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熟悉的龙诞香气息飘入鼻尖。

    女子眼眸微光掠过,倏地一抹红色身影融入人群,如鱼得水般迅速游走在众人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走在最侧边的她躬身一跃,溜进了一条昏暗狭小的巷子。

    巷子不短,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一条直走到底,两侧灰黑色墙檐下摆放着成堆的箬笠和推车摊位,这大概是周边摊主存放用具的位置。

    曦和扫了一圈,没有丝毫犹豫,蹿进了一个中等大小的推车下的小隔间,果断关上栅门,隔间用作出摊时堆放物品,栅门大多是虚掩的,挤压摩擦中发出了尖锐的木质声。

    曦和顿了顿,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唯有栅门裂口缝隙泛起幽暗微光。

    “哒、哒……”

    轻盈的脚步声翩然而至,巷子里寂静无声,鼎沸的人声似乎也已远去。

    曦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须臾,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依旧蜷缩在内,没有下一步动作。

    骤然,曦和听到了一阵悉索声。

    他在翻箬笠。

    她所处的摊位位于巷子中端,方才他脚步消失的位置在巷口,目前的动静却来自巷尾,果然在演她。

    她几乎可以预见,当她以为人走了,爬出来拥抱这片自由的土地,尖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那个原本离去的人却正在巷子的不知名角落盯着她,幽怨地看着她……

    曦和一个激灵回到了现实。

    交叠碰撞的声音离她愈发近了,直至几步外,声音忽然止住了,伴随着一声叹息,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从她跟前越过至巷口,消失不见。

    黑暗幽闭的空间内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流淌,曦和默默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实没察觉到异动。

    大概是真走了。

    她打开栅门,尖锐如啼鸣的响声充斥在安静的巷子内,也钻进人耳中。

    曦和倒吸一口凉气,迅速蹿出来揉了揉耳朵,在心中同系统吐槽。

    【耳朵差点聋了,这声音真掉san值。】

    系统一脸见鬼状,你刀都提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砍人的时候没见你怕,这玩意儿把你吓成这样?

    系统无语中没来得及接话,曦和悠悠扎了一刀。

    【唉,真可惜,像铁牛你这种简单的数据是无法理解我们复杂的情感的,等任务结束了我带你回去升级,现在你接不上我的话茬我很难过,你懂分享欲吗?就是那种痛痛的感觉,心痛得睡不着,要捏着你的工资才能睡着。】

    系统暴怒,痛死你得了!

    草,明知道它理解不了还跟它说?它是垃圾桶吗?骂了它还要打它工资的注意,求你做个人吧!

    系统感觉数据都要烧化了,一边刷着清除怒火程序,一边接了个娃娃音。

    【主人说得对,我都听主人的~】

    【吐了,别装嫩,赔偿我的损失,再给一点。】

    家人们谁懂啊?遇上劫匪了!

    系统挥挥小手,再见了我的工资,再见了我的梦,兄弟姐妹们,答应我,下次管好自己这张嘴。

    系统满眼心酸泪水,别的系统和任务者的感情不说是生死相随,但也算得上是友谊长存,可她们呢?

    彼时数据库内它和同伴小声议论的那一句“我滴天!我头一回见到穿成这样进来的,说真的,我不跟这种穷比绑定。”开启了它的悲剧命运。

    它嘴贱是真的。

    但是真的不能怪它啊!谁让她当初穿着破洞衣和破洞裤,绑着一块灰色拼色头巾还踩了一双洞洞鞋!谁看谁误会,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局长穷亲戚走后门了!

    如今也过了好几个任务了,但它也只攒到了升一级的能量。

    为什么跟着一个牛批的任务者却无法升级?

    因为管理局的薪资由任务者金额和系统能量构成,每完成一个任务,任务者得到相对应的金额酬劳,系统则是得到世界内的某种能量,进行系统优化,扩展道具商城,配合任务者完成更高难度的任务,提高完成率。

    一般来说,由于系统和任务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因此薪酬待遇也是一比一,但曦和她完成任务根本不用道具,系统主打一个陪聊和看剧情的作用,所以系统的能量她也要分一杯羹。

    系统越想越难过,一边给自己清除负面数据一边痛哭。

    曦和则是在她躺过的隔间角落放了五两银子,昏暗月光下也能窥见其中留了个鞋印。

    她双手合十。

    相遇既是缘分,虽然是段孽缘,但希望老板不要介意,换辆车吧。

    曦和曾经做炮灰任务的时候也当过苦命个体户,那时她每天晨出晚归推车卖豆花,太苦了,换做她自己的推车里冒出个脚印,她能把人劈了!毕竟是做吃食的,还是得注意的。但现在双标一下,她得好好活着的,以财消灾,希望老板大人有大量,原凉她这个小初生。

    祈祷完毕,曦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巷子。

    “咻——”

    隔间再一次迎来了它的主人。

    太阳!不带玩回马枪这套的!

    曦和的耳朵又一次遭受摧残。

    她捂着自己被银子硌得生疼的腰,抿了抿唇。

    但这次没有那么幸运了,只听见一片寂静中,男子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

    “阿姐,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接你出来呢?”

    静谧无声。

    “看来阿姐还是不死心呀。”

    脚步渐近,停住了。

    没有一丝侥幸 ,当栅门被人打开,魔音入耳,同款狐狸面具映入眼帘,她甚至能从两只镂空洞里看到他眯起得意的一双狗狗眼。

    “找到你啦!”

    曦和先是用了一招素不相识,“公子请问你是?我刚刚被贼人跟踪,才躲到此地,不料公子却找了过来……”

    “我呀,我找我娘子呢,她年纪小不懂事,被情夫哄骗到这里,我怕她出意外就跟上来了……”

    曦和:……

    刚刚那俩声阿姐谁喊的?你是当我聋了吗?

    情夫·首辅大人打了个喷嚏。

    少年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她的面具上游离。

    曦和也不客气,撑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年纪小是这样,多包容嘛,公子别介怀……”

    “是呀,我家娘子性子单纯,定是被贼人诱骗,所以在下打算先把那个勾引她的祸害打断腿,再好好教导她……”

    曦和哽了一瞬。

    这内涵得也太明显了吧?打明牌?

    男主大人,你的腿要被小皇帝打断了。

    还在排队打包的首辅大人又打了个喷嚏,思忖着今日似乎是有些冷了。

    曦和摆了摆手,正欲从他身侧走出,“也许是误会呢,你还是得弄清楚了再行事,不然反而让两个人离心了……”

    一条强有力的臂膀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阿姐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和陆言安一同逛灯会?嗯?”少年尾音危险而魅惑,暗含怒气。

    曦和见状哪里敢承认,拒不认账,“什么阿姐,公子你一会儿找娘子一会儿找阿姐的,你还是先找大夫看看脑子吧……”

    少年五指搭在她肩上,再一次制止了她跑路的行为。

    “我戴着面具呢,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说不认识我?”

    “我真的不认识你,公子,小女子前段时间受伤失忆了,忘记了昔日的事情,我就是觉得你有点熟悉,但是我真想不起来你是谁……”

    受伤?

    少年眉头蹙起,松开了桎梏她臂弯的手,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她全身,“谁伤的你?伤势如何?算了,我带你去看看……”

    曦和连忙往后跳了一步,避开他伸向她的手。

    “没事了,我伤都养好了。”曦和拍了拍胸脯,示意她身体倍棒。

    少年垂下眼眸,掌心回到身侧,隔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色。

    “这位小姐,你和首辅大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大哥,小女子是陆家小姐陆如烟,自幼在山寺长大……”

    少年打断了她的话,“大哥?阿姐,你大哥死得早,你看着我杀的,首辅大人又是从哪蹿出来的?你别诓我,你见谁家兄妹牵手来逛清河灯会?这是求姻缘的!被人骗了还不知道,你是傻子吗?”

    曦和眼眸微眯,面具掩盖了她的无语,某个傻子来误事了还骂她傻?

    她看得出来他今日铁了心要同她过不去,也懒得与他打太极了。

    她冷笑出声,“不就是灯会吗?往日我们逛过多少回了?你至于反应那么大吗?”

    “这能一样吗?那时我们才几岁?”少年呼吸急促,像是气极了,胸口剧烈起伏着。

    曦和勾唇微笑,语气危险。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们不也是姐弟吗?不也逛过吗?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生气?”

    小醋坛子打翻了,一股子酸味。

    少年反倒是轻声一笑,抱胸看她,气定神闲。

    “陆小姐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知道我们是姐弟呀?嗯?阿姐?”

    曦和叹了口气,任由他牵住她的手腕。

    他关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焦急:“你刚刚说受伤了是真的吗?若是还疼咱们回宫看御医。”

    女子一掌拍到他手背,清脆响声,“骗你的。”

    少年喜笑颜开,她的话他分不清真假,但此事是假的,再好不过了。

    阿姐,别再受伤了。

    苏君玉低头,小心解开了她白玉颈后的红色绳结,熟悉的面容落进眼底。

    不同的是两腮染上了红晕,他估摸着是方才同他说话气的,黑长羽睫微震,眼眸也垂着,明摆着不待见他。

    少年骤然叉开腿,到了一个同她平齐的高度,眸光直白而热烈,似是想望进这一江汩汩春水。

    “阿姐,我很久没见你了。”

    曦和正气凛然,半点不接招,“才一个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个词别用在我这里。”

    少年懊恼,“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跟我说这个?”

    “你找我干嘛?我不是给你留了书信吗?”

    她毫不在意的口吻让他心生寒意,分明正是酷暑盛夏,却宛如置身白雪朔风之中,刮得人生疼。

    那夜她忽然离去,待他发现,只余一纸书信上的一行字。

    阿玉,阿姐给你找姐夫去了,勿念。

    宛如当头一棒,他无法冷静。

    他知道这也许是她的戏言,不作数的,可她未曾与他说过这些玩笑话,若是她真的有心上人了,他又当如何?

    年幼的依赖,年少的眷恋,都化为了那颗悸动的心,深埋在血肉里,贯穿四肢百骸,无法抽离。

    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禁忌,所以他把秘密藏在心里,时而拿出来当玩笑讲给她听,念叨多了阿姐便也由着他去了。

    他知道,她没有当真。

    怎样让阿姐更喜欢他呢?

    她杀人他收尸,她出宫他打掩护,她设局他为饵。阿姐说什么他便做什么,阿姐想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可是还不够,皇子的权力被各方牵制,不足以令他把心爱之人庇护在伞下。

    那就当这天下至尊。

    皇权之下,所有的权力大门他都可以为她敞开,只要她欢喜。

    但他绝对不允许,她离他而去,成为别人的妻子。

    她身侧之人如果不是他,那也不能是任何人。

    姐夫?他配吗?

    见他眼?掠过杀意,曦和钳住他的臂膀。

    “阿玉,不过是阿姐戏言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

    苏君玉投以怀疑目光,真的只是戏言?

    曦和拍着他的脊背,“阿玉,阿姐不骗你,阿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松了口气,悬在心口的那把刀终于卸下。

    不过阿姐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似乎真的不太清楚。

    阿姐,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曦和抬头就看到了小皇帝复杂的神色,唯恐这位不受控因素影响事态发展,开口警告。

    “宫中诸事劳烦阿玉多费心了,阿姐在外尚且有自保的能力,此事还望阿玉不要插手,否则休怪阿姐不念及旧情。”

    她也不想一上来就把话说得那么绝,可她这位弟弟的脾性她倒是也了解一二,对她的事执拗到了变态的程度,若是知道她所作所为,恐怕难以掌控。既是重情,那便以情相困。

    对症下药,最管用了。

    “阿姐到底想干什么?你告诉阿玉,阿玉帮你做好不好?”苏君玉缓了神色,他直视她的眼眸,似是要望进她心底,低声央求。

    曦和勾唇浅笑,“阿玉,我要的,你暂时给不了。”

    小皇帝不忿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做到?”

    “阿玉,不要问了。”

    曦和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只一个眼神便让苏君玉冷静了下来,仿佛寒冬腊月被扒光了衣服丢到冰天雪地里,自头上泼了一盆冰水,冰寒彻骨。

    那是怎样的眼神?

    宛如黑夜般深不可则,寻不到一丝光亮,凉薄的仿佛不是在看待一个活人,而是在看一个死物,完全剥离个人喜好,没有情绪,仿佛执弈者冷眼旁观棋桌上交战的棋子,斟酌得失损益。

    他的阿姐,是这样的人吗?

    苏君玉唇角溢出苦笑,以手抚眸,逃避那如有实质般冰冷目光。

    是他错了。

    既然错了,便寻个办法弥补,“阿姐需要阿玉做些什么?”

    曦和神色如常,抻了抻袖襟,未看他一眼,“阿玉,稳住那群蠢材,其余的都与你无关。你也不必揣摩阿姐的心思,我不喜欢,更不喜欢你多此一举,惹人生厌。阿玉你向来知轻重,阿姐相信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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