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贺时停状似随意地解释了一句,“若是遇到旁人,朕怕,对朕的名声有什么影响。”

    他掀了掀眉眼,轻倚在亭子栏杆处,慢悠悠地开口,“还是说,宁姑娘喜欢......”

    “......”

    ?别太离谱。

    不等他说完,宁映已经猜到他后面要说些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眼看这聊天内容越来越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

    宁映受不了了,二话不说,连忙扯下身前的系带,

    将大氅团吧团吧,塞到贺时停手里。

    她认真,“陛下别误会,臣女不是喜欢,只是以为......”

    贺时停挑了挑眉梢,“嗯?以为什么?”

    “陛下您还热。”

    “……”

    拿起团成一团的大氅,慢条斯理地抖了抖,散落开来,扔给了成仁,语气淡淡,“那宁姑娘你猜,朕方才为什么说进屋?”

    宁映心虚:“......”她方才满脑子只有“进屋”两个字。

    真的没有听见,他还说了什么其他的话。

    “臣女猜不着。”

    贺时停不冷不热的哼笑一声,“呵。”

    想了想,为了表达她的真诚,她决定解释一下,“其实,从小有很多人说,臣女的记性不太好。”

    所以,她真的不记得。

    “记性不好?”贺时停看了她一眼,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忽地轻声一笑,听起来有些讽意,低声缓缓道:“宁姑娘最好是这样。”

    ......最好,该忘掉的人和事赶紧忘掉。

    贺时停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唤了成仁,转身回御书房,批阅奏折。

    *

    成仁连忙撑起一把伞,小心地跟在皇帝身边,生怕陛下淋到一点雪。

    一道玄色俊挺、充满意气的身影,穿过雪地。

    平坦的雪色路上,多了一串脚印。

    突然没了大氅,宁映打了哆嗦,连忙收回目光,拿起石桌上的画,将她折起塞进衣袖里,以最快的速度会到了常清宫内。

    贺时韫看见,从一群姑娘中出来,歪了歪身子看了看宁映身后。

    并未有任何人的身影,她好奇,“映表姐,我皇兄呢?”

    “没有陪你一起回来吗?”

    “陛下日理万机,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贺时韫失望,“这样啊......”

    长乐公主伤心,不少姑娘上前安慰。

    不出片刻,宁映已经被人挤出外围。

    见此,她稍稍弯了下唇,安安静静退出,一人走到一边。

    怀里的手炉已经凉了,便让宫女换了一个手炉来。

    她继续抱在怀里,有时走神,有时听着那群女孩在讨论着什么。

    有时望向院外。

    雪落在宫殿楼宇之上,红墙琉璃瓦,都被大雪覆盖,隐隐约约的红瓦,在一片无声的寂寥中增添了一份强烈的色彩。

    宁璃看见,过来,坐到宁映旁边。

    “二姐,你在想什么呢?”

    宁映回神,“我在想,这场雪什么时候会停。”

    宁璃看过去,想了想,“我听爹爹说,这场雪应该会下到岁旦日。”

    “还有三天,”她掰着指头算,“快了。”

    算着日子,她突然想起来,“二哥哥也快从书院回来了。”

    “应该会给我们带很多东西吧。”

    天色渐晚,雪也小了起来。

    宁太后留了宁家姐妹在宫中用了晚膳,用完了膳皇宫也要下钥,宁映和宁璃也离宫回府。

    今日天气略有些阴沉,光线渐渐变暗。

    宁太后问容公公,“陛下可有用膳?”

    没等容公公说话,贺时韫挑了一个蜜饯塞嘴里,随意道:“应该没有吧,今日一下午皇兄都在陪映表姐。”

    她顿了一下,“按着往日皇兄的安排,现在应该在连夜批阅公文吧。”

    这话引起了宁太后的注意,“一下午,都陪着晏晏?”

    “嗯,就方才,”贺时韫点头,“宁表姐说皇兄有事,才离开。”

    “他们......下午在做什么?”

    贺时韫想了想,其实她也没怎么注意,但是下午由于好奇,还是悄悄看了一眼,“映表姐和皇兄好像就坐在那。”

    她伸手指了指院里的亭子,“坐在亭子里,两人在赏雪。”

    宁太后一愣,特意走去院外看了一眼。

    一秒后,算是欣慰地笑了笑。

    ......

    御书房。

    贺时停一身寒气进了宫,要了一杯热茶。

    成仁端了一杯姜茶,“陛下,茶来了。”

    迎面一股姜味,贺时停动作一顿,“离我远点。”

    成仁被这动静弄得一愣,随后一脸为难道:“陛下,这是太后娘娘命人送来了。”

    “......”母后她又知道了?

    贺时停一脸抗拒,“朕不喝。”

    “陛下......”成仁还想再劝劝,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上面叹了一口气,“算了,拿来。”

    贺时停接过姜茶,“你下去吧。”

    成仁一喜。

    今日算是不用回去喝水了。

    天边的光亮被黑暗吞没,整个世界陷入黑夜之中。

    御书房内点起烛火。

    烛火跳跃,昏暗的光晕下,帝王稍稍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本奏折看起来,低垂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奏折上的内容,覆下了一片浅浅的阴影,跃动的烛火照亮了少年精致的面庞,以及不算好的神情。

    ——还是前几日林州府尹上奏的内容。

    “林州今日情况如何?”

    五号及时出现,将相应的信息整理出来。

    “由于女主好感度提升,奖励已经发放。今日林州多云转晴,无雪,温度零至九摄氏度,空气湿度45%,部分地区出现东南风一级。”

    “林州重赈工程整体都在顺利进行,林州桥重建已经进行大半,灾民安置情况尚好,具体情况如下。”

    脑海中的声音停止,突然有一副静止的画面。

    尽管有些话,贺时停不太能听明白,但也能大致判断出意思。

    林州灾情并未加重。

    五号问:“请问宿主要看林州重赈的具体情况吗?”

    “嗯。”

    话音落,画面变动起来。

    天晴,但山川上被大雪覆盖,并未融化,路上泥泞,河道两旁聚集了许多大汉,忙于筑桥,林州桥已有初型。

    被大雪压塌、坍塌的房屋,虽未重新筑好,但安排不少帐篷,大多都百姓算是有个可以暂住的地方。

    林州灾后重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贺时停暗暗舒出一口气。

    见此,也算是安心。

    他抿了抿唇,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也不算没用。

    借着烛光,他继续翻起堆积在一旁的奏折,细细看来,时不时用朱笔批注几个字。

    夜越来越深。

    今日无月,天边云层厚重,雪未停。

    时间在一折折公文中消失,贺时停捏了捏眉心,眼中闪过疲惫。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睛,低眼——

    一杯浓烈的姜茶。

    ……盯着这杯姜茶看了半晌,一人一茶对峙。

    许久,少年帝王尝试着端起茶盏,微微启唇尝了一口。

    强烈的辛辣刺激味蕾。

    果然——清醒了。

    皱着眉头,勉强将嘴里的姜茶咽下,贺时停一脸抗拒地将姜茶推远。

    啧……真难喝。

    困意驱散,他清醒过来,将剩下的公文批阅完。

    成仁适时走进来,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陛下,可要现在歇息。”

    “不了。”

    成仁抬头看了看窗外,瞧着时辰也不早了,用不了多久便要上朝。

    “陛下?”

    贺时停道:“不用管朕,你先回去歇着。”

    成仁脑袋迷糊地点点头,一回头看见案角边的姜茶。

    看起来一口未动。

    “陛下,您的茶……”

    “……”贺时停头也没抬,“朕知道。”

    成仁当是他还在担心林州的情况,他打起精神宽慰道:“陛下您别担心。”

    贺时停:?

    成仁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绝妙的法子,他自豪道:“林州那边既没有朝户部要银子,就说明林州就一切正常啊!”

    “……”

    “…………”

    贺时停面无表情,“说不定,要钱的信件也堵路上了。”

    “……”成仁闭嘴。

    他要离开,想起姜茶,“陛下,您这姜茶,要不老奴帮您热热?”

    “不用,出去吧。”

    “诶。”成仁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安静,烛芯弯下来,炸出一点火花。

    贺时停神情隐在烛光之下,忽明忽灭,他曲指点了点案桌。

    “今日的支线任务完成,有什么?”

    五号处于睡眠状态,此时被宿主唤醒,它直接调出支线任务一的奖励。

    一段记忆在贺时停的脑海中突现。

    他发现此次的线索并非是延续上次,而是围绕着宁府展开。

    宁府虽在朝堂之上已有百年之久,但由于宁府人丁稀少,能在同一时期入朝也就只有两三个人。

    又加之宁府向来低调,所以较之其他士族,存在感比较低,但也算是代代皇帝倚重的大臣。

    ......

    皇宫红墙金砖琉璃瓦,天蒙蒙亮,先帝后期身体不好,上朝时间短,往往天不亮就已经下朝了。

    宁尚书走在前方,梅尚书见此,追上去。

    伸手拍了一下宁尚书的肩膀,客气笑道:“宁尚书走这么快作甚?”

    宁茂勋顿了一下,也客气道:“内人正家中等着我回去用膳。”

    “诶,不过是一顿早膳罢了。”梅尚书眯起眼睛,露出亲善的笑容,劝道:“平日里也不见宁大人出来吃酒,赶得好不如赶得巧,不妨今日宁大人同我去酒楼喝喝酒。”

    宁茂勋皱眉,拒绝,“喝酒误事,我向来不喜喝酒。”

    梅尚书见此,也不恼,倒是上下打量了他两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绕有深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宁大人何必这么快就拒绝?”

    肩膀上被人略施了些力气抓着,表达地意思明显,宁茂勋抬眼,两人对视片刻。

    忽地,他一侧身,肩膀上的力气滑落。

    最终,两人出现在宣城的茶楼。

    “既然,宁大人不想喝酒,那便品些茶也好。”

    “听说这茶楼新上了一种茶,味道不错,我便想邀请宁大人也来尝尝。”

    宁茂勋只略微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未动。

    “梅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便好。”

    梅尚书缓缓抬手,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果真不错,宁大人尝尝。”

    宁茂勋面色不好,正起身要走。

    见此,梅尚书也缓缓开口,“是有件事想请宁大人帮忙,犬子顽劣,也考不上什么功名,想请宁大人在皇上面前说说话,能给犬子安排了什么差事就好。”

    说完,他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上前,从马车里搬出一些东西。

    其中不乏前朝名家书画,以及一些金银珠宝。

    眼看宁茂勋要甩袖离开,梅尚书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

    “宁大人不妨再多想一想呢?”

    “十年前,若不是我......”

    话到此,言未尽,但意思以及很明显,宁茂勋停步,看了他许久,眉心的皱纹明显了许多。

    ......

    这一段记忆到此结束。

    贺时停从这段画面中回神,这线索停在关键之处。

    可这所有的指向又十分明显。

    以朝廷的尚书俸禄而言,梅家不可能这么轻易拿出这些钱来,在加上那些名家书画。

    这些钱。

    梅尚书要宁尚书所帮之事,并非只是帮梅正初在官场某个职位,应当还有其他事情。

    先帝在位时,后期由梅家全权掌管户部的银子,看来梅家这些年应当是捞了不少钱。

    岁旦之后,是该去宁府一趟了。

    他抬头看看天,不知不觉,快卯时了。

    他扯了扯唇,要上朝。

    贺时停从桌前起来,余光扫至桌尾的姜茶。

    少年紧抿地薄唇,表情略有些抗拒,就连红痣也随着眼尾下压了许多。

    片刻后,他端起姜茶移至窗边。

    窗边放置了几只腊梅花,随意地插在土里。

    少年微微弓着身,看了看几朵开得正艳的梅花,抬手碰了几下,不小心碰掉几片花瓣。

    贺时停一默,“......”

    随后把手里的姜茶一股脑地全倒进土里。

    开大窗子,散味道。

    杯盏里的姜茶一滴不剩,贺时停若无其事地将空荡荡地茶盏放在在右手边。

    ......

    鸡鸣声渐响,成仁发现御书房的灯还在亮着,略微摆弄了一下拂尘,叹了一口气,推门而进。

    “派人来,将里面的东西收拾收拾。”

    说完,皇帝头也不回地离开。

    成仁在房里看了几眼。

    ......一个空荡荡的茶盏放得明显。

    成仁惊奇。

    陛下把太后娘娘送来的姜茶喝完了?

    哦哦哦!

    此事可要禀报太后娘娘!

    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奇迹都能见着哇!

    ……

    今日是一年最后一天上朝,贺时停倚靠在龙椅上,眸子微微下垂。

    听着下面朝臣问安。

    临近年底,没有什么大事,所禀之事也尽是一些废话。

    “陛下!”

    “瑞雪丰年,来年定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

    上首的陛下一言不发,众人不知是不是那里惹怒的陛下,一时战战兢兢。

    倒是工部尚书想了想,连忙道:“瑞雪不一定丰年,但是百姓有陛下,那才是我朝子民的福分!”

    “有陛下在,才是陛下兆丰年!”

    “……”

    贺时停掀了掀眼帘,“爱卿真是……实力渐长。”

    下了朝的贺时停把文宣留下。

    “你去查查梅家这些年置办的家产有多少。”他顿了顿,“和宁、梅两家十年前有什么渊源。”

    文宣拱手,“是,陛下。”

    他又道:“提到宁家臣想起来,最近宁太傅归京,陛下可要安排什么。”

    “不必。”

    他看向那株腊梅,比昨晚多掉了几朵花,他想……嗯,可能是今日寒风太大。

    “待宁太傅归京之日,朕亲自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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