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你活了多久啊?”

    苏眠轻靠地靠在夙清河的肩上,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睡梦中无意识发出的呢喃一般,若不是她睁着眼睛,夙清河都以为她睡着了。

    这小孩真不礼貌,老问他年龄。

    她伸出手,轻挠他的掌心,似乎在催促他快点回答,有点痒痒的。

    夙清河抑制住自己微微抽动想要上翘的嘴角,大掌包裹住她的手,捏里一会儿才摊开在上面写字。

    一千一百二十三

    苏眠似乎被他逗笑了,笑得肩都在抖,小小一只,像小狗似的。

    “我比你要小一千一百零四岁。”

    他当然知道她比自己小一千一百零四岁,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说过了。

    苏眠抬眼盯住他的侧脸,虽然看到的只是面具的侧面,但这份神秘感于她来说完全足够。

    她又往夙清河的身边靠了靠,目光不再盯着他的侧脸,而是转向院子里的杜鹃花,夜里她看不太清花的样子,但是皎洁的月光却让她能够看清摇曳的花枝。

    “杜鹃花真的没有香味吗?我听人说杜鹃花无香,这么美的花,没有香味,多可惜啊。”

    夙清河闻言,轻轻摆了摆头。

    人类的嗅觉比他差许多,闻不到他能闻到的东西。

    他在她掌心轻轻落笔。

    那些人骗你的  杜鹃花有香  不过很淡要细闻才能闻到

    “那具体是什么味道呢?”她好奇地问。

    夙清河闭上眼睛,认真地嗅了嗅,写到,

    是一种  清新且柔和的味道

    你如果想闻可以在雨后清晨时去试一试那个时候的味道会更为浓郁

    苏眠轻笑着点头,她静静地听着虫鸣,没再说话。

    夜风是凉爽的,没了白日的燥热,昏暗的夜叫人沉静。

    夙清河喜欢相互依偎的感觉。

    那种相互依偎着彼此时对等的重量,能够将他的心填满。

    苏眠没有一直握着他的手,但他们的距离很近,所以相贴的腿上,便是他们仅差分毫的手,很近,只要他微微勾手就能勾住她的手指。

    不过他没那么做,只是静静享受着那一点点距离感。

    假若能一直这样直至死去,不论余生短暂或漫长都无所畏惧。

    “无名。”

    夙清河闻声,偏头去瞧她,等待她的下文。

    “你为什么总在夜里出现呢?我从没在白日见过你。”

    夙清河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总不能大白天地假扮“自己”在府里和她见面吧?

    苏眠等了一会不见他回答,便不再继续追问。

    “你不愿说,一定有你的难言之隐,我就不追问了。”

    她总在找理由来说服自己,即使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也会自己给自己答案。

    夙清河心头颤了颤,也不知怎么同她说,便换了个话题,小心地在她掌心写字。

    你每日都出去玩吗

    苏眠点头,“是的。几乎每日都有出去。”

    为什么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自由,热闹。我喜欢有人的热闹的地方。”她眼睛里,是比那日他看到她看花时的眼神还要炽热。

    她笑着向他发出邀请,“你要不要试着在白日里现身一次,和我一起出去玩?”

    夙清河呆呆地看着她的脸,有些着魔,不知是她还是自己。

    他轻轻点头,同意了她的邀请。

    “那我们说好了,明日就在白泥巷碰面。”

    好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却能够清楚地看清她,说起来有些阴暗,他就像躲在昏暗里头窥视着她一样,很自私的感觉。

    他其实一直好奇,她究竟是有多少钱财才敢从苏府出来,每天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自诩不受待见,却有足够的资产维持生活。

    夙清河心中有疑惑,但没有马上向她寻求答案,他更喜欢在没有话题的时候再拿出来问。

    他在深夜时回了屋,月已悬挂在高空之上,月光皎洁,相比苏眠的小院子,他的冷冷清清。

    夙清河开始试着回忆自己留在人间的原因。

    狐妖四族,他生在有苏一族,狐并不是一个多情的种族,所以力量也多源自情,而生来便不通情欲的,就会被送到仙门去修炼,否则终生的修为都无法渐入佳境,除了长寿,与人类无异。

    不巧的时,夙清河就是那个不通情欲的人,他对“情”的概念理解十分浅薄,所以在族中并没有交好的人,母亲想将他送到仙门去修无情道,但他素来高傲,自是不愿,便留在境内自习法术,好在他是个聪明的狐,参透性很强。

    仅仅四百年他便已修得七尾,不过也因为他不通情欲,最高也只能修得八尾,而且力量需要靠收集,父母为他打造了一件收集灵气的法器,他便靠着法器将境内天地灵气收集起来化作力量。

    族里的几位族长都劝他去寻情,与他人相交,劝了他四百年,久而久之便听烦了,最后便离了轩辕境,来到凡界。

    他到来凡界也并非单单是为了逃避族中的催促,而是在古籍中看到,说吃了圣贤仁德人皇的心可以使自己功力大增,他想试一试能不能突破第八尾,因为向来高傲自信的他用了四百年多年也没修出第八尾。

    凡间有许多国家,也有许多君王,但并不是每一位都适合,所以他一直在找,找了有快一百年。

    在一次偶然间,他在居安国遇见了居安国的第三任君王——柳知危。

    当时正逢战事,才坐上皇位的柳知危为稳定军心和民心,御驾亲征。

    事态紧急,居安国又是一个才建国不足百年的小国,国库虽丰盈,战力却并不强悍,所以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窜。

    苦战三年,柳知危在遇难之际,得到了夙清河的援手。

    因为他看到柳知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那是一颗可以看透他幻术的心,也是能让他修出第八尾的心。

    “你的心脏不错,给我吧,条件随你提。”

    食人心的,是狐妖。

    柳知危没有因此惧怕夙清河,反而同他谈起了条件。

    “孤的心脏乃是七窍玲珑心,只要你肯挽救孤的国家并同孤打一赌,你若是赢了孤便把心剖给你,若是输了,就留在居安国。”

    夙清河其实是很轻蔑的,因为他实在瞧不起人类,人类弱小、短命、愚笨、屁事还多。

    “赌什么?”

    柳知危将面上的血渍擦掉,腰杆挺得笔直,“赌我们双方各自的目的,我赌你不通情欲,不受族人待见,若得不到七窍玲珑心便无法突破境界。”

    夙清河看着眼前的人类,明明已经脆弱得要碎掉了,血骨却如烈焰一般,他瞧着温雅,骨子里却满是血性。

    “哼”他冷眼看着眼前的人类,发出不屑的嗤笑,转身走出几步,瞬间便飞向高空,双手结印,布下阵法,将整个国家的国土包围。

    那些敌国来者并不需要他去斩杀,只要中了他的幻术便会自己逃窜离开,他并不想自己的双手沾上人类的血污。

    与其说平天侯用了三年击退敌军,不如说是一招制敌,真正用了三年的,其实是皇帝。

    在凡间待了有四十年,夙清河夙清河并没有对人类有所改观,不过却有了新的认识。

    人类是最脆弱的有灵识的生物,情感十分丰富,同时想法也很多,他们甚至会“造神”来改善生活。

    他仍旧不喜欢与人相交,友人仅有柳知危一人,不过柳知危在他们相识的第四十一年便死了。

    柳知危还是将心脏给了夙清河,但代价是要夙清河佑护居安国三百年,同时了解人类。

    夙清河并不讨厌凡间,所以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而今已是他佑护居安国的第二百九十八年,他每隔两年都会加固一次阵法,他的的法器收集的力量也差不多消耗完了了,最多也只能再撑个三五年,不过也正好足够。

    时间差不多了,他只需要再加固两次阵法就能够完成柳知危的委托,离开居安国了。

    ……

    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他就该回到轩辕境去了。

    夙清河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

    今夜孤寂得很,有月无星,连月光都是凄冷的。

    想到要离开居安国,他其实更担心府里这几个人,他要是走了,兴许就没人给他们撑腰了,可怜得很。

    可他确实在这待太久了,倨傲如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凡人留下?

    但若是他们求求他,他兴许也会勉为其难地留下,等他们的生命都走到尽头了再离开。

    夙清河就那样默默地打了算盘,做好盘算。

    他想,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隔壁那个臭丫头一定很难过,毕竟她和他也算朋友,她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一定非常非常的难过和伤心。

    最后还是在心里暗下决心,只要她求他留下,他就会留下,直到她死亡。

    假若她愿意,他其实也可以带她回轩辕境去,在那他依旧能够给她庇护。

    夙清河能够察觉到苏眠对自己的吸引力,对她一直持有好奇心,具体怎么来的,从哪来,他还没弄明白,不过他坚信自己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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