着我们发现呢?”

    玄无忧反驳道。

    玄涧摸着下巴,说:“我想过,一定有什么事将他绊在这里了。”

    “会是什么?”

    “也许,就是贾老爷丢失的法器。”

    玄涧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玄无忧问道:“那法器的用途你还记得吗?”

    “记得,它好像是个…容器。”

    “没错!就是容器,不论活物死物。将收集来的精血放到容器中去,不是刚好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法器一定不在他的手里,要不然他早就离开了。”

    玄无忧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找到了法器,就可以找到偷法器的人,也就可以找到他,找到了他也就可以…。”

    “找到翎羽。”

    玄涧伸了个懒腰,“看来,就快要完成任务了。”

    现如今终于将事情给搞清楚了,并且还将一切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玄无忧觉得如释重负了些,但…真的能放松下来吗?

    朝殒生在门外听完之后,沉思着。

    果然他们也是要找翎羽,早在知道他们是玄门弟子之时,她就该想到的。

    如今局势复杂,势力众多,当下只凭她一人还不能成事。

    既然他们的目的相同,顺水推舟这种事她还是做得来的,但找到翎羽之后,该怎么做?

    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无忧,等找到翎羽后你该怎么跟那位白姑娘说啊?”

    “说什么?”

    “你小子,你那点心思我都看出来了。自见到她,你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瞟着,没事还总护着她。

    你跟师兄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玄无忧懵了。

    在门外刚要离开的朝殒生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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