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开玩笑的吧。”方志哈哈哈地打着马虎眼,试图让场面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沈尽寒微微一笑,任凭方志去猜测。

    他往餐桌走,带着他那股难以言说的绝尘气质,竟衬得餐桌上的几位像几颗歪瓜裂枣,圆头圆脑地摆在那里。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方志也不敢轻易靠近,只能小步跟着,可见人家往闻栖的座位上一坐,方志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原地踌躇了两下,还是决定站着,他怕坐得近了,沈尽寒身上那道佛光灼了他。

    无论何地,沈尽寒总像是误入凡尘的仙,松散悠然,目中无人,却又有带着一股本该如此的归宿感,让人难以反驳。

    他捡起闻栖用过的空酒杯,盯着杯口的唇印,仔仔细细研究了半晌。

    “沈先生,沈先生!这里,这里有干净的酒杯。”方志总算是找到自己发挥的余地,狗腿地给沈尽寒拿了一个杯子,“我给您换上!”

    “不用,我不喝酒。”沈尽寒虽然是拒绝,但语气没有让方志感到半点不舒服。

    他放下闻栖的酒杯,略带善意地冲方志笑笑,“不用格外关注我,大家该谈生意就谈生意,我很好说话的,至于合作,就还是看缘分了。”

    场上虽然都是生意人,但都不是干实事的,只会拿着钱乱投,投到哪个算哪个,哪里懂什么道道,数钱还行,谈项目那是准露馅。

    这里面正经做项目的就只有齐知微一个。

    而齐知微可是手握剧本的女主,她知道沈尽寒手里会出一个爆款游戏,也知道沈尽寒同闻栖势同水火。

    这闻栖走了,在场懂游戏的就她一个,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可就是她一人独享的。

    “沈先生,我们公司最近在策划一款新游戏,现在雏形大概有了,只是缺了个领头羊,要是沈先生感兴趣,愿意加入,我们这个项目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齐知微到底是年轻人,眼里的野心一览无遗,没有藏匿的打算。

    “是吗?”没了下文。

    沈尽寒温柔儒雅地笑着,像是欣赏,但又没那么欣赏,只叫人摸不透,猜不着。

    比起齐知微,他似乎对身边的顾鸣舟更感兴趣。

    但不知何故,自从沈尽寒进来,顾鸣舟便总是躲开他的视线,避免和他对上目光,这让沈尽寒多了几分好奇。

    在他的印象里,他应该和顾鸣舟没什么交集才对。

    除了······

    “你们,也认识?”齐知微明知故问。

    顾鸣舟回:“认识,但不熟。”

    沈尽寒愣了一下,和顾鸣舟对上了视线,对方却像着了火一般地移开视线。

    他虽疑惑,但仍不忘笑,春风像是在他眼角安了家,柔和的厉害。

    “我以为,顾鸣舟不会记得我。”

    话一出,被点名的顾鸣舟只能接话,“您说笑了,毕竟常年霸榜第一,想不记住您都难,您会记住我,我才感到意外呢。”

    “我记得住闻总,就记得住您。”

    闻栖的未婚夫,他怎么可能记不住。

    沈尽寒别有深意地望了眼齐知微,没把话说开,顾鸣舟却因为他的这句话,僵直了身子。

    “哎哟!沈先生!”方志还是想替闻栖留住沈尽寒这块宝贝,“您和闻总之间肯定是有误会,闻总虽然手段不好了点,但人心总归是不坏的。”

    在方志的理解中,凡是成了仇人的,一定是利益没有给到位,要是利益给够了,这仇人也能变亲家!

    他盲目乐观,企图靠自己的嘴皮子扭转乾坤,“闻总经营的老牌游戏公司,业务线成熟,您在她那里发展绝对大有可为!闻总爱才可是出了名的!”

    殊不知,方志这副卖力推销滞销产品的模样,逗笑了沈尽寒,他用手指按住上扬的眼角,含着瘆人的脉脉温情。

    “闻栖爱才?”他轻笑了一声,“她不是向来喜欢折了人的翅膀吗?”

    “不不不!肯定是误会!”方志一副很相信闻栖的模样。

    沈尽寒的笑骤然灭了下去,眼角的春风早已不在,只剩下一片霜旻。

    “我和她认识了十几年,你觉得我会不了解她?”

    沈尽寒又怎么可能会相信,闻栖向善?

    “呃······”方志被他的戾气吓到闭嘴。

    好像,真是,仇人?

    “真正爱才的话,哪里会见到沈尽寒就离开。”齐知微借力煽风,“我看呢,分明就是不想和沈尽寒合作。”

    “根本没有半点诚意。”这话是齐知微盯着沈尽寒说的。

    像是在告诉他:闻栖没有的诚意,她有。

    对于沈尽寒,齐知微势在必得。

    至于手段,她也不惜用脏的。

    齐知微露骨的欲望太过,仿佛在看她的囊中之物,这让顾鸣舟微微拧起了英俊的眉毛。

    他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盯着别人看。

    尤其这个人还是沈尽寒。

    顾鸣舟靠在椅背上,宛若坐镇军中的主帅发号,“知微。”

    “谈合作,那就用项目说话,现在连项目书都没有,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他没有看沈尽寒,但确是对沈尽寒说的。

    顾鸣舟很不喜欢沈尽寒,尤其看对方被人众星捧月,他觉得格外刺眼。

    可齐知微求贤的热切让她顾不上男友的情绪,“别人我不信,但我信沈先生,在他的帮助下,‘蒸汽’一定会再上一层楼。”

    饶是沈尽寒,也惊讶于齐知微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

    走廊里,闻栖身子虚搭着小许,步子走得异常缓慢,脸色非常不好。

    “闻总。”耳边传来小许细若蚊蝇的声音,“谢谢您。”

    闻栖偏过头,避免酒气熏小许一脸,她痛苦地咧着嘴,但是强忍着没出声。

    她现在只想赶紧赶人走,“行了行了,别谢了,赶紧该干嘛该干嘛去吧。”

    闻栖推开小许的搀扶,胃部的胀痛突然激烈,疼得她脚底板一软,差点原地栽下去。

    但小许没听话,像个小尾巴一样贴上来,“闻总,我带您去办理酒店入住。”

    “我说了!你该干嘛干嘛!”闻栖不喜欢被人看见狼狈的模样,语气不由得重了,手上也没有轻重,打掉了小许伸出来的手。

    这小服务生眼巴巴地贴上来,总让闻栖觉得自己像块被盯上的肉,心里不由得警惕。

    小许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小脸惨白,眼眶说红就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闻总您刚才替我解了围,还替我喝了一整瓶酒,我,我······”小许染上了哭腔,“我只是担心您。”

    哼哼唧唧的哭听得闻栖头皮发麻,像是充气的胃快要爆炸了,闻栖终于撑不住了,她咬着牙,艰难地移到墙边,难忍地弓起了腰背,想要缓解胃部的肿胀。

    “闻,闻总!”小许惊慌失措地跑到闻栖身边,见她满脸冷汗,一时间不知无从下手,“您,您怎么样?要,要去医院吗?”

    小许又是扇风,又是吹气的,七零八碎的关心话在闻栖听来有些聒噪,她肩膀抵着墙,一手按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

    哑着嗓子道:“我又不是中暑,这又不管用。”

    “闻总,我送您去医院。”小许鼓起勇气,再次去扶闻栖,却又被拒绝了,这急得小许两眼泪汪汪,着急地原地跺脚。

    “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我真没事,酒水一下子喝得太多,有些撑而已。”闻栖按着胃部,“我和你素不相识,您用不着关心我。”

    “可是您帮了我!”

    这不谙世事的单纯,闻栖听得不由发笑。

    “您,您笑什么?”

    闻栖废劲地抬起眼皮,看着眼眶通红的他,“你第一次向我求助,我可没有帮你啊。”

    她难受地眯起眼睛,“喝下那瓶酒,只是我想要找个离开那里的借口而已,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要帮你。”

    “别把我想的那么好。”闻栖抬起手,不算温柔地拂去他眼角挂着的泪,“你们这一行的人,眼泪都这么不值钱吗?”

    “别为了一个利益无关的陌生人掉眼泪,不值得。”

    闻栖的嗓音被红酒浸润过,带着粗糙的颗粒感,温柔而又沧桑,宛若沙砾在耳膜跳动,小许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痒得厉害。

    眼角逐渐开始发烫,眼泪再次准备夺眶。

    看着闻栖眼神中的真诚与柔意,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闻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勾着腰准备离开,刚要抬脚的时候,食道里有一股酸意拼了命地上涌,来势凶猛,她根本压都压不住。

    “呕”

    闻栖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将肚子里的酒水同食物通通倒了出来。

    污秽物的倾泻,不可避免地溅到了两人的身上,小许尖叫地往后退,但又怕这样不好,赶紧捂住了嘴巴,顺道将鼻子也捂了起来。

    吐了一地的闻栖虽然满身狼狈,但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舒爽了。

    闻栖吐了一口气,靠回墙壁上,用力抹去嘴角的污秽,不知道是不是痛苦得到缓解的缘故,酒意立刻苏醒,侵占了闻栖的大脑。

    她脑袋发昏发胀,睁眼就能看见好多个小许在眼前打转。

    为了摆脱眼前的模糊,闻栖使劲甩了甩脑袋,但无论她怎么努力,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逐渐远去,只有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来点凉快的。

    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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