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沈长瑜看着一片的深幽之崖,飞岩绝壁,树木黯然。隐隐之中仿佛还透着一股寒气,似乎是郁结许久的气息,让人不由得有些胆怯。

    而赵子龙虽然将沈长瑜二人带到此处,也绝非是第一次到这,却还是难免因为这样的险峻,而生出几分心悸。毕竟这样的地势,有胆量上来已经是不易,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沉沉黑夜之中,要去采撷那长在悬崖之巅的“英撷草。”

    “你们要找的“英撷草”就在对面山崖。“赵子龙好不容易平稳了气息,抬手将手中准备好的火把用力一掷。

    只见在火光的一瞬照耀之下,沈长瑜却是可以依稀看到自己势在必得的东西。到底是宽了宽心,却又难免因为这火光之下,格外陡峭的山崖而有几分担忧。

    而赵子龙这才又道:“方才火光之中,那长在最大的石头上的,就是“英撷草”。说着,又看了看沈长瑜二人:“如此,你们也应当明白若是要采到“英撷草”,真是难于上青天。”

    “就算是上青天,这”英撷草”我也是志在必得。”沈长瑜听了赵子龙的话,却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笃定道。

    赵子龙闻言,倒是颇为敬佩地看了看沈长瑜,料想事到如今,多说却是无益。

    而苏景行则是看着一脸坚定的小脸:“你的轻功虽然不弱,可是毕竟三年之误,不复过往。”说着,又抬眼看了看月光之下,越发显得苍凉的虚空:“不妨就让我替你去。”

    沈长瑜眼中一动,抬眼看向苏景行,开口道:“此事原本就与行知无关,行知能够与我同行,我已经是颇为欢喜了。何能再能为此而入险境?何况,允恭与我且不论多年相交,更是血缘上的表姐弟,我为他去采”英撷草“,乃是情理之中,理所应当。”

    “你是担心我,还是不信我?”苏景行却是并不欲和眼前之人谈论“应不应当”,“该与不该”的问题,只是如是道。

    “行知之力,我自然清楚。”沈长瑜看着苏景行,不免有几分皱眉:“只不过,行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却是如何与修齐交代。”

    “那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如何与自己交代。”苏景行看着月下格外苍白的脸庞,心中对于让她涉险一事,更是胆怯。

    “行知····”沈长瑜未曾料到苏景行这般的回答,倒是忽然有些语塞。

    而赵子龙最初以为沈长瑜与苏景行大概算得上是好友,却不想一番话听完,倒是更多几分让他挑眉的情意,便道:“你们二人,倒是不必争抢。”而后又道:“此事,还需要合我们三人之力,谁都不会轻松。”

    沈长瑜这才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苏景行,而后清了清喉咙,似乎想要挽回方才的失态一般道:“那么赵大哥的意思是?”

    “用轻功是难以跨越这悬崖的,何况就算跨过了这悬崖,如何攀援其上,得到“英撷草”也是个问题。”赵子龙认真道:“所以,更多的是需要些技巧。”

    沈长瑜一挑眉,看着说完的赵子龙将肩上的绳索解下,而后又从怀中掏出数物,却是觉得奇异。

    “我们须得在悬崖之间连起一道索桥,如此便是可以省力过去。而后,再用我特制的攀援之物,便是可以更有保障。”赵子龙将东西一一放在地上后,乃道:“只是的确是需要一个轻功好的人,才能跨过索桥。也需要个体力跟得上的人过了悬崖之后继续去采那”英撷草”。”

    “那如何才能将索桥连起来呢?”沈长瑜大概明白了赵子龙的意思,只不过对于如何将绳索悬在悬崖之间,做成一道索桥,却多少有几分不明白。

    “那悬崖边有棵根固不错的树。”赵子龙说道:“所以,就要看我们的运气够不够了,能不能恰好把绳子扔到那棵树上。”

    沈长瑜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运气“是用在此处的。只不过,她游走江湖多年,便是凭借着一手迅疾,又当风的飞绫。此番虽然已经失去了当年的那双上好的天蚕丝所织的白绫,却是未必就丢掉了当年的那般意气风发了。

    “此事,或许我可以为之。”沈长瑜却是道。

    赵子龙皱了皱眉,倒是多少有些疑惑,却只见沈长瑜一手执起火把,一手执起绑着爪痢的绳子一段,眼中一凛,就只听见一声凌空之响。伴随起了照明之功的火把坠落之景,绳子也缠绕上了对崖的树上,而且还格外稳固。

    赵子龙到底是一番见识,不由得惊了惊眸。原本他或许心中对于沈长瑜之力有些猜度,然而此番却是一扫而尽,更是不由得暗叹一声:“好。”

    沈长瑜好不容易挑了挑嘴角,却是正好落入一旁也颇为惊艳的眸中:虽然原本就知道她的实力,然而许久不见她这般恣意,却是也心中一动。

    只不过看着那重又垂下的芊芊细手,却是忽然格外期待能够见到她袖出飞绫的一刻——想必,亦是别样的洒脱与秀丽。想到这,苏景行心中却是暗暗地存下一份心思。

    而沈长瑜却是未曾察觉出许多,只是与赵子龙一同将绳索的这头也固定好,便只见婺婺深空之中,一段被黑夜染得更为深的痕迹横跨其中,格外的让人抖擞,也格外的奇异。

    赵子龙这才又道:“牵起了索桥,此事便是成功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便是需要你我合作了。”

    说着,他看了看渐渐升到了最顶处的月亮道:“今夜月圆,风起皎洁,便是有一些照明之功。然而若是要攀援崖壁,准确寻到那”英撷草“所在之处,更是需要些指路之用。”

    “所以,除去采“英撷草”的人,另外二人便是要及时地投掷火把。”

    “可是,我们可用的火把并不多。”沈长瑜看了看剩下的四五个火把,皱了皱眉。

    “所以,这也需要配合得更加巧妙。”赵子龙也别无他法,说道。

    沈长瑜皱了皱眉,看着苏景行道:“那么就由我去采”英撷草”,行知来为我照路,赵大哥统筹全局。”

    “不行。”沈长瑜话音一落,苏景行就皱起眉头道:“我去,你来照明。”

    沈长瑜却是颇为坚定地看着苏景行:“行知,有你相护,我却是更为安心。”

    “可是,我却是不信自己。”苏景行却是缓缓道:“我更加相信的,是我的性命握在你的手中。”

    于是,两人对视着,双眸之中的深郁,就算字啊月光之下也有着别样的执着。似乎都更有其因,更是各不相让。

    “虽然二位都是为对方着想,可是依我看,倒还是宁公子留下为好。”赵子龙却是不得不插话道:“毕竟攀援崖壁除了轻功绝伦,更是需要不凡的体力,二位之中,却是宁公子更为瘦弱一些。”

    “所以,你还要和我争下去吗?似乎是因为受到了赵子龙的支援,苏景行却是更多了几分理直气壮一般地看着沈长瑜。

    沈长瑜这才眼中一笑,可是心中却是更深的感动:他明白她的坚持,却是也希望她明白他的坚持。所以才这般故意云淡风轻地来谈论本是悬生死与一度的事情吧。

    “好。”沈长瑜虽然最终因为二人的坚持,而答应了。却仍然看着苏景行,更加动情一般道:“只不过行知,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苏景行挑了挑唇,也带着几分浅然笑意地看着沈长瑜道:“我会的。”

    而后,苏景行站在悬崖旁,看着似乎被悬在另一端虚空的绳子,神色也不免凝重许多。而后看了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沈长瑜与赵子龙,却是格外留意那张小脸上的紧张,微微地一挑唇:“放心。”

    沈长瑜抿了抿唇,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放下的担忧:“行知,小心。”

    苏景行点了点头,也颇为谨慎地吐纳了一口气后,才凌空一跃,落到如琴弦一般在悬崖间显得格外纤细的绳索上。

    山风猎猎,似乎要将人衣都吹解开来一般,然而在绳索之上的人影极快地融入了黑夜之中,只能偶有些许火光过去,还依稀可辨那冷冽却又格外修长的身姿。

    赵子龙看着在黑暗中渐难窥见的身影,却是不由得冷汗涔涔。而看了看身旁一直凝视着前方的沈长瑜,更是面色凝重,紧握的双手显出别样的紧张。

    而片刻,却是终于传来颇为渺远的声音:“我采到“英撷草”了。”

    沈长瑜这才神色一动,立刻展开了笑颜,正要开口之时,却又忽然听到一阵石落之声,心中又是一紧,立刻奔到悬崖旁,将手中最后的一束火把丢了出去:“行知!”

    然而,却是只见一瞬的光亮之中,未见所要寻的身影。沈长瑜立刻觉得不妙,便是准备飞身也踏上绳索,如此便是连赵子龙也骤然惊寤过来,赶紧拉住沈长瑜:“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他!”沈长瑜甩掉赵子龙的手,却是义无反顾一般道。

    “你去,也是送死。”赵子龙再次拉住沈长瑜,却是吼道:“何况,你既然信他,为何就不信到底?”

    沈长瑜因为赵子龙的话一惊,似乎这才找回几分理智,深吸了一口气,才恍然自己如今是理智全失,竟然如此冲动。

    “看来,我还不够让你信我。”

    “行知!”沈长瑜循着声音,看向飞身一落的苏景行,却是眼中骤喜,立刻迎上去。

    而赵子龙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被苏景行握在手中的“英撷草”,终于是放下心来。

    “我以为。”沈长瑜看着苏景行,却是一瞬间有些感慨,抬手忽然抱住了苏景行的腰,惊得一旁的赵子龙在接受到一道冷冽的目光后,果断地转过身。

    “你以为什么?”苏景行微微地一笑,却是从未如此愉悦一般:“以为我会······死。”

    沈长瑜一挑眉,因为最后的一个字而心中一动。却又不可否认,失却他消息的时候,她心中是怎样的恐慌。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苏景行抬手握住沈长瑜的肩头,看着那张写满了担忧与不安的小脸,却是认真道:“只是,方才没有料到脚下的石头松动了。”

    沈长瑜似乎这才安心一般,静静地看着苏景行。眼中渐渐地起着波澜,却又忽然触到苏景行的手臂,微一皱眉:“你的手臂。”

    苏景行侧了侧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染着些许血迹的手臂:“轻伤罢了。”

    其实方才的境地,远远比脚下石头松动更为险峻。只是原本就未曾想过要告诉她,徒惹担忧。却没想到这手臂上,却是留下了这样的印记。

    而沈长瑜却是有些不放心,正准备为苏景行查看的时候。赵子龙却是终于抓住了时候,转过身,清了清喉咙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苏景行也点了点头,看了看沈长瑜:“如今重要的,还是将“英撷草”带回去。”

    沈长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还是有几分担忧地看着苏景行的手臂,却也点了点头。三人遂一同往山下走。

    而数日之后,才偶有上山的樵夫发现悬在两崖的绳子。只是却是如何也想不到,曾经怎样的夜晚又怎样的人,在此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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