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窈才发现自己说漏嘴,忙撕下一小块馒头塞嘴里,装作没听见阿纯的话。

    阿纯没有因此止了话头,“夫人想去淄扬,我倒是有个办法。”

    “咳咳咳……”这话过于突然,沈洛窈冷不丁呛得猛咳嗽。

    阿纯忙帮她抚背顺气。

    气顺了,沈洛窈望着阿纯,惊疑不定,“你……是要帮我?”

    阿纯回看她,眼神坚定,郑重点头道,“这两日一直见夫人闷闷不乐,想来如夫人这般相貌修养之人,家世定然不俗,只是不知因何落到我们岛上。少主看上夫人,我们岛上的人看来,是夫人福气,但我猜测,依夫人家世而言,少主是万万配不上夫人的。”

    此话说得沈洛窈心里无比熨帖,不过她还是存有怀疑,“你为何想帮我?就不怕你们少主发现,责罚于你?”

    阿纯煞有其事道,“同为女子,阿纯只是将心比心,若让我嫁给一个不喜欢,身份相貌大相近庭之人,我也是不愿意的。至于少主……”

    她迟疑了下,接着道,“他对女子向来宽和,不会轻易处罚女子,虽不知夫人在少主心中有多少分量,但少主不是儿女情长之人,想来夫人离开后少主会渐渐淡忘,为了少主和夫人不成为怨偶,阿纯愿冒险助夫人离开桃源岛。”

    这理由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够说服力,但沈洛窈在岛上孤立无援,好不容易有个人跳出来说愿意帮助她逃离魔掌,轻易就被说动心了。

    沈洛窈朝门外看了两眼,见无人,压低声音问,“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阿纯将淄扬县令周大人明日会随大船到访的消息告诉她。

    沈洛窈两眼一亮,她身上有块玉佩能证明她的身份,只要见到那位周大人,亮出那块玉佩,她有自信让周大人相信她是沈首辅之女。

    现在的问题是,她该如何掩人耳目见周大人?

    两人在房里讨论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可进可退的办法。

    不再是孤军奋战,且离岛指日可待,沈洛窈心情一扫连日阴郁,下午美滋滋沐了个浴,为了不让狗贼破坏好心情,晚上不等狗贼回来,便早早上床睡觉。

    本以为今晚会是她来到桃源岛睡得最安稳,最香甜的一晚。

    但……

    “醒醒……醒醒……”

    沈洛窈睡得正香,有人却一直推她,她惺忪地微睁开眼,烛火亮光晃得眼睛疼,她揉着眼,鼻音略重不悦道,“做什么?没看见我睡觉。”

    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不像生气,更像娇嗔。

    陆铉回来的时候,看到房间灯火明亮,美滋滋地脑补了一出漆黑的夜晚,新婚妻子在房里满怀期盼盼着夫君归来,终于等到夫君晚归,贤惠地伺候夫君洗漱更衣……

    然而一进房,没见到新婚妻子半个人影,问门口的阿纯,说是睡了。

    掀开帐帘一看,果然睡了,还睡得很香。

    少女睡得安宁无忧,陆铉心里莫名堵了口气。

    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既然不高兴,当然要做些高兴的事了,于是他毫不犹豫把她叫醒。

    没想到少女迷糊醒来,模样软糯可爱,好像一头懵懂小鹿撞进心里,撞得陆铉心跳如擂,还没由来地感到心虚。

    他眼神四处乱飘,不敢看她,声音都不自觉小了许多,“没事,你睡吧。”

    沈洛窈睡意正浓,眼睛只睁得开一条缝,闻言立马阖眼继续睡。

    过了好一会身侧没动静,陆铉才敢挪眼去看她。

    少女眉目舒展闭着眼,昏黄烛光照在她腻白无暇的脸上,仿若泛了层金质光华,看起来貌美得不像真人。

    特别那两片如花瓣般红润的唇瓣,他曾尝过其中香软之滋……

    想起新婚那晚醉意上头的冲动,陆铉眼神慢慢变得火热,身上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燥热席卷而来,心头一震,他慌乱地将视线从少女脸庞移开。

    真怀疑少女是狐狸精化身,否则以他定力,怎会每次见到少女柔美的一面都忍不住动情。

    昨晚就是盯着少女看出一身邪火,才不可思议地……

    想起昨晚,陆铉脸色阴沉,那种事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他从来自诩光明正大,昨晚却像阴沟里翻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再做第二次那种事。

    忍着身上僵硬,他翻身下床,走出房门。

    出乎意料的,阿纯竟还在门口。

    有人突然打开房门,阿纯措不及防与之对视个正着,见开门者是陆铉,错愕一瞬,随即脸倏地红了。

    她忙低下头,有些紧张问,“少、少主有何……吩咐?”

    陆铉看她一眼,淡声道,“怎么还没回去?”

    阿纯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留下来。

    她虽然还未成亲,是个名副其实的黄花大闺女,但为了得到陆铉喜欢,她曾跟船出去,扮成少年模样向青楼女子请教,如何虏获男子的心。

    青楼女子能教的都是床上那些事,所以阿纯对男女床笫间那些事理论了解了许多,只差实战。

    早上听少夫人诉说昨晚的梦境,阿纯心里便有个魔障挥之不去。

    她有种强烈预感,觉得少主和少夫人一定还未圆房,否则少主如何还需自己渲泄?

    阿纯暗暗咬唇,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少主怎会这时候出来,难道……

    努力压制砰砰直跳的心跳,她打算不动声色往少主身上瞅一眼,不料陆铉已前行两步背对自己。

    “正好,”陆铉语声淡漠吩咐她,“你进去小榻上睡,不要吵醒夫人。”

    说罢,不等阿纯应声,人已阔步离开。

    让她进去睡?

    男人高大背影渐隐于漆黑的夜色中,阿纯傻愣愣站了好一会,都没明白为何忽然让她进去睡?

    陆铉到侧院打来透心凉的井水,自头顶一冲而下,足足用了七八桶,才将那股莫名的邪火压下去。

    他没有再回后院,直接到前院歇下。

    *

    沈洛窈这晚没再做奇怪的梦和噩梦,翌日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阿纯替她梳洗穿衣的时候,说起昨晚少主让她在小榻安置的事。

    沈洛窈没有往奇奇怪怪的方向想,只问,“你昨晚睡外间,他呢?”

    阿纯自然明白‘他‘问得是少主。

    “大概去前院了,我进来后没看到少主再回来。”

    少主一晚上没回来,阿纯心塞不已,睡得也不踏实。

    本以为得月有望,没成想人家真的只把她当下人使唤,让她进来睡是为他夫人守夜。

    沈洛窈没有注意阿纯神色变化,陆铉没回房睡,于她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再加上今晚就要见到能带她离开桃源岛的县令了,她脸上扬起喜上加喜的笑容,神秘兮兮凑近阿纯,问,“你打听得怎么样?”

    阿纯还沉浸在少主只当她下人伤感中,闻言回过神来,点点头,小声说,“今晚辰时开宴,等少主走了,我就带夫人过去。”

    沈洛窈奇怪道,“为何要等他走,他不是在前院设宴招待周县令?”

    “接风宴设在范先生府上。”

    说起这个,阿纯又是一阵心塞,以往少主设宴,无一不在他自己府上,但今时不同往日,少主竟以家中有女眷不便,将接风宴设在隔壁府。

    知道沈洛窈不认识范先生,阿纯补充说,“范先生就是隔壁府邸的主人。”

    沈洛窈有些担忧,“那我到时能进去吗?”

    阿纯丝毫不觉宴会设在哪会有影响,信心满满道,“可以的,到时夫人换身不起眼的衣裳随我一道入内即可。”

    沈洛窈忧虑更重,“可我无法走动,如何与你一起进去?”

    阿纯怔住。

    两人都是计谋上的小白,昨天商议好见淄扬县令一面便欢天喜行动了。

    沈洛窈以为接风宴就在狗贼院子,在狗贼院子里的话,像腿脚不便这种重要的小事当然能忽略不计了。

    阿纯显然忘了她腿脚不便这一茬。

    两人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半天也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

    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失,沈洛窈一咬牙,“要不我让狗……你们少主带我一起去……”

    话音刚落,外面一道轻笑传入,“夫人想去哪呢?”

    陆铉突然从门外进来,屋里两个做贼心虚的小白吓得脸色一白。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陆铉走到妆台前,盯着沈洛窈那张俏白的小脸,压根没注意旁边阿纯脸色与她如出一辙,关切地问,“腿上还疼?”

    沈洛窈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跳瞪他,火药味十足,“你怎么来了?”

    陆铉才不管她是否发脾气,随手拿起妆台前一支玉簪把玩着,还有心思玩笑,“夫人怎么天天都问这个问题?”

    沈洛窈忍着蠢蠢欲动的火气,把话说清楚,“你平时这个时辰不是不回来的么?”

    她刚梳好发髻,还未簪上头饰,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素净,看着这张未施粉黛却更显天生丽质的小脸,陆铉不自觉勾起嘴角,看似不经心将手中玉簪往她发髻上一插,语声故作幽怨,“昨晚回来你睡了,今晚我有应酬,回来你又该睡了,我现在一天不和夫人说话就浑身不舒坦,所以这会特地百忙之中抽空回来和你说说话。”

    他把玉簪插进发间那刻,沈洛窈顾不上听他说什么,下意识揽镜自照摸发髻有没有乱,还好,玉簪插的位置不歪不斜。

    心思放在发髻上,再回神只听见他说特地回来和自己说话,要不是骨子里的涵养不允许,她真想给此人翻个白眼。

    “是吗?”沈洛窈言语压根不掩饰对他的嫌恶,“巧的很,我只要和你一说话就浑身不舒坦。”

    说罢,她决定忽略这个人,转头对阿纯道,“纯姐姐,推我到桌边,我要早膳了。”

    两人斗嘴丝毫不避阿纯,自然无人发现阿纯神色间的不自在。

    阿纯还没应声,陆铉又抢着说话,“刚好,我也还没用吃,阿纯,多准备一人的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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