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豪车里,叶父随手把玩着一串佛珠,一股清洌好闻的味道在车里淡淡弥漫着。叶母对叶父认可许婷的事仍有些不满,但看丈夫好象心情不错,便试探着说:“云柯在外辛苦了这几年,不如叫他回公司帮帮你吧。”

    叶父抬眼看了看妻子,说:“他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会争,他不想要,你送给他也没用。”叶母斟酌着该如何劝说,叶父又说:“你跟白妍不要走得太近,白氏我是一定会吃掉的,省得她以后跟你烦不清楚,她若安分,叶家自然有她一口饭吃,她若不安分,叶家不会有她的位置。”

    他虽然看不上许婷这样毫无背景的儿媳,但对白妍这种心机深重的女孩却更为不喜,若不是觊觎白氏,他是不会同意叶云乔与白妍订婚的。

    叶母心下一惊,知道丈夫说一不二,软笑着说:“那孩子从前对云柯用情至深,我看她也算机敏懂事,有几分心疼罢了,如今她与云乔订婚,我帮着张罗才走近了些,以后自然是他们小夫妻过日子,我哪有掺和的道理。”

    “嗯,你明白就好。”

    叶母想起丈夫在席间一反常态,忍不住问:“程朗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对外,程家这是什么意思?”

    “结婚说到底不过是自家的事,说与不说当然由人家自己,程荣锦一定有他的道理,他这个孙子可不好驾驭。”

    叶母想起刚才程朗丝毫不给她颜面,心中十分不快:“你当年想跟程家联姻,他都没卖你面子,如今转头却给孙子娶了个小户人家的女儿。”

    叶父不以为意,说道:“程家人丁单薄,荣锦却一年比一年壮大,除了程荣锦手段厉害,更重要的是他能慧眼识人,他认可的孙媳妇,绝不简单,今天就可见一般了。”

    “老婆找得好,旺夫旺家。程荣锦自己的妻子,陪程荣锦白手起家,能力强却甘居丈夫身后,可惜走得太早了,儿媳妇不怎么样,生的孙子却好,程朗后来居上,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及。”

    “如今这个孙媳妇我看着不错,云柯与他们交好,很好,你自己也该多与程家走动走动。”转而又说:“云柯这些年,也勉强创业有成,他那老婆也算旺他,你日后收敛些。”

    叶母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逆丈夫,看丈夫对叶云柯颇为赞赏,心里又高兴起来,许婷的事暂时放一边了。

    天气渐凉,转眼元旦将至,跨年的氛围便在城市中热闹起来。程朗近来事务繁忙,时常忙到深夜才回家,更是频频出差。虽然不能每天接岳敏下班,但不出差时,早上仍是坚持陪她走去医院,然后再去公司。

    这天岳敏下班刚出办公室,便见程朗站在门口,她欣喜又惊讶:“你不是要明天才能回来嘛?”

    “事情提前结束,改签了机票。”

    岳敏挽起他的手,边走边说:“坐那么久的飞机,累死了,在家等我就好了,不用来接。”

    “想早点见你。”程朗与她手指相扣往家走,自然少不了旁人羡慕的眼光。

    晚餐后,刚回到1601,程朗便将岳敏抱了起来,岳敏惊呼:“干嘛?”程朗棕色眼睛悠悠看着她,低低的说:“想你了,很想很想。”

    岳敏娇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程朗就近将她放在了沙发上,把她整个人环在自己胸前,问她:“想我了吗?”

    “嗯。”岳敏将手环上他的脖颈:“很想很想。”

    一个吻不由分说就落了下来……

    两天后的周末,岳敏在家休息,程朗和程泽有事外出,都不在家。中午吃饭时,岳敏发现春姐和琴姨有些不自在,春姐之前被动跟林筱曦来往,见了她总是有些尴尬,她劝慰了几次,才渐渐好了,琴姨向来开朗,鲜少这样扭捏,岳敏笑着问:“怎么了?”

    琴姨看着春姐,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不行,我要告诉少奶奶,少奶奶人这么好,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还不说,怎么对得起她。”

    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少奶奶,我今天去林小姐家,在她卧室的床头柜上看到一条领带,她见我看到了,赶紧慌里慌张地藏了起来。那领带我认得,是少爷的,就是少爷之前戴的那条蓝色细条纹的,少爷这次出差回来就没见着了。”

    “她藏了领带就让我出来了,我越想越不对,少爷的领带怎么在她那里?之前,在小区差不多天天都能碰到她,少爷出差那几天,就没看见她,我问她怎么几天没见,她说出去玩了几天,我问她去哪玩了,她突然又不说了,肯定是心里有鬼。”

    岳敏仍是微微笑着,想了想,问琴姨:“你去林小姐家做什么?”

    琴姨回答:“她之前跟我学织毛衣,今天碰到她,说是有一个地方不会织,叫我上她家帮她看一看,我就去了。”

    “她跟你学织毛衣?”

    “嗯,好长时间了,她一件衣服已经织了一大半了,哦,是男式的。”

    “毛衣在她的房间里?”

    “嗯,我一去,她就把我领进房间了,毛衣在床头,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条领带。她赶紧藏到柜子里去了,跟我说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叫我下次再帮她看,然后就让我出来了。我还看到她餐桌上摆着那种烛光晚餐的蜡烛。”

    春姐在一旁扭着手,一脸局促,岳敏说:“没事,我知道了,先吃饭吧。”

    “少奶奶。”春姐不安地说,“我……我本来想问一问少爷的。”

    岳敏柔和地笑着:“真的没事,那条领带我知道,你不用问他,他最近很忙。”

    春姐和琴姨将信将疑,不知所措。

    “好了,吃饭吧。”岳敏拿起碗筷,想了想又说:“你们俩以后别再跟林小姐来往了,她如果找你们,你们就说我不允许你们理睬她。”

    “嗯。”俩人点着头。

    岳敏象平常一样,吃完饭回了1601,刚进门,手机响了,是一通陌生电话……

    第二天一早,岳敏跟着洛一民查房还没结束,突然来了几个警察,说岳敏涉嫌行凶伤人,要将她带走。众人惊愕不已,岳敏反倒比较冷静,在得知受伤的是林筱曦后,她淡然交待了工作,跟着警察走了。

    岳正一脸怒容坐在黄星宇家中,黄星宇给他拿了杯水:“敏敏的案子不归我管,现在只知道林筱曦一口咬定是敏敏刺伤了她,电梯监控显示敏敏确实去过她家楼层,邻居也听到了摔东西吵闹的声音。当时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除了她们自己,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岳敏不可能伤人!”

    “我当然知道敏敏的为人,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证据。敏敏和程朗真的是夫妻?”

    岳正黑着脸。

    “你也别太担心,敏敏目前状态挺好的,她还让我告诉你别着急,她不会有事的。我同事把她带回局里没多久,荣锦的律师就到了,不过敏敏不愿意保释。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会盯着的,你也要相信我们,一定会弄清楚的。”

    程朗办公室里,方天渝惊讶地张大了嘴:“白妍?”

    程泽在一旁说:“最近白妍一直在接触林筱曦,我哥的出差行程,也是白妍透露给林筱曦的。”

    叶云柯摇头:“作死。”

    程朗侧脸肿着,还有一大块淤青,说出的话如冰刀一样刺骨:“帮一帮叶伯伯,让白氏早点并入叶影国际,省得白家人这么闲。”

    方天渝也是摇头,又问程朗:“你的脸怎么回事?”

    程朗没有回答。

    程泽看了他一眼:“昨天,正哥来……发了火。”

    “被大舅子揍啦?”不等方天渝说完,其他几人眼光都向他扫过来,他迅速闭上了嘴巴。

    林筱曦在病床上躺了五天, VIP独立病房,非常安静,她没有通知父母,她在等程朗来看她,她相信他一定会来。

    警察来问了几次话,她每次都准确地说出了岳敏刺伤她的情形。就算是为岳敏求情,取得她这个受害人的谅解,他也应该会来吧,她一天一天地数着,数过了跨年夜,他还是没有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程朗,林筱曦终于等到了他。她还来不及惊讶他受伤的脸,就被他手里拿的东西给震得失了心神,那是一个非常精巧的香薰摆件,浅紫的色调,淡淡的果香。

    程朗身后转出一个人,是岳敏,俩人十指紧扣。

    林筱曦的心迅速沉了下去,忽然全身没了力气。

    程朗将香薰放在床头柜子上,他的眼神沉痛:“为什么?筱曦,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是她伤害了我。”林筱曦的声音很飘,“阿朗,是岳敏伤害了我。”

    岳敏平静地说:“筱曦,警察已经还我清白,我现在没事了。”

    林筱曦哀怨无比:“为什么你伤害了我却没事?”

    岳敏没有分辨:“我来是要告诉你,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不追究你。你扔掉的电话卡和高倍望远镜已经被警方找到,我不是大度,也不打算原谅你,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丈夫心有愧疚。”

    岳敏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正是林筱曦当初送给她的珍珠首饰:“我允许他的心里留有你们的过往,但我不会在我的生活里留存和你有关的一切。”她将礼盒放在了香薰的旁边,拉了程朗就走。

    “岳敏!”林筱曦忽然喊道,“你后悔曾经帮过我吗?”

    岳敏驻足:“那是一个医生对病人的本能。”

    程朗和岳敏走了,病房里又是空荡荡的安静无比,林筱曦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是啊,她那么怕疼,那么爱美,为什么在白妍怂恿她自残的时候,她轻易就答应了呢?因为——绝望,因为她处心积虑的挑拨毫无成效,她看着他们恩爱非常,看着他们如胶似漆,那些脸红心跳的亲昵,让她无数次的崩溃绝望。

    腹部的伤口似乎没有了痛感,天花板看着越来越远,她曾被迫躺在病床两年多,沮丧、痛哭、发脾气,她甚至绝过食,但似乎总还有一丝丝的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她心心念念的人,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爱着她,宠着她。现在,那个人走了,他真的走了,再也不会为了她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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