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

    沈家的千金——沈长瑜,一向隐人而行踪难觅,却是因为他人偶然数面被渲染成了绝世独立的美人。如今从洛州安养归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谈不上如何的喧宾夺主,却还是因为那绝世的容颜让人难以忽略。

    虽然许多盛朝官员未必见过宁绎的女装,可是对于沈长瑜与宁绎容貌上的相似,每个人在心中却还是不约而同的有着几分感觉。而虽然有此思索,却是也明白今日大喜的日子,提起已经亡故之人乃是不妥之事,所以也都缄默不言,却也是另有他想。

    或许是为了这样的“好颜”而求,也或许是为了这张“好颜”之后的沈家而思。今夜的沈敬堂与夫人,却是不知不觉被暗示、提议了许多次关于沈长瑜的亲事,而不少的王公子弟也是时常有心攀谈,倒是让沈长瑜不觉有几分哑然失笑。

    幸亏孟林却是识得她的性情,便是暗中嘱咐人为她寻了个安静之处。而她便是只说有些疲惫,就随同而来。

    地方倒是个好地方,极为安静雅致又避开了院子喧嚣的屋子,特意安置了些许的亮光也是不至于如何的凄清,只不过,未曾想到不止有她一人。

    “见过皇上。”沈长瑜看着站在亮光下的人影,就算不看样貌,也是知道是他。那气韵之中,较之以前的温润,开始慢慢地多了几分王者的霸气。

    而傅珩转过身,看着沈长瑜:“你这是在告诉我,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吗?”

    沈长瑜眉头一皱,慢慢地起身。她不过是遵循着一种应该遵循的礼仪罢了:“沈长瑜并无此意,只不过皇上毕竟是皇上,理应受到臣女之拜。”

    傅珩挑了挑眉,看着垂着头的沈长瑜:“你以前可是不会如此低着头与我讲话。”

    沈长瑜一愣,却还是将头抬了起来,看向傅珩,确是又晃了晃神。

    “你知道,我不愿如此的。”傅珩看着她,有几分无奈却也希求地说道:“我只是想与你像最开始那般,自由自在地说说话。如你觉得你无法与皇上如此,不妨还将我当做誉王。”

    沈长瑜因为傅珩的话,却是动了动眉,心中不明白为何地缺了一角,然后才缓缓道:“是。”

    而傅珩便是因为一个“是”字,缓缓地展开笑颜,抬了抬手,而后两人坐下。

    摇曳的灯光透过灯笼的薄纸映衬着两人身上,各有其姿的面容都带着几分浅浅的安然,仿佛是摒弃了一切的疏离与过往,此刻喧嚣的夜晚终究有需要宁静的人。

    “倒是没有想到云岚最后的归宿竟然是孟林。”果然是傅珩先开口道:“倒是不免有些感慨这姻缘二字的不可测。”

    沈长瑜也点了点头:“一个性子开朗急躁,一个沉稳内敛。却是互相填补,必定也是百年好合。”

    傅珩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情,又像是因为那“百年好合”几个字而有所动一般,看着沈长瑜:“那你呢?可曾想过与何人百年好合?”

    沈长瑜一愣,却又移了移眼光,然后道:“未期不可期之事,该做应当做之人。”

    傅珩眼中笑意一收:“不可期之事?你是在表明心意还是在劝我?”

    “都是。”沈长瑜稳稳道。

    傅珩皱了皱眉,沉默下来,看着沈长瑜有几分决绝的眼神:“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沈长瑜缄默不严,她想说不明白,可是这样的回答必定也是不可改变他的心意的,那她又如何为之呢?

    她不是对他毫无情谊,便是誉王与宁绎之间的故事就比之其他来得深重。可是她也明白他与她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以前的宁绎与傅珩不是,如今的沈长瑜与皇上同样不是。既然如此,又能如何为之呢?

    而情深二字,往往深情。她与他之间,不管是情深还是深情,都因为彼此的身份与如今的结局而不可为之。

    “你不愿回答,便是明白。”傅珩看着沈长瑜缓缓说道:“可是既然明白,为何又不回答?难道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到最后连个回答也是奢望?”

    傅珩一向不是多愁善感之人,甚至于可以说性情本比他人更为冷然。虽然时常给人温润沉静之感,可是却是因为极少如此起伏,却是此刻有一种骇人的寒意。

    沈长瑜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傅珩:“你的心意,我记在心中,也不曾忘怀。只是,男女之事,除了你情我愿,更有其他藤蔓纠葛。就像我母亲一般,她自始至终只爱着一个人,却是不得不去牵扯许多的人。所以爱,并非一人或是彼此之事。”

    “可是只要你情我愿,彼此有心,又有什么纠葛是不可理清的呢?”傅珩皱着眉,因为沈长瑜的话不甚满意道:“何况,如今我是皇上,你是沈家的千金,你我之间便是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人有非议的。”

    沈长瑜摇了摇头,缓缓地站起身,侧了侧身子缓缓道:“做宁安的时候,我在想宁绎是怎样的一个人,而做宁绎的时候,沈长瑜又是怎样的一个人。而当我做了沈长瑜之后,我便是以为这就是我历经千辛万苦,费尽许多心血可以得到的身份与生活了,却日日未曾安眠。”

    傅珩皱了皱眉,也站起身走到沈长瑜身旁,然后道:“既是你所愿,为何难以安眠?”

    沈长瑜转过身,看着傅珩:“曾几何时,的确是我之愿。不过如今,却是未必。”沈长瑜微微地皱了皱眉,眼中似乎有隐匿的情绪一般,欲言又止。

    傅珩抬起手,握住沈长瑜的肩膀,似乎对于她的这种逃避感到不安一般,缓缓道:“可是不管你是谁,我爱的却是你。想要留住的也是你,你就是你,是我傅珩心中唯一的女人。”

    沈长瑜一惊,虽然傅珩的心意他一向明白,可是如此赤裸裸的强求,却还是让她觉得心慌,看着傅珩那双眼眸,更加觉得无法摇动。

    “皇上。”终究,是只能化为一句带着几分叹息的称呼。沈长瑜看着傅珩,定定道:“那我若是凤宁安,该如何?”

    傅珩眼中陡然染上一抹惊愕,却是因为这一晃神,让沈长瑜趁机逃开他的遏制,退了两步。看着傅珩变化的神色,心中也是一片凌乱。

    而他,的确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心思!

    她要做宁绎,他便是能够让她无虞。她要做沈长瑜,他也可以随她的心意。只因为这两个身份都是他可以参与和掌控的。偏偏是宁安与凤宁安两个身份,他不仅与她有着许多不可逾越的距离,还生出那么多的顾忌。他知道她断然不会想要再做被欺骗的宁安,却是也没想到她会忽然生出做回凤宁安的决定。

    要知道,这是他与她最能生出间隙的身份。不仅是因为上一辈的爱恨情仇,更因为她恢复这个身份之后,他们彼此更多的身不由己。

    “此刻,我安然无忧地站在你面前。清风徐徐,灯火璀璨,处处是喜气浓溢,人烟富盛。”沈长瑜看着傅珩,暗暗地握了握手,似乎有几分压抑地说道:“一切都告诉我,一件事情,那便是我此刻无比安逸地活着。可是。”沈长瑜顿了顿,定定地看着傅珩,眼中仿佛被染上了一片尘埃一般:“我娘亲的尸体如今还留在宫中的冰室之中,冷冷清清,无依无靠,甚至是魂不能归故里,体不能居乡冢。身为其子,纵然没有缘分相处一日,却是也不能不体其怜爱之情。”

    傅珩看着她,皱了皱眉,眼中也慢慢地被沈长瑜眸中的黯淡所然,多了几分颓唐。

    仿佛就是一株玉树,被雾气所然,如今便是千般姿态也变为了喟叹——她此言,便是决定不可更改之意了?

    沈长瑜看着傅珩,又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我要送我娘回宁朝。”

    话音一落,仿佛千树万树的灯花从傅珩面前寥落,他看着那张坚毅的面容,忽然有种她既然是她,一直都是她,便是做了沈长瑜也是有着宁绎的执拗。

    摇曳的灯光透过灯笼的薄纸映衬着两个的人影,仿佛诸多欢声笑语都停在了那修长的人影后,喧嚣的夜晚终究有需要宁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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