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和日丽,万里高空无云,天公作美,沈洛窈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错觉,愉悦的心情美上加美,连昨晚陆贼有没有回来都不在意了。

    离巳时还有半个时辰,她便催着阿纯去墟市等。

    可一个时辰过去还不见阿纯回来,沈洛窈等得有些焦急,却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是有事耽搁了,不用慌,稳住。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开始坐立不安,拄着拐杖在屋里走了几圈,犹觉不放心,干脆出了房门,坐在廊下等。

    眼见午时都要到了,阿纯再不回来,周县令要走了,沈洛窈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准备出门找人,可拄着拐杖没走几步,就看到陆贼负着手悠哉地迎面走来。

    陆铉一看到她,就皱眉问,“腿脚不便,怎么出来了?”

    沈洛窈正心烦这人怎么出现得这般不凑巧,自然不会说实话,她抬高小脸理直气壮道,“我乐意。”

    只这么一会的功夫,陆铉已到了她面前,往她身后看了看,又问,“阿纯呢?怎么不扶着你?”

    提到阿纯,沈洛窈心中一虚,气弱了些道,“她家里有事,出去了。”

    她神色的变化陆铉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和平常一般询问,“夫人还没用午膳?”

    这个沈洛窈倒没必要瞒他,如实点了点头。

    陆铉道,“正好,我也还没吃饭,我去叫陈婶把饭菜端到房里来。”

    快到周县令离岛的时辰了,沈洛窈哪还有心情吃饭,当即拒绝道,“不用了,我还不想吃,你自己吃吧,我出去走走。”

    说完,再不想耽搁,便拄着拐杖往前,陆铉跨了一步双手抱臂拦在她面前,不知说真的还是假的,“夫人腿脚不便,既想出去,为夫怎好袖手旁观呢?说吧,要抱还是背?”

    陆贼要跟着去了,那还得了,沈洛窈想也不想便拒绝他,“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她换个方向准备绕过陆贼。

    陆铉却偏阴魂不散纠缠,她转到哪他身体就转到哪挡。

    连转了三个方向,无果,沈洛窈忍无可忍,“能不能让开!”

    “不能,”陆铉笑得十分欠揍,“夫人不让我跟着,我不放心。”

    对于这种不要脸的赖皮,沈洛窈就是再活十辈子也束手无策,干脆直接上手推他。

    没想到这陆贼看着瘦的,身板却跟座小山似的,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动他半分,反倒沈洛窈因为单腿站立力有不逮,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幸好有人及时搂住她。

    沈洛窈暗自庆幸没摔倒,下一秒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整个人窝在陆贼怀里,他的手正搭在她腰上。

    “啊!”沈洛窈下意识尖叫了声,然后推开陆铉,恼羞成怒抡起拐杖要打人,“我打死你个色胚,打死你……”

    笑话,陆铉怎么可能任由她打到,一抬手便轻易握住拐杖。

    沈洛窈一击不中,想抢过拐杖继续,可惜使了好大力气都无法从陆贼手里夺回拐杖。

    她气得脸色通红,偏还一脸不服输,扬高声音叫嚷,“你放手!放开!”

    陆铉全程唇角勾笑,对她张牙舞爪又奈何不了他的小模样,简直爱不释手。

    他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夫人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地如此蛮不讲理,我扶了你一把,不道谢倒也罢了,竟还要打人。你要是答应不打我,我就放手。”

    沈洛窈冷静了些,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想到他故意拦着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咎由自取!你不拦我,我怎会摔倒,放手!”

    “我好心想陪夫人出去,夫人不领情才出拦人的下下策。”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洛窈急出一身汗,意识到今日摆脱不了陆狗贼,就别想踏出这院子,只好暂时松口,“好了,我不打你了,你松手。”

    陆铉手一松,拐杖终于挣脱了束缚,沈洛窈气呼呼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次陆铉倒没拦她,因为她走的方向是朝房间去的。

    她一拐一拐的,步伐很慢,陆铉慢悠悠跟在后头,嬉皮笑脸的,“夫人不是要出去?怎么回房了?”

    沈洛窈不理他,他又说,“其实不出去也好,夫人腿还未大好,走太远会加重伤势。”

    沈洛窈一脚跨进房门,转身就想把门关上,不让他进来。

    陆铉反应迅疾,一个闪身便进来了。

    拦人不成,沈洛窈只当他是透明人,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与狗贼废了这么多口舌,真是口渴。

    陆铉在她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现在只能将离岛的希望寄在阿纯身上了。

    与讨厌的人坐在一起,沈洛窈压根不想说话,偏陆铉嘴上叭叭不停。

    “夫人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沈洛窈看都不看他。

    陆铉继续,“不饿的话,那就待会饿了再吃,话说阿纯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让朱婶去找找她。”说罢他便起身。

    事关阿纯行踪,沈洛窈想不理他都不行了,一心急,拉住他的袖口,“诶,不用去,阿纯说了她可能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陆铉低头看她的手,沈洛窈顿觉手抓到了烫手山芋般,立刻松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为掩饰尴尬,她只好说,“我饿了,你去叫朱婶端饭菜过来吧。”

    陆铉却没听她的,重新坐下来,忽然十分正经道,“吃饭的事待会再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什么事?”不知为什么,他一正经沈洛窈便觉心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瞧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陆铉正经不过一秒,只觉好笑。

    他唇角勾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淄扬县令听说我成婚了,特地补了一份新婚礼物送我们。”

    沈洛窈心里咯噔一跳,新婚礼物?周县令不是知道她是被强娶的了吗?怎还会备礼?

    沈洛窈看陆铉一眼,想从他神色看出真假。

    陆铉看出她心思,调笑道,“夫人不妨猜猜周大人送我们的新婚礼物是什么?”

    没个正经,沈洛窈才不信他的,她轻嗤道,“谁稀罕!我可不承认你我成婚之事,你把礼物扔了!”

    “真要扔了,”陆铉一副可惜的样子,“那件礼物看起来贵重得很呢,扔了有点可惜,夫人不如先看一眼。”

    他手伸到怀里找着东西。

    沈洛窈一点也不屑,“我不看,要看你自己看。”

    她别过头以示决心。

    陆铉找了半天,总算找到那所谓的礼物,他拿出来,故意拎在手里摇晃,唉声叹气,“这么好看的玉佩,夫人不要真是可惜了。我这就去扔到海里去。”

    玉佩?

    听到‘玉佩‘二字,沈洛窈本能地转头,看到陆铉手里那块再熟悉不过的玉佩,整个人如遭雷击!

    发生了什么?放在周大人那里的玉佩怎会到了狗贼手里?

    沈洛窈腾地从位上起身,几乎以抢的方式把玉佩夺过来。

    其实陆铉有物归原主的想法,没设防,她才能轻易得手。

    沈洛窈将玉佩看了又看,再三确认是她的无误,厉声质问道,“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陆铉一脸无辜,“刚刚不是说了,这是周大人送我们的新婚礼物。”

    “胡说!”沈洛窈没心思与他开玩笑,冷声道,“周县令人呢?”

    陆铉扬眉诧异,“你不知道?周大人一早就走了。”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把沈洛窈霹得里焦外嫩。

    “走了?”沈洛窈神情怔愣,眼神发散不知该看何处,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陆铉心底一嗤,为个不靠谱的县令至于如此么?

    转而一想,他心知周县令为人,自是不屑,可沈洛窈不知。

    陆铉收敛神色,薄唇抿成一线,不甚确定自己是不是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他忽觉手足无措,从来不会安慰人的嘴巴试着张口,柔声道,“周县令走了便走了,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洛窈蓦地回神,将所有不顺的气都撒在他身上,“你帮我?好啊,那你马上送我回北陵!”

    “可以。”陆铉神色没有一丝玩笑,“不过要等我派去北陵的人回来。”

    他做事向来顾全大局,新婚那晚,沈洛窈言之凿凿说她是北陵首辅之女,如果真如她所言,她是首辅之女,未来太子妃,陆铉就算再喜欢她的容貌,也不会做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岛上民众安危之事。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成婚次日他便派了人上京查探沈家小姐有没有失踪,算算时日,估计这几天应该会有消息。

    听了他附带条件的话,沈洛窈认为他又在找借口戏耍自己,当然不相信。

    她捏紧玉佩,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发一言起身朝内室走。

    陆铉看出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识趣地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去戏言几句,打破僵局,而是让她先冷静一会。

    却不知,这样听之任之的后果是等陆铉主动找她,无论说什么,如何低声细语讨好,沈洛窈都不跟他说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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