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瑜无意承受皇上的情谊。“沈长瑜最终还是敛了敛眉,带着几分叹息道:“只是,未曾想到会让我沈家如此难为。”

    沈敬堂似乎也明白了自家女儿的心思,却又思度了片刻一般,缓缓道:“其实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

    沈长瑜一抬眼,眼中倒是有掩不住的诧异,却又明白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皱了皱眉。

    “可是只要你情愿,这沈家便一直是你的家。”

    “长瑜明白。”沈长瑜到底是因为沈敬堂的话松了松眉头,心中不由得一动,更多的也是感怀。

    “我原以为你与皇上朝夕相处过许多日子,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何况如今皇上是对你有意。”沈敬堂看着沈长瑜道:“你既是我沈家的小姐,便是没有配不上皇上之意。虽然我沈家之人一向不入后宫,可是若是你情愿,我也是不会阻拦。只不过如今看来,你对皇上或许并非是因为身份之故而难以接受。”

    沈长瑜这才明白沈敬堂的话中之意了,原以为是他有心撮合她和傅珩。如今看来一切不过都是在顺遂她的心意。

    她到底是有几分心乱与自私了,想着自己因为那些秘密而猜测着所有人对她的心思,可是其实所有人不也是在猜测着她的心思。沈敬堂以为她对傅珩有意,说出知道她的身份,是希望她不顾及任何地去追求她的幸福,甚至于为了她可以将沈家数十年的规矩打破。而一旦明白她对傅珩的无意之后,也是毫不强求。

    “长瑜谢谢爹爹的心意。”沈长瑜低了低头,然后才缓缓开始说道:“三年前,我对皇上又或者是傅珩更多的知己相倾之意,或许有过爱慕之机,可是也明白彼时是身不由己,不得妄动心意。而三年后,我们之间纵然还有几分知己之意,却是更多的男女之间所不可解释的牵扯。然而长瑜与他却是身份悬殊,其中的距离早就无法跨越,又何况是母仇在身。”

    沈敬堂自然明白“母仇在身”四个字的含义,可是也不忍心见到沈长瑜因为前仇而失去一些机会,便道:“你若与他是真心,自当有退路,何须逼迫自己?”

    “可是长瑜对他,却是未曾有如此深的男女之情。”沈长瑜微微地摇了摇头,却是万般无奈:“他是心系天下,我却更爱渔樵。且不说我们是否能够白头到老,携手与共,且说如今的情况,他便是万般不可舍,我也是千般身不由己。”

    “可是配得上你的,须得是英雄好汉。”沈敬堂皱了皱眉,道。

    “可是英雄好汉,为了长瑜能够放下一切的又是不多了。”沈长瑜倒像是极为明白一般:“所以长瑜未曾想要将就过一段感情,未曾想过强迫谁参与我的感情。”

    “你的性子,的确如此。”沈敬堂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太过通透,也累了自己。”

    “长瑜若是累了,自然是会回家的。”沈长瑜此时倒是不由得暂时松了松眉,然后道。

    只不过沈敬堂倒是也听出了一二,既然是“回家”,便是要“离家”。

    果然,沈长瑜低了低眼,然后才缓缓道:“虽然这辈子不能从一开始就做爹的女儿,可是长瑜愿意一辈子都是爹的女儿。”

    沈敬堂终究还是叹了叹气,也不由得有几分感慨,走到沈长瑜面前,缓缓道:“既然是爹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沈敬堂似乎也已经知道沈长瑜是心中有着打算的,看了看她道:“只是你要记住,你所有的决定,我们都是支持的。因为你是个不会让人担心的孩子。”

    沈长瑜低了低眼,眼角不由得一酸涩,此刻却是一种离愁别恨袭上心头。

    “我想回宁朝一趟。”沈长瑜抬了抬眼,看着沈敬堂的眼中,有了几分笃定。

    而正是这几个字的一句话,却是开启了更多流传的故事与一场关乎天下的纠葛····

    越国

    韩国的局面因为辛国的帮扶,早就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而宋觉对于如此的局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终于坪洲一战,兵马皆无,四面险峻,被迫自刎而死。

    然而宋未虽然是赢了这场大战,可是由于宋觉的造反之名,让人不由得对韩奉帝的死因有所怀疑,而坊间也开始流传其不知何处而来的宫廷内幕:便是这韩奉帝是中毒而死。而当今皇上借助辛国之力,是立下了割城赔池的契约。那宋未更是有逼死手足之嫌。

    虽然一切是真是假,还是有待商榷,却是暗暗地合了人的心意。

    坐在案前的老者,闭着双眼,耳听着一旁的少年侃侃而谈,嘴角带着几分冷淡,又有几分不自觉的思度。

    “如今大臣们对这些流言都还是兜着捂着的,却是只怕也藏不了几日了。”段北期谈起此事,倒是玩味地笑了笑,然后道:“没想到这公孙南弦下手倒是极快呀。”

    “不愧是公孙家的后人。”卢文渊站在一旁,倒是极为淡然地说道。

    匡天德也点了点头:“民心向来是所向,他既然放出这样的流言,便是明白这点而且善用此点。”

    “可是,就算是整个韩国的百姓都对这些事情有所猜测,可是宋觉造反才被平叛,应当也是引不起大的风波。”卢文渊说道。

    然而,匡天德却是摇了摇头:“只怕他是在铺路罢了。纵然此刻对宋未或许没有什么大的冲击,可是这流传出来的三件事中,韩奉帝中毒而亡是不可验证,而逼死手足虽有其嫌,却也还是因为宋觉造反在前。”

    “那就只有为了借助辛国帮助,宋未立下了割城赔池的契约一事,之前未曾有过什么风声,而以后若是坐实,便是会让宋未大失民心。”段北期思度了一会儿,却又在说完之后有几分疑惑:“可是这件事是真的吗?如果是,那公孙南弦是为何事或者说是为谁铺路呢?”

    “目前真假倒是说不清楚。”匡天德缓缓道:“可是只要公孙南弦是站在熙朝一方的,便是希望离间越辛韩三国的关系的。而只要是与我们志趣相同,也就暂且不用忧虑。”

    卢文渊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只不过这宋未应当是知道公孙南弦的身份的,既然如此还让他知道这样隐秘之事,是不是有依存盛朝之意,如此对我们倒是威胁了。”

    段北期也拧了拧眉,虽然离间是好事,可是若是离间的结果不是让他们能够在三国之间取得利益,那他们又何必多费心思呢?

    “这个消息未必是宋未告诉公孙南弦的。”匡天德却是否认道:“不管宋未有多信任公孙南弦,他也如同我们一般明白公孙南弦的出身,也就自然不会将如此隐秘地事情告诉他。”

    “那这公孙南弦倒是更有本事了。”段北期嗤笑了一声:“原以为既然是公孙家的人,智谋之重,更应该是用计谨慎与机智,或许会带着几分迂腐之气。却没想到之前韩奉帝一事,就足够表现他的深谋远虑中的狠辣。如今流言一事,更是让人觉得他用计是让人捉摸不透。”

    “依我看,你看人应当是没有错的。”匡天德因为段北期的话,倒是也思量了片刻:“或许在他背后还另有其人呢?”

    “另有其人?比公孙南弦更懂得谋略之人。”卢文渊倒是也有了几分好奇。

    匡天德皱了皱眉,一张向来沉静的面孔上忽然多了几分忧虑,然后道:“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段北期与卢文渊因为匡天德的话相视了一眼,似乎都意识到匡天德想起了谁,而却也最终选择了沉默。

    或许他并不希望他所想到的那个人是自己额对手,只是能够让匡天德如此的人,会是谁呢?

    而为了利益,本就是需要两相思度,你方唱罢自然也就是我方登场。远隔千里的越国,越应帝因病而移权,太子易明濛如今除了名义之外,却是已经把持了朝政,成为了实际上的一国之主。

    “殿下。”锦海站在易明濛面前,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却又隐藏着几分其他情绪地说道:“今日大臣们的上奏,我事先并不知晓。”

    今日朝堂之上,一干大臣以“皇上病重,太子宜早日册立太子妃”为名,上奏希望易明濛能够与锦家长女锦凰早日晚婚,都是也用上了冲喜的借口。

    而锦海站在易明濛面前,便是为此事请罪,对于眼前之人,这段日子他可谓是看得极为通透。虽然今日所提之事也是他所期望的结合,可是他也明白易明濛的心性是绝不喜欢有人逼迫的。

    只不过,相比较锦海的几分无措,易明濛微挑的唇角倒是自然许多。其实这本就是一步早就布好的棋子,不管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而如今被提了出来,也是恰当的时候。

    “既然都有这样的想法,也未必不可。”

    锦海一挑眉,倒是对易明濛的话有几分出乎意外。

    “锦凰和我的婚事早晚得办,如今既然担着个冲喜的名义,倒是也显示出我为了皇上的病情做了个孝顺的儿子。”易明濛缓缓道。

    只不过这样极为细致的打算,倒是让锦海不由得有几分心中感慨:看来他是的确未曾真心想要与他锦家女儿有任何的感情纠葛,一切倒是更像是交易,他锦家用这样的联姻获得今后的靠山,而他易明濛则是想要得到他的支持以及这联姻所带来的其他好处。而这些虽然在他眼中,与一个家族的发展与光大必须的牺牲,又或者作为他锦家女儿本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微臣明白了。”锦海点了点头,在此事上与易明濛算是达成了一致。

    “近日韩国传来一个消息。”谈完私事,自然还是要回到大事上来:“宋未虽然平了宋觉的造反,可是这几日有三则流言却是在韩国众人皆知。”

    “哪三则流言,一则是韩奉帝是中毒身亡,死因蹊跷,二则是宋未为求辛国出兵,立下了割城赔池的契约,三则是宋未对宋觉赶尽杀绝,事鄙弃手足之嫌。”锦海说道。

    “流言如何而来?”易明濛敏锐地问道,看起来都不简单的三个猜测,恐怕却是真假难辨,甚至于真的可能性更高。

    “暂不知。”锦海道:“可是宋未似乎是愁上了眉头。”

    “造反一事好不容易才平定,大局初安,此刻的韩国自然是不能经受风浪了。”易明濛挑了挑眉:“不怪他坐不住。也正好是他坐不住。”

    “殿下对此事可有其他看法?”锦海问道。

    “这三则流言当中,第一和第三虽然很吸引我,因为求证了自然会让宋未有数不清的麻烦,可是两个死人,却也是最难求证的。倒是第二,既然是无风不起浪,这浪若是起了,你就去查查究竟是不是有这样的一股风。”易明濛眼中倒是多了几分让人感觉寒冷的笑意,而他心中也是自有一番打算。

    盛朝之事生变,如此傅珩便是坐上了皇位。而他若是再想要与他相抗衡,便是要让他越国更强才行。而之所以他不愿太过迅速的对韩国表态,虽然是有几分生出隔阂的危险,却也是在保留他盛朝态度的基础上,也保留了余地——既然不明确,便是能够轻易在韩国与辛国有一点裂缝的时候,趁机而入。

    而如今看来,却是有了这样的好机会。

    锦海点了点头,而后又道:“上次为殿下推荐的人,已经候在门外,殿下是否要见他一面。”

    易明濛一挑眉,似乎才想起此事,扯了扯唇道:“今日暂且不见,明日再来。”

    锦海一皱眉,想着之前他提起此人,他分明颇有兴趣,为何今日却是。而易明濛倒是也重锦海的神态上读出几分一般:“他这样的人,虽然是我要的,却也要他明白在我麾下,是我给他的恩赐。”

    锦海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随后就在易明濛的示意下推出门去。

    而等在门外的中年男子,微带了几分忐忑地就迎了上来,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道:“锦大人,太子可愿见我了。”

    锦海看向他,倒是颇为高深莫测的一笑,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吕先生何必着急。”

    原来此人倒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言秩手下的吕天琛。自从盛熙一战之后,言秩失势,自然离荣华富贵之梦远了起来。而言镌被立为太子,他又更是在辰朝无立足之地了。

    而“知时务者为俊杰”是他一直所奉承的道理。离开言秩,另求明主也自然是他最好的选择。所以才投到这锦海门下,希望通过锦海得以受到易明濛的重视。然而却是没想到易明濛接连几次都不见他,也难免让他忧虑了。

    可是锦海倒也是通透之人,对他道:“这几日太子是事情颇重,吕先生既然是有心投靠太子,自然是不该计较这几日的怠慢。”

    吕天琛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似乎因为锦海的话也只能放下心思,然后道:“我自然是不敢有何介怀,大概一切求个”时机“,若是太子愿意给我这个时机,我自然还是愿意随叫随到。”

    锦海笑了笑,两人这才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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