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婉钥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么多年,她忍让了这么多年,她忍受那么多年,到今天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本应该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情,可这一刻整个人却有一阵抽空感,一阵无力感。

    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她站起来要面对面前各种各样的闪光灯,各种各样的记者追问。

    是的,她应该要回应的。

    这么多年的委屈绝对有很多话要说的,只是,所有想要说的话,所有应该要说的话,在这一刻全部都变成了一片白纸。

    没有话可以说。

    没有关系,十年了,她一直都是一个笑话。

    她早就不在乎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了,她说或者不说,反正到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别人想要的一种结果去描述。

    她追求的真相已经得到,别人追求的真相是什么,她又何必去在乎?

    她默默地站起来,不再在乎面前的所有东西。这一次,她要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去面对全世界。

    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所有的不堪和难过。

    她诧异。

    十年了,这么多年以来,能为她挡着这些的只有赵槿风一个,而这个身影最也熟悉不过。

    这么多天的不见,她以为赵槿风早就已经将她遗忘。在她最孤立无助的这一刻,他又一次出现了。

    他为她挡住了所有的追问,挡住了她好不容易鼓起要去面对的勇气,也挡住了这些人对她这么多年到底如何生活下去的所有好奇和质疑的目光。

    “对不起,古小姐现在不太舒服,她暂时无法回答大家的问题。”

    他转身,将早就准备好的外套将她严严实实的捂起来,隔着外套搂着她的肩膀往会场的后方走去。

    和前方喧闹不止的气氛所不同,一扇门就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吵闹。安静得全世界只有赵槿风的动静。

    他扶着她坐下,给她掀开外套。

    他会质问她吧?

    会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去做这样的事情?会质问她为什么不悄悄地将这件事情弄一个结局,而是要大张旗鼓去开这么一场记者招待会。

    她抬起双眸直视着赵槿风,等待着他开口,等待着随之而来的各种质疑。

    他低头看着她,那不该有任何情绪的双眸中充满了怜惜。

    他长吁一口气,转身,给她倒上一杯水,递到她跟前。

    她接过,该说一声谢谢吧?只是这一声谢谢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无力。

    她什么都没有说,接过水杯,低下眼眸。

    “回去吗?”上方是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想待在这里,她只是知道,只要回去她就见不到赵槿风了。

    她不是想拉着他一起去面对这些风风雨雨,唯独是这一刻,她不想一个人独处。

    哪怕那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赵槿风在她旁边坐下,背靠着椅背。

    她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良久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她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沉下眼眸。

    片刻的安静总是奢侈的,没有多久,就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推门的是海城的警察。

    “古小姐,关于古凡歌的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

    古婉钥抬眸,看着警察好一会之后点了点头。

    她作为古家的大小姐,在配合调查这种事情上不需要跟着警察到警察局。她不是犯人,那边自然会给她足够的体面。

    “我想我在这里不太方便,我先出去。”

    赵槿风起来正要离开,古婉钥下意识地拉紧了他的手,她抬眸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不需要离开,她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事情。

    赵槿风捕捉到她的意思,慢慢地坐下来,大掌覆上她纤细死白一般的手掌,给与一种慰藉和支持。

    “古小姐,可以说一下当年古凡歌死亡的经过吗?在这期间你见过什么人?听到了什么?”

    宓秋终于可以伏法了,她以为能释怀了,回想当年的场景,全身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能将整件事情陈述出来,在撕开那个一直无法愈合的伤口的时候,她以为她能像以往一般那么坚强。

    她缓缓地陈述着一件似乎与她无关的事情,眼泪不经意湿了眼眶,最终流下。

    警察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之后缓缓站起,礼貌告退。只有她,依旧双目无神,沉浸在当年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无声的眼泪逐渐转化为有声的抽泣,她双肩不断抖动,眼泪在与这十年的自己作一个告别。

    会场外是宓秋的高喊声,她不断大声喊道:“我是古家的太太,你们谁敢拷我!”

    “古家是海城最大的家族!我先生古曲河是海城商会的会长!你们也不看看,谁养的你们!你们居然敢拷我!”

    小夏打电话过来告知她,古曲河在整件事情直播期间忽然晕倒被送往医院了。

    “我需要去一趟医院。”

    纵然依依不舍,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能一时依靠赵槿风,无法永远依靠赵槿风。

    他不属于她长期的臂弯,有过一时的呵护和温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立马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一点她已经很感谢。

    她不是一个擅长感谢的人。哪怕她拥有人人羡慕的财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这些财富去讨一个人的欢心。

    对她来说,财富是一种交易,一种达成目的肮脏的交易,是使一个人迷失本性的东西。

    对她来说,这样的一种东西,是肮脏的,不可能是用来感激一个人的。

    钱,这个字会玷污赵槿风,会玷污他们之间的建立起的桥梁。

    只是,她除了钱,根本没有办法可以给他别样的感激。

    “我陪你去?”他站起来说道。

    古婉钥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天很感谢你。”

    将手从他温暖的掌心抽出,她大步离开这里。给不起的东西,她不敢回头。

    就这样吧。

    纵然心痛,但他们始终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

    古婉钥来到医院,古曲河已经醒过来了。

    她全身黑色服装站在古曲河面前,似是一种无声的悼念,也是一种无声的责备。

    古曲河支开旁边侍候的佣人,他责备的目光从他看见她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大一件事情不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海城都在看我们古家的笑话!”

    刚刚醒过来的他中气不足,但责备的词语却一点都不轻。

    古婉钥心中一阵嗤笑。

    “笑话?这个笑话不是从你十年前的行为就开始注定的吗?既然你那么害怕别人看你的笑话,那么你当初怎么不坚贞一些?让别人看了那么多年的笑话?”

    古曲河倒吸一口气。

    古婉钥一步一步往他病床逼近,继续咄咄逼人道:“这个笑话是谁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招惹上宓秋,妈妈会郁郁而终吗?哥哥会遇害吗?现在这么多的事情摆在你面前,而你却在乎别人是不是在看你笑话?”

    “呵!古曲河!你不觉得你自己活着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吗?”

    “一个笑话的你,生出了一个笑话的我!造成了这一切可笑的无稽之谈!让天下人之耻笑!丢尽了你在这个世界上的脸面!”

    “古婉钥!”

    古曲河怒喊一声,忽然表情痛苦地抬手揪紧心脏所在的位置。

    古婉钥一阵冷笑。

    “痛吗?”不管古曲河逐渐发白的脸色,她继续说道:“你只是现在才开始心脏痛!我可是足足痛了十年!”

    “我看着那个杀害我哥哥的凶手天天在我面前活得那么轻松愉快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痛你比不上!”

    古曲河表情剧痛,他颤抖地抬起手去按床边的安全铃,一会就有护士急忙地推开门跑进来,给古曲河套上氧气罩,一阵检查。

    “古小姐,麻烦你先出去一会。”

    即使护士不开口,她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对着那个自私到现在依旧不会反省自己错误的人。

    她的母亲宋芊芊当年得知宓秋的存在依旧能原谅这个男人,不就是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么?

    宋芊芊能原谅他,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会狠到要逼死他。

    他爱脸面,顾及名声,她就丢尽他的脸面和名声。

    他越是不愿意提及凡歌的死,她就要将这件事情公布给全世界。让他日日饱受这种自责和愤慨的煎熬。

    她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那个不想让全世界笑话他的古曲河就是一个笑话!

    他找的小三气死了自己妻子不单止,甚至害死了他最为看重的儿子,逼疯他的女儿,最后给他一顶绿帽子!

    这天下间最大的笑话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古曲河!

    “小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走出病房,小夏担心地问。

    她接触古婉钥的时间不算长,但古婉钥并不是一个难懂的人。在她身边这么一段时间,小夏清楚知道古婉钥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对付宓秋。

    现在宓秋已经有了她应有的报应,她的小姐人生就会失去目标,她担心,毕竟古婉钥这种长期压抑的状态,也真的说得上是一种病。

    古婉钥立在走廊间,她没有看小夏,只是沉着眼睛说道:“小夏,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帮忙,我会给你转一笔钱,算是这段时间的报答。从明天开始你就离开古家去过一些想过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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