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连续几捧凉水扑上面庞,冰凉的颤意从天灵盖窜到脚尖,闻栖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混乱已久思绪短暂地镇定下来。

    她狠狠地抹去眼皮上的水珠,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镜子,密密麻麻的水痕如蜘网攀附在镜面上,将镜子里的人脸搅得七零八碎。

    从零星的碎片中,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张艳丽出奇的面容,宛若荒地的野蔷薇,旺盛夺目,又让人却步。

    “真是见了鬼了!”闻栖狠狠地低咒一声,对镜中的自己颇为不满。

    温婉的黑长直过分地压抑五官的惊艳,沉闷与张扬在她身上激烈地干着架,都想占有这具身体的所有权。

    闻栖不愿意承认面前这个穿着单调职业装的女人是自己,可她二十多年的记忆又告诉她,前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她愚蠢又无趣,坏事做尽,胸无大志,为爱发疯,甘愿在他人的恋爱故事里做配。

    可照她的性子,绝对是不应该的。

    “真是见鬼了!”闻栖又往自己脸上泼了把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脑子被糊了29年的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儿风大,脑袋堵了29年的脑袋终于被风灌通了。

    总之,是一件顶天儿的怪事。

    不过闻栖没有太多的时间为这件怪事发愁,她还惦记着宴会包厢里那群富得流油的投资方。

    她草草巴拉两下并不顺眼的长发,觉得垂顺得令人生厌,干脆抓抓了发顶,看到发丝稍显凌乱,她总算有点满意,拂掉脸上挂着的水珠,匆匆往包厢赶。

    那群兜里有钱的老头,酒一喝多,眼皮一翻,什么都容易忘记,万一忘记给她这个穷苦CEO投钱,那就大事不妙了。

    **

    闻栖推开沉重的包厢大门,房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金光闪闪的大灯下,七八双眼睛瞅向门口,迸发出各样的心思。

    其中一个方脸老总伸长着脖子,将绿豆大的眼睛努力睁成黄豆那么大,搓着小胖手,满脸期待。

    待看清是闻栖后,方脸老总脸上横肉一垮,扫兴地摆了摆手,“什么嘛,是闻总呀。”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失望,他又补救道:“您去洗手间怎么花了这么久,我们都担心着呢。”

    嘴上说着担心,但谁都知道不过是句场面客套话。

    方脸老总全名方志,圈里有名的投资人,退休了也闲不住,拿着钱袋子到处晃悠,尤其喜欢给快要倒闭的企业喂饭,人称悬壶济世老菩萨。目前也是TOP GAME的大股东,和闻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对于大金主,闻栖接话是不吝啬的,“担心怎么也不见您来看我呢?瞧您看见我的失落劲儿,怕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结果我先进来了吧。”

    模板式的调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闻栖早已熟练于心,她嘴上笑着,一边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这哪里能失望啊!”方志乐呵呵,毫无真心地笑着,眯起了神秘的眯眯眼,“不过今儿确实邀请到了一个重要嘉宾,他晚点来。”

    方志卖着关子,自然有其他狗腿来接茬,闻栖便不再费口舌,趁着这个功夫,用余光打量着坐在自己边上的男人。

    她那亲亲未婚夫、世家竹马,顾鸣舟。就是那个记忆中那个让她发疯,让她失了理智的优质男人。要说他优秀,他确实优秀,家境优渥不说,还能力超群,年近三十就已经是身家丰厚的天使投资人,金融投资圈“定海神针”般的男人。

    闻栖身体微微后仰,视线绕过顾鸣舟,直直地落在他边上的年轻女人,脂粉掩盖不住她的英气,眼神犀利却也透着未脱的稚气,在一群污浊的商人群里是道清流。

    齐知微,科技公司圈的新起之秀,年方二十,却大有可为,又是她亲亲未婚夫手心里的宝贝。记忆里的自己对她应该是嫉恨的。

    闻栖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头。

    她的记忆真的没问题吗?

    方志豪情万丈地同一个个地中海老总敬酒,热闹非凡,待他兴致勃勃地将酒杯转向闻栖,却发现她的视线在顾鸣舟和齐知微脸上来回打转,全然没有注意到顾鸣舟脸色微变。

    他那小的可怜的眼睛兀地放大,暗道不好,伸出短胖的腿,刺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去,蹬蹬蹬,两三下,精准无误地插到顾鸣舟和闻栖的椅子缝间,赶紧阻止了双方危险的视线。

    动作一气呵成,方志放心地虚了口气。

    绝不能让闻栖和顾总的关系搞僵咯!

    顾鸣舟看见面前突然凑上来一杯红酒,液体摇摇晃晃,洒出来几滴,抬眸往上,便看见了那只能被称之五官的五官。

    ?

    顾鸣舟挑眉,向方志询问他的意图。

    几步路的距离足以让方志气喘吁吁,把住酒杯,大义凌然地撞了撞摆在桌上的酒杯。

    “顾总!您作为投资圈的风向标,历来保持着不败的佳话,此次进入游戏领域,我祝您旗开得胜。”

    顾鸣舟迟迟没有回应,方志脸上有点挂不住,“咳咳咳,到时候我给您推荐几个项目创始人。”

    他讪讪抿了口酒,豆眼猛地一睁,又一闭,尴尬的情绪一扫而空,举杯就将剩下的酒干了个精光。

    几个地中海老总望着他,眼里布满了崇敬之意。

    “方总,这是我的酒杯,你敬错了。”闻栖不合时宜地提醒,让全场陷入了更加安静的沉默。

    只见方志圆亮的后脑勺通红,像颗涨了气的红皮球,滑稽又可怜。

    包厢安静的仿佛不是聚餐。

    齐知微不像老油条,有能力憋住不笑,在静可闻针的环境中,她的掩唇低笑,恍若惊天炸雷,轰得方志这颗老皮球无处藏匿。

    方志憋住呼吸,血液一溜儿涌到脸上。

    耻辱!耻辱!

    这简直就是他敬酒史上天大的耻辱!

    闻栖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矮小身躯,于心不忍,拿起满杯酒,将之前推辞多次的酒灌下肚。

    空荡荡的酒杯被放回原处,闻栖呲牙咧嘴,抵抗着酒精带来的刺激。

    很显然,她不常喝酒,也不喜欢酒。

    但眼下喝下面前的酒是最为容易的解决办法。

    “方总,我喝了你敬的酒,你总得说点好听的给我吧。”闻栖笑得让人难以拒绝。

    但胃里的灼烧还是让她拧紧了眉头。

    “得说!得说!”方志感动得两眼泪汪汪,顺着梯子爬的别提有多快:“闻总!祝您早日登顶咱们的游戏行业!”

    “来,喝点水缓缓。”方志知道闻栖不喝酒,也从不敬她,眼力过人的他看得出闻栖此时的难受,麻利地顺走了手边的水,借花献佛,凑到了闻栖嘴边。

    闻栖一张口,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水就顺着滑进了咽喉,甚至不用她仰头,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殷勤的方志,想说点什么,又怕给自己呛着,伸手去夺方志手里头的被杯子,但人家是铁了心地要亲自喂,左闪右躲,倒是更加卖力地倒起水来。

    硬生生被灌了半杯水,方志才满意地收手。

    半杯水,一滴没洒。

    这没点本事的人还干不来这活!

    方志满意地立场,完全忘记他的初衷是为了阻止一场一触即发的眼神大战。

    这人肉墩子走了,顾鸣舟那骇人的视线根本挡不住,警惕中又带着点警告,配上那副俊朗的霸总面相,少不了威严气势。

    只是,闻栖总觉得这不可侵犯中带着点哀求。

    果然下一秒,英俊多金的霸总无声地张了张嘴,口型大概是:“保——密——”

    他特意侧过身,用拳头挡在唇边,不敢让齐知微看出什么猫腻,嘴巴也不敢张大,畏畏缩缩活像犯了事。

    闻栖当然看得出口型,但她故意歪了歪脑袋,一副看不懂的模样,诱使顾鸣舟说得再详细点。

    心急如顾鸣舟,不敢耽误事情,用最凛然严肃的表情,做着牙牙学语的口型:“不-要-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他似乎是担心闻栖不理会他的请求,挣扎着耷拉下眉毛,做出哀求的表情:“求——你——”

    后面两个字没法出声,但不难看出,是咬牙切齿才堪堪做出来的口型。

    保密,自然是向齐知微隐藏两人实为未婚夫妻的事情。

    闻栖虽然克制,但嘴角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勾起,只得用手指将不听话的唇周肌肉按下去。

    她就说嘛,她闻栖怎么可能为了顾鸣舟发疯,明明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该是顾鸣舟啊,要疯也该是他疯。

    所以,那些多余的记忆都是错的才对。

    闻栖照着平日里的模样,疏离又冷淡地在桌下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面上两人形同互相看不上的仇敌,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桌底下做着什么暗戳戳的勾当。

    桌底下的交易刚完成,厢房的大门被叩响。

    方志兴奋地在椅子上左右摇摆,“来了!来了!今天的嘉宾到了!”

    他面若桃花,激动得恨不得原地晕厥过去,地中海老头们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腐朽的血液快速流通,一个个眼神如炬,盯着即将拉开的大门。

    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双手已经在胸前就位,就等人迈进包厢的那一刻,便发出雷鸣般的哄响。

    方志以灵动的身躯,步伐飘逸地向门口晃去,中途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儿,愉悦之情跃然纸上。

    就连闻栖也忍不住好奇,顺着大家的视线望过去。

    “咔哒”

    门被推开!

    闻栖甚至能看见方志眼里的光,要知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奇心被拉到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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