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后半夜,确保几个姑娘都睡了,卢康颜悄声起来,她找了根看着就很是结实的长木棍,绑上拼接在一起的绳子,听动静外面倒是挺安静的,于是她把手里的木棍从后窗户上丢了出去,往回一拉,正好卡在窗户的一角。

    她趴在窗户上观察外面,确保没有人,把木棍卡在窗户里侧,抓着绳子慢慢下去,站定后她环顾四周,在不远处找了块有分量的石头绑在绳子这头。

    她在四周摸了摸方位,好几间屋子,内里看像是个寻常人家的院子,不过确实是大,四面皆有门,通向不同的方向,从外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属于同一院落的。

    几个出去的门都有人看守,不过这后半夜的光景也都打起盹来,静悄悄地倒是格外寻常。

    康颜捉摸着这伙人抓来这些姑娘,下一步是要做什么,突闻窸窣人声,她轻手轻脚靠着墙边走,偷瞄几眼发现门前已不是之前守卫的人,她这才心中一惊,没留意他们何时竟然已经换班了,还好自己没有被发现。

    “……也不知道这几个能不能被看上。”

    “这哪是咱们该操心的事,看不上自然还有其他法子,总之钱又少不了。”

    一声长叹,“不过这一次在同一个地方抓这么几个,有点太冒险了吧?”

    “呵,数钱的时候也没见你银子沉。”

    “嘿嘿这倒是。”

    卢康颜恨不得吐他们一脸涂抹星子,按耐住性子听他们瞎扯,从小时候门前的泥巴沟扯到爻灵县上的吃喝,再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

    卢康颜觉得出来得太久了,得赶紧回去了。

    一声尖锐的猫叫吓得她差点喊娘,迈出去的步子僵在原地,全身静止不敢动弹,而那只猫就从她面前突然出现,不知从何处蹦跶而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迈着轻巧的小步子走过来。

    她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心想自己这小命该不会今天折这小野猫爪子里吧。

    “怎么有猫叫?”

    “猫叫都能把你吓着,见着那位大人物还不把你吓破胆。”

    “这回那位亲自过来?”

    还好这两人岔开了话题,这才让康颜松了口气,眼瞅着小野猫不见踪影,才敢收拾下四肢,耳朵还不忘关注着那两位的动静。

    “听说的,要得急,不然也不能冒这么大险,那地方暂时是不能来了。”

    “哎哎哎,那我能看看吗?”

    “看谁?那位大人物?呵,你别吓得尿裤子吧。”

    “哪儿至于,什么时候来?我溜过去瞅瞅。”

    “怎么说也到后日了,不对,算是明个了,你别被老大抓着,在那位面前犯事老大能把你腿卸了。”

    “知道知道,我倒是觉得,咱们去年那几回光收瞧人的钱,倒是稳赚不赔,哪像这,风险这么大。”

    这人说的是客人来瞧姑娘所收的钱,姑娘可不能白瞧,可即使你瞧上了,他们也不会卖,什么撒泼狡猾的手段都使过,反正是不会卖。

    “想得倒是挺美!这招用在那些个散客手上也就算了,那位大人物,连咱们老大都不敢惹,这几位还都是说得上来头的小姐,足以见得老大有多上心。”

    “哎呦,这不是怕出事吗。”

    “你那个胆子,真不知道老大咋留你在这儿的。”

    “嘿嘿,这不是想跟着大家伙儿赚银子娶老婆吗。”

    “干完这单你干嘛去呀?”

    “你管我干嘛。”说着打了个哈欠,

    “你上次是不是在哪个赌坊赚了一大笔?”

    接下来又是无关紧要的跑题,卢康颜没再听下去,猫着腰溜了回去,

    爬到窗户上她才想起来没垫个东西在底下,她的身子骨这几日是得不着一点好,但看看自己眼下的处境,大半夜的坐在不知何地的窗户框上,心一横抓着木棍跳了下去。

    蔓儿睡得浅被惊醒,迷糊中睁眼看到卢康颜,含糊一句“是你呀。”,放下心来旋即又睡了过去。

    卢康颜看她又睡下这才放心,走过桑兰面前时停顿了一下,昏暗中蹲下身仔细瞅了瞅她的脸,似是熟睡,但又似乎不那么真实。

    无果,她起身走到一旁,靠着草垛睁眼无眠,心想这几位大家闺秀还真是心大,这种地方也睡得着,明天醒来还不知道被卖到妓院还是他乡异处,这辈子再无回家的可能,也别想过小姐日子,卖艺卖身可能都算是好的。

    想到这儿,她不禁叹息一声,本没打算睡的,望着房顶不知何时竟迷糊了过去,还是被开锁声吵醒的,原来心大的还有个她自己。

    那伙人送来了吃食,摆在门口的地上。

    卢康颜打着哈欠环视四周才发现几位姑娘都醒了,送饭的看了看没什么异常,哐一声又带上了门,紧接着就是锁门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她没睡醒眼花,感觉那个人的眼神有问题,盯着自己看了下。

    桑兰起身只拿了自己的馒头,回来一声不吭地吃起来,蔓儿起身端过来了餐盘,剩下几人分了分,卢康颜还没睡醒,转头接着睡了。

    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她一睁眼,是蔓儿,手里的馒头递到她面前。

    “谢了。”说完接过来也没吃,本还想接着睡,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卢康颜坐起身子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看了另外几位姐妹一眼,忧心忡忡地说:“我们,该怎么办呀?我们还能不能回去呀?”

    刚说完,传来一声啜泣声,温雪已经哭了起来,小朵抱住她安慰她,两人也不约而同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康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期待,被人渴求,转头换了个方向,故作镇定地说:“先等等吧,看看情况再说,只要离开这儿总有能跑的机会。”

    几人似是互相鼓舞均点点头。

    话虽这么说,康颜还好,可她们几个柔弱的小姑娘,出了这儿还真不知能不能面对得了以后的事,况且也不知除了她们这人,是否还有被抓来的姑娘。

    康颜看看手里的馒头,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从怀里抽出绢布包起来又塞回怀里。

    晌午外面的动静也热闹起来,康颜在门口趴着,关注着几个姑娘在后面一脸担忧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有多戏剧。

    在破庙指认自己的人是在茶馆里扮作伙计的,其余人她都没见过,眼下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不下二十人,也都是她没见过的,还有几间上锁的房门,他们这一伙人可真不少,干这拐骗的活想来已久,说不准这儿就是他们的一个窝点。

    明日他们说的大人物就会来,可还不知道什么时辰,想来怎么也到夜里了吧,总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恶事,但既是能做出此等事的人,又岂会在乎?细细想来,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今日了。

    她回头扫了一眼,正好对上桑兰的视线,发现她就这么盯着自己,看得她背后一阵发凉。

    直觉告诉她,这位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可万一没错,自己可就惨了,还不如昨晚上直接跑了。

    她回到草垛边上,回忆着昨日一路,如果估摸得没错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昌北,官府是在……

    “康颜?”

    “嗯?”她的思绪被打断,蔓儿凑在她面前,柔声告诉她,“外面好像在准备什么。”

    她起身走到门口,从窗户缝看出去,这么一个看着杂乱很久没住人的宅院,竟被收拾得如此干净,看来那位大人物是真有来头。

    “他们是要干什么呀?”

    “有什么事吧,对了,你们县里以前有人失踪过吗?”

    “没怎么听说过。”

    这倒不应该。

    “可能只是我没听过。”蔓儿看她皱眉的申请,急忙补充道。

    “没事,我随便问问。”

    入夜后,康颜故技重施溜了出去,从宅院里出去且不走正门她是最拿手不过了,等她翻了不知多少面墙终于到街上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外面正好对着一个棺材铺。

    “绝顶棺材铺”,呵,这名字。

    她回头望了一眼,要是自己这么一走了之倒是清静,想着好主意,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

    府衙,府衙在何处呢?她走错了几条路才找着。

    本来翻院墙进去了,又觉着不对,万一自己先被当成贼人逮了进去岂不误了大事。

    她回到官府门口,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听着里面乱做一团,面前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什么人,在官府门前造事?”

    “回禀大人,小人卢康颜,兴永县卢府卢更的女儿,近日在爻灵县游玩时被人设计抓到了此地,还有其他几位姑娘也被抓了,就在‘绝顶棺材铺’的对面,明日就会有人来买姑娘,大人英明神武,管辖之地竟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行此等离人骨肉、丧尽天良之事,还请大人彻查。”

    来的一小小看门,眼前这劈头盖脸一顿话,人都整懵了。

    “小人绝无虚言,还请大人彻查。”

    “我,我去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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