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绍的目光骇人,仿佛只要谢蕴说出一个令他不满的字,他便会当即发怒将谢蕴强行的塞入这轿子之中,亦或是将谢蕴掳入周府里,让她知晓他的厉害。

    谢蕴亦知,褚绍不是能够被轻易戏耍的人,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若是不能够说服褚绍,定然会惹得他暴怒。

    即便是这样,却还是要说。

    她顿了顿,道:“谢蕴非要戏耍将军,只民妇虽与父兄离散但也是实打实的出身世家大族,如今家族没落,却也心中谨记家中祖训断不可为人妾室,谢蕴若是今日坐上了这轿子怕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但亦是知晓将军的身份与抱负,定不可能娶民妇为妻,故……若是将军想要民妇,便假做为老夫人看病之由召民妇入总督府便是,望将军成全。”

    谢蕴说完跪在地上,眼中的清泪滑落滴在地上,晕出一滩水渍,她还期盼着日后能够见到父兄,她实在不能想象,她若是成了褚绍的妾室,再见到父兄该以何种颜面相对。

    孤傲的仙鹤折颈,露出不为人知的伤痕来,怎样看都惹人悲怜。

    好一个实打实的出生世家大族。

    褚绍起先是不解,后又是震怒,他死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谢蕴,咬牙切齿:“谢蕴,你这是在逼逼迫本督,若是本督说娶你为妻呢?”

    原本就因为谢蕴的请求震惊不已的周母与嬷嬷,更是被褚绍问出口的话震惊的无以复加,若是褚绍肯娶谢蕴这样身份的女子,简直是天方夜谭,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草莽枭雄,皆是奇闻。

    偏偏在谢蕴身上,既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又有草莽出身的枭雄做出这惊掉下巴的决定,只教人觉得跪在地上如伤鹤的女子定然会什么不得了的手段。

    自从昨日便做好决定,打定主意即便是今日会惹恼了褚绍亦是会说出来的谢蕴,心中虽无十分把握褚绍会同意,却也有五分把握能够逼得褚绍低头。

    因为在谢蕴心中,褚绍对她这样势在必得,大抵可能不是出自情爱而是未曾见过她这样的女子而心中升起的征服欲罢了。

    而说的娶妻之言,更不过是她知道褚绍的胸怀之中是天下,他的抱负不会让他长久的屈居人下,从手握重兵却愿意与南梁朝廷虚与委蛇,从明明解决流民营最不费力的法子便是歼灭,他却偏要收服,从他能够将李节当做棋子换来袁氏筹措的粮草,谢蕴便看出来了褚绍总有一日他会起兵谋反,收复北地,且不论他最终能够成功与否,但是这样的人最会爱惜名声,他的夫人绝不会是一个亡了夫君,又与他的下属有过瓜葛的人。

    谢蕴赌的便是这一点,赌褚绍不会娶她为妻,却又无法反驳她抓住她们赌注的言语漏洞。

    可是褚绍这一句反问,令谢蕴的神色渐渐的僵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是疯子罢,却又知道褚绍这样的人说得出来便会做得出来,她的指甲紧紧的贴着地,诚声:“将军身份尊贵,说出的话一字千钧,还请将军切莫同民妇说这样的玩笑之言。”

    谢蕴在将话说出口之际,便意识到他因谢蕴失了理智,他确不合适娶谢蕴为妻,良久过去,褚绍终是冷笑出声:“既然你愿意这样自轻自贱,便如你所愿,今日晚上便去府中给本督的母亲诊脉。”

    褚绍说完,不再做半刻停留翻身上马离开,少时,嬷嬷也带着小厮将小轿子抬走,良久之后,周遭的门缓缓打开,她们以为谢蕴已经被接走了,却见谢蕴的还在此处,心中纷纷觉得谢蕴厉害,竟然能够拒绝的了荆州总督这样身份的人。

    谢蕴回到院子之中,周母已然被吓得呆傻,许久才稍微回过神,从凳子上站起来焦虑道:“弥弥,可如何是好,你晚上当真要去总督府吗?”

    就连周母都听出来了,去总督府给老夫人看诊不过是借口之言,谢蕴入了那总督府,恐怕是要替那褚绍泄……欲。

    周母只想到谢蕴要去被人轻贱,便觉得心中难受,又口不择言道:“弥弥,他说了娶你为妻,现如今这样,不如嫁他如何?”

    谢蕴摇头拒绝,她怎么听不出来,褚绍是识破了她的手段,故意问出这一句话,且不说若是她当真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况且她的目的便是不要与总督府有任何瓜葛,日后脱身方才不会有那么麻烦。

    至于去总督府看诊之事,她昨日做好了这样的决定,便知道逃不过这一遭,除非褚绍腻了那一日,或是她寻到机会带着三人离开荆州方才能够彻底脱离苦海。

    褚绍回到总督府,独自一人坐在书案之前未曾批阅过一张奏折,他的胸中气闷,他如何不知今日在周府门前是谢蕴在故意逼迫。

    逼迫他不会松口娶她为妻。

    诚然褚绍取谢蕴为妻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亦不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却觉得胸中的郁气难以消散。

    他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谢氏女拿捏了,而她笃定他会因为名声而低头,却不知道,褚绍最不放在心上的便是虚名,不过她谢氏女凭什么认为他褚绍就非她不可了。

    ***

    暮色四合,方言带着谢蕴来到褚绍的院子里,上一次谢蕴跪在主屋的屏风外头同褚绍做了那一个赌注,今日她输了赌注却被小丫鬟引到主屋旁边的偏殿里面,谢蕴看着里面已经放好水的浴桶,以及摆好了的衣物。

    丫鬟低垂着头道:“谢姑娘,主上道你从外面来,不知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他喜洁,望你洗干净了再去寻他。”

    谢蕴的目光收回,喜洁什么不过是借口,谢蕴跟着褚绍的大军北上去过岐州,见识过在军中若是打仗埋伏,十天半月方才能有机会洗漱一次。

    若说褚绍喜洁,是谢蕴听到过的天大的笑话。

    不过是对她不肯入总督府成为他的妾室的报复之举罢了,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敢使手段逼迫褚绍低头,这些便是谢蕴该受着的,早就料到了褚绍不会这样轻易的善罢甘休,若是连这都受不了,如何受得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谢蕴踏入那屋子中解开衣带,丫鬟没有料到谢蕴如此顺从,顿了一下忙的跟上去将房门关好,侍候在一旁替谢蕴叠好她褪下来的衣物,她走时还需要床上她来时的衣服方才能够不惹人怀疑。

    主屋里,褚绍手中拿着一本兵法书,却过了许久也未曾翻过一页,谢蕴何时从周府出发,何时到的总督府,又是什么时候入的这院子都有人朝褚绍禀报。

    他亦是知晓此时的谢蕴便在这院子的偏殿里面,只是他不知道,谢蕴这样孤高自傲的女人,看到他的这些准备是何反应。

    如谢蕴所料,他院子中替她准备的这些,都是在报今日周府门前她的逼迫之仇,明明该是极其快意的事情,却并未如褚绍所料一般心中愉悦,他甚至皱起眉头偏向偏殿的方向。

    褚绍捏紧了手中的书,他对谢氏女太过在意了,这乃大忌。

    半响,谢蕴从浴桶中起身,她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对着丫鬟递过来的衣服皱眉,这是一件轻薄月白色的绸衣,本是极好料子的衣服,只是这衣服领子开的极大,即便是拢紧了衣服仍旧漏出大片春光,莫说这件衣服不算庄重甚至说得上轻佻,便只看着衣服就不应当出现在冬日里。

    谢蕴皱着眉头看着这衣服不说话,服侍的丫鬟将头埋的愈发的低,便是连丫鬟都知道这衣服实在是有些羞辱人。

    半响,谢蕴接过衣服将其套在身上,这样好的绸缎衣服将她的极好的身材勾勒的一览无余,丫鬟低垂着言,红着耳根不敢去看,她闭着眼给谢蕴披上披风,将她裹住才敢抬眼。

    打开门,一阵寒风吹过寒意彻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悉数退去,院子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

    这院子中只有主屋的门大开着,领着谢蕴的丫鬟走到门口停下不再进去,谢蕴的脚步顿了顿,仿佛不知道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一般,独自走了进去,没有一丝犹豫。

    谢蕴进了屋子,丫鬟将屋子的门关上,吱呀一声,屏风里头的人目光似乎看了过来,谢蕴抓着披风的手顿了顿,而后缓缓松开。

    慢慢的,披风坠地,屏风后面的人目光愈发的紧,他手中的兵书被他紧紧的捏着,像是要捏碎了一般。

    这屋子里燃了炭盆,即便是在这冷夜里,屋子里却不觉丝毫的冷意,谢蕴解开了披风,又接着解系在腰间的一带,被一道沙哑的声音阻止。

    “过来。”

    褚绍眼神晦涩,目光紧紧的盯着一身白色绸衣的谢蕴。

    谢蕴手上的动作顿住,她放下手赤着脚越过屏风,没了这一道屏风的阻隔,那逼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谢蕴的身上,即便是谢蕴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却还是会呼吸发紧。

    面对褚绍,面对要即将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再从容不迫,也并非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谢蕴也是普通的人,而非以身饲虎还能毫无波澜的圣人。

    褚绍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在谢蕴的身上逡巡着,最终落在那大片敞开的领口上,目光暗了几分,说出来的话却夹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这衣服很适合你。”

    “多谢将军夸奖,将军,夜深了,民妇还需要赶回周府。”

    这样的直白的暗示,令褚绍的目光收紧,他呼吸滞了滞,换了个动作,道:“过来,坐在本督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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