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承殿书声朗朗,十箱古籍摆在殿中。
林金奕到时,喝了伤药的向映月已经睡下,几个孩子读书非常认真,一位老者正同孩子们解读古籍的内容。
“主子。”老者恭敬向林金奕行礼。
“带他们去别的地方,莫要吵到帝君休息。”
如今形势不太乐观,向映月需要尽快好起来。
“是。”老者起身,向殿外走去。
“芸儿,明日三司会审,你替小叔去。”林金奕叫住李芸,玉兰婷用孩子威胁,他不想再掺和这些事。
“芸儿不去。”李芸和李渐离关系匪浅,事关李弘和麟恪,她帮谁都不是,玉兰婷出手这般狠辣,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李渐离被论罪判刑。
“你不去明日全是你娘亲的人,通敌叛国谋害皇储,判个凌迟处死你爹爹都护不住他。”
李芸驻足,连林金奕都不参与这件事,渐离当真没有活命的机会吗?
李芸看向弟弟妹妹,几个孩子都移开目光,薛如风和薛如沐也避之不及。
麟恪和玉兰汐缄口不言,黛西尔旺多次对他们下黑手,他们心里宛如明镜,李渐离虽说许多事没有亲自参与,但他知情不报,此番还伙同蚩梓旋炸毁轩辕氏,处死他都难消心头之恨。
薛如沐知晓真相后疏远了李渐离,此番魔界掳走麟恪,又重伤向映月,师父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兄妹自是不会为仇人出面。
“蚩梓旋近几日要到天兰贵作乱,没事不要离宫,再被抓了只有死路一条。”林金奕将目光对准麟恪,厉声道,“这次的祸事你有一半责任,你爹爹替你挡下了所有,不然别说天兰贵国法,就是轩辕氏家法也得去你半条命。”
麟恪自知有错,低头不语。
“姓林的,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向映月一脸不忿,他不计较,林金奕管那么宽。
“爹爹,我们不打扰你休息。”麟恪跪着朝向映月磕了个头,抱着书离开。
孩子们远去,林金奕轻掩殿门,道,“玉兰婷有身孕,你注意点分寸。”
“唐壁曾言你和她血液相溶,有了孩子也是枉然,她因为你和李弘这么多年身体不好,你若真想要孩子,和离再娶,本君替你出聘礼。”
“你还是想想怎么给你儿子报仇比较实在。”林金奕说着,沉下心坐到床边,“向映月,轩辕氏最近被搅的鸡飞狗跳,你也不担心一下。”
“轩辕氏又没停业,担心什么,麟儿现在能乖乖地读书写字,我睡觉都能安稳些。”向映月闭上眼,下着逐客令,“滚吧,看到你都烦。”
“李渐离你怎么看?”林金奕询问着。
“去问你大侄子。”向映月侧过身,将后背留给了林金奕。
李渐离被送往衙门的消息传到太承殿,李芸无心读书,去往各处打探情况。
林金奕离开前到偏殿看望几个孩子,再三嘱咐他们近日不要乱走。
“林爹爹,麟儿有话要单独对您说。”麟恪目光迫切的看着林金奕。
“出来说。”
麟恪刚踏出殿门,林金奕就拉着他走到僻静的角落,“你要说什么?”
“蚩梓旋对我又打又踹,身上有伤,怕爹爹担心没说。”
“你这孩子!”
天医司近日无事,存放的药材都拿出来翻晒,林金奕牵着麟恪来时,忙碌地众人正在按类装置药材。
唐心唐琳从学院离开就到此处帮忙,对药材非常熟悉的她们医术也不弱,老医师们倾囊相授,她们时常会聚在一起对各种疑难杂症进行探讨。
林金奕进入天医司,看到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医师,轻声道,“谁过来给麟儿看伤。”
动作迅速的医师立刻跑向林金奕,恭敬立在麟恪身侧,“微臣房未,殿下先进屋。”
天医司的医师不久前刚经历过考核,清理掉了一部分靠关系进来的庸医,这些人除了俸禄,余下的银钱和暗阁有异曲同工之处。
麟恪坐到软榻上,将手腕呈给医师。
房未在麟恪手腕放上一张丝帕,仔细替小孩把脉。
“天君,三殿下内腑受伤,身体也有些虚弱,用药调理便无大碍,要忌辛辣冷硬的食物。”房未提笔,写下一份药方。
“听到没?”
“不要告诉爹爹。”麟恪知道向映月压力很大,他不想再因为他的事让向映月费心。
“你的药轩辕氏要验,你爹爹怎么会不知道。”林金奕并不打算瞒着,到时候向映月用这事挑他毛病,有口都说不清。
房未开了药就匆匆抓药,林金奕还有要事,让人将药送到太承殿便领着麟恪离去。
唐冰归来遇到疾驰送药的房未,知晓麟恪伤势未愈,脸色微变。
夜里,苦苦哀求许久的李芸才被玉兰婷允许出宫,由连月陪伴她前往宁远衙门。
李芸离宫不久,楚馨和李弘简装出行,由威严驾车,朝城外而去。
太和殿中,依依同玉兰婷对弈,思绪万千的玉兰婷接连三局被杀到毫无退路。
“婷儿,李渐离他,不留了吗?”依依这些年能看出玉兰婷对黛西母子的厌恶,李弘回家后更甚。
“李渐离掀不起风浪,是死是活让李弘去决定,他有处事的能力。”
依依来此同她对弈表明了立场,李金琪被向映月施压,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也无法再护着李渐离。
“少君和李渐离关系匪浅,她若是和少主产生隔阂怎么办?”依依轻抚小腹,有了孩子的她也怕起了玉兰婷,对方心狠手辣,她害怕她的孩子会和李渐离有一样的境遇。
“他们能好好相处最好,若是为了权力你死我活,我也无能为力。”玉兰婷弃了棋,目光深邃。
历朝历代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的事不少,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孩子会是特例。
“冷月还在和你冷战吗?”依依一直都觉得她们三姐妹关系很好,不料麟恪失踪冷月就打起了轩辕氏的主意,还隐隐传出冷月养男宠被白家针对一事。
“冷月性子直,生意场上容易得罪人,这次茶话会那几个小东西都不来,白家那些族亲又传统,铁定为难她了。”冷月自幼任性,学什么都不用心,玉兰婷劝诫过多次,如今她有了一家人,玉兰婷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也无力干涉冷月的家事。
“白氏的族亲不多吧!”苏依依知道白氏富有,但除了多年前被炸死的白椋,并未听说白家还有别的族亲。
“远房亲戚,冷月提了多次,说那些人依附白家过上好日子还说难听的话,她快到而立之年,这些事终归要她自己处理。”玉兰婷若是普通人定要为妹妹讨个公道,可她是国君,欺负老百姓算怎么回事。
依依刚要开口,风尘仆仆的李金琪就踏进殿内,温柔看着他的妻子,“依依,时间不早了,别累着,回去歇息。”
“这才几时,哪睡得着。”依依拿出手绢,替李金琪擦着汗水,“你做什么这么多汗。”
“去了趟天音阁。”李金琪看着容光焕发的妻子,不经意间瞥到了玉兰婷,她的脸惨白,散着发丝更显病态,憔悴地不成样子。
李金琪想替玉兰婷把脉,又担心依依吃醋,犹豫之时,林金奕跨门而入,端着一碗汤药。
“哥,你这么快回来了!”
“依依身子渐重,忙完就赶回来照顾她。”李金琪此刻不想见李渐离,那孩子太不像话,明日会审他再去。
“婷儿,温度刚好,你先等着,我拿蜜饯。”林金奕将药碗放到玉兰婷手边,越过李金琪去往内殿。
“又病了吗?”
“婷儿有孕,麟儿出事她心绪不宁,有滑胎的迹象。”林金奕将蜜饯盒子拿出放在桌上,监督玉兰婷将保胎药喝下。
李金琪和依依对看一眼,二人瞬间明白林金奕为何不参与这次的事。
“那你好好照顾她,我们先回去。”李金琪扶着依依,再度看了眼咬蜜饯的玉兰婷。
“芸儿去了衙门,李弘去了陵园。”玉兰婷告知着李金琪,他不管李渐离无所谓,李弘和李芸不能不管。
“晚些时候再去接他们。”李金琪一想到哭哭啼啼的李弘就头疼。
“麟儿受伤了,刚喝完药,他不想让向映月担心,整个太承殿都替他瞒着。”
“是我大意了,他内伤这么久还没好?”玉兰婷焦急地起身,她并没看到麟恪身上有淤青,那家伙也不说。
“不碍事,就小毛病,真疼了他才不会瞒着,先进去躺着。”林金奕扶着玉兰婷到内殿,又讲着趣事逗她开心。
依依和李金琪走出太和殿,一辆马车就停在台阶前。
登上马车,依依便忍不住说着,“婷儿竟然怀孕了,她何时有的身孕。”
“玉兰婷该是用孩子威胁小奕不许偏袒渐离。”李金琪昨日见玉兰婷气色都很好,今日便成了这副模样,玉兰婷定然因为渐离吵了一架。
“小清说婷儿和小奕没了好几个孩子,他们血液相溶,不适合要孩子。”依依觉得玉兰婷很可怜,孩子没了那么多。
“他们溶血就不会有小汐和初言,玉兰婷能为弘儿分担一半痛苦,她前两个孩子因昏睡时间长没了,第三个去魔界复仇受伤没了。”李金琪说完满心愧疚,若不是他弄丢了李弘,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依依已经呆住,“婷儿能为少主分担痛苦?”
“嗯。”
“原来如此。”
依依突然明白玉兰婷为何要给李弘用炼幻术,也明白她为何一定要除了李渐离。
回太霄殿的路上,依依靠在李金琪怀里,她一直羡慕玉兰婷有两个人毫无保留的爱,可今日她才明白玉兰婷的不容易,整个天兰贵,她比任何人都要辛苦。
太承殿内,教书的老者困了,几个孩子才放下书册,意犹未尽。
向映月睡下,麟恪也不想打扰,和玉兰汐结伴回到襄阳殿,玉兰初言还沉浸在书海里,摇着头背着文章,薛如风将他扛到肩上,薛如沐想快些回去,化作光点离开。
孩子们都离开,轩辕绿柳才将摆放很乱的书籍整理好,又去往襄阳殿服侍麟恪。
宁远衙门,楚恒和苏亦眠正和几位官员商议明日会审,苏芽来报少主到访,几位官员即刻出堂相迎。
李弘刚到陵园祭拜了池余和寒若爱,眼中有些泛红的他不想同官员虚与蛇尾,他要见李渐离。
“殿下,太皇派人守着天牢,少君有天尊的手谕能见,我们都不行。”楚恒耐心给李弘解释。
“殿下,明日会审,只要有两位国君为李渐离发声,他就能活。”苏亦眠一直都支持李弘,明日虽是三司会审,主要是审李渐离,其他人早已认罪,只有他被李刚和李金琪护着,谁都不能靠近。
李弘和几位官员说了阵私房话,楚馨就跑着前来告知李金琪到访,要接李弘和李芸回宫。
回宫路上,李芸和李弘互不搭理,李金琪也不多言,各自将孩子们送回寝殿。
李弘在寝殿遇见等候他的麟恪,小孩窝在他的床上翻看账册,嘴里还吃着干果。
“大哥,娘亲说安排好了,爹爹和她一条战线。”麟恪笑着,往里边挪了挪,“我身上有伤,不想让爹爹知道,今晚和大哥睡。”
“好。”
“大哥,李渐离没那么容易死。”他娘亲不会无故去太承殿,林金奕该是要保李渐离。
“嗯。”
次日,暗阁,司隶衙门,刑部与太皇共同审理连环案件。
三司会审,权贵云集,宁远衙门闭门,军方和地方官员亦是紧张万分,皇城禁军将整个衙门围住,天音阁众人提高戒备,在城外待命。
明镜高悬的衙门大堂,太皇李刚,暗阁总阁主宋为懿,司隶楚恒端坐于主审台;刑部苏亦枫和苏亦眠分列两侧。
四位国君仅有李金琪到场,李渐离是嫌疑人,按天兰贵国法他只能旁听无权干预;另一侧的旁听席上坐着李弘和李芸,他们分别代表玉兰婷和林金奕。
堂中有宁远校场的大将,朝堂和地方的官员,轩辕氏和因炸药遇害的百姓以及岚昕阁的成员和少数官家子。
李芸望着满堂的官员武将和被害家属,耳边尽是林金奕的叮嘱,“切勿冲动,莫给渐离平添罪名。”
巳时刚到,手脚俱是镣铐的李渐离率先被遮面的衙役押出,随后是一群浑身染血的人,男女老幼皆有,不少被御魔绳捆绑的妖魔全部带到堂上。
堂下顿时吵了起来,受害家属当堂哭诉。
几位主审见场面喧哗,李刚猛拍堂木,“肃静!”
李金琪在堂下,纵然许多人对李渐离不满,也未敢多言。
案件众多,楚恒率先提出茶话会当日君王遇刺,轩辕氏被炸以及寒若爱池余三件案子。
天罡阁和刑部各呈现出两份供状,两份供状有相似之处,都讲所有事都是魔界少主蚩梓旋所谋划,他成魔之前名唤向嗣倡,与天兰贵皇族有深仇大恨,供状后部分则有所不同,天罡阁主审外界之人,刑部主审普通人,魔兵讲刺杀国君和投放炸药是蚩梓旋报复皇族,虐杀寒若爱和池余是平天教主的命令,炸药由蚩梓旋和魔兵提供,他们并不知来源,刑部的供词中讲炸药来自岚昕阁,被炸的地方是岚昕阁成员陶逊所提供,其父乃轩辕氏后代。
提及岚昕阁,绾绾和琅华即刻出列,将一份账册呈上,“各位大人,陶逊叛变,偷拿岚昕阁炸药,还伙同魔界中人截杀三皇子和离陌,这是岚昕阁的所有物资记录。”
衙门中人拿过账册交给三位主审过目。
见岚昕阁账上还有不少数额的炸药,三位主审同时道,“岚昕阁何来那么多炸药?”
“天君给的,李铭将军可作证。”绾绾回复道。
李铭听到自己的名字,将林金奕和玉兰婷的圣旨当堂读出。
岚昕阁为百姓做事,潇潇公子身份被查出后天尊和天君授意李铭给予了不少物资和炸药,去年岚昕阁被灭,炸药都被潇潇藏了起来,岚昕阁重建前夕告知了部分岚昕阁成员,其中就包括叛变的陶逊。
“陶逊,你为何要背叛岚昕阁同魔界为伍。”楚恒双眼通红,魔界固然可恶,可陶逊才是罪恶之源。
陶逊并不说话,陶家全族被抓,他受尽酷刑都不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陶逊本就是魔界中人,他为了给魔界做事混入岚昕阁有什么奇怪。”李渐离冷冷道。
听到李渐离的话,陶逊终是起身,浑身的镣铐哗哗作响,“李渐离,你以为你这样说他们就会放过你?你娘建立平天教,给你爹戴绿帽子,还刑讯李弘那么多年,如今又虐杀寒若爱和池余,我不得好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五年前我就说了,再不会与你们有任何牵扯,你们如今的主人不也在这里。”李渐离将目光对准李一诺,“小姑,渐离向天尊和少主发过誓,永不背叛天兰贵,永不背叛大哥,你的信我已经呈给了天尊。”
“哼!李渐离,到现在你还指望他能护着你?他满心满眼都是李弘,何曾把你放在眼里,你娘也是不知廉耻的货色,被一群狗男人□□。”李一诺破口大骂,李渐离忍不住同她动手,二人都被按在地上。
李弘看着狗咬狗的画面,一声不吭,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已查清,他只是代替玉兰婷来看最后的审判结果。
随着李渐离和李一诺的互相检举,案子逐渐转向麟恪被抓和利州军事基地军士被杀,所有事件都同蚩梓旋有关,李一诺,陶逊为帮凶,李渐离是否与此番案件有关尚有疑点。
“大人,渐离从未接触过平天教,也并不知晓他们的任何行动,宫中有暗卫监视,可为渐离证明清白。”李渐离说完看向李金琪,又抬首望了望李刚,他害李弘被抓已经受到了惩罚,他没有做过那些事,他不愿背锅,李金琪定然能证明他的清白。
众人也都看着李金琪,若他能拿出可靠的证据,李渐离就能洗清嫌疑。
李金琪正要开口,李弘立刻出言阻止,“君上能力滔天,就算做伪证又有谁看得出来,您的证据,不得作数。”
“我有证据!”李芸从椅子上起身,“黛西尔旺假死后太霄殿有暗影监视,时刻记录了李渐离的一举一动。”
“东西拿过来!”李芸朝着角落里喊了一句,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即刻将一份宗卷递上。
李弘看到那份宗卷再也坐不住,走到李金琪面前瞪着他,“你说过不参与这件事!”
“爹爹的人都被你舅舅拦在外边,这个人和爹爹没关系。”李金琪也看着李弘,向映月施压,他就带了一个欧阳倾进来,准备的证据也都在欧阳倾手上,那份宗卷确实和他没关系。
几位主审官挨个拿过卷宗,看着上边巨无细致的记录,低声商议了片刻,他们此刻也知道李渐离冤枉,可李弘态度明显,三位国君不到场,李金琪不吭声,判他无罪定然会得罪李弘和玉兰婷。
李刚从头至尾只敲堂木,蚩梓旋尚未抓到,今日的公审不过是李弘和李渐离的战场,李金琪准备了证据自然是想保渐离,林金奕为了孩子向玉兰婷妥协,若李弘当真要治渐离死罪,他不会无动于衷。
“暗阁卷宗只有国君能接触,少君从何得知这一切。”宋为懿看着李芸,他知道这姑娘同李渐离关系匪浅,宗卷是真,可李金琪拿的并不是这一份,其他国君并未到过暗阁。
“君上的证据不得作数。”李弘并不相信李金琪,宗卷这种东西岂能随便拿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李弘和李芸,这对兄妹的故事比刚才李一诺和李渐离的对话更加吸引人。
“这是长轩天君从暗阁调集的宗卷。”李芸说着,将藏了多时的天音阁令牌拿出,“此乃天音阁调令,长轩天君替李渐离作证,此番案件和李渐离没有关系,李渐离还提供一册名单和地址,天音阁已抓获不少平天教余孽。”
李弘再不做声,林金奕和李金琪两个人保李渐离,他已然掀不起风浪,可他不相信池余和寒若爱的死和李渐离无关,更不信李一诺会是平天教的幕后操控者。
楚恒见李弘愤然坐回椅子上,又看了看不再紧张的李芸和李金琪,再度发声,“天君为人正直,自然不会偏袒凶手,只是这私放囚犯一事,不知二皇子作何解释。”
众人听到楚恒的话又小声谈论起来,轩辕沛重和轩辕淮重都将目光看向李弘,楚离陌因麟恪重伤,楚馨也时常因为李弘受罚,按楚恒的性子他应该偏向李渐离。
李芸听了此话再度紧张起来,她听渐离说是接了玉兰婷的旨意,可现场除了李弘谁都无法证明。
“天尊讲神界要求释放黛西尔旺和蚩少锌,给了渐离圣旨让带领他们去城外,否则就攻打天兰贵,本殿刚到暗阁就交于宋阁主,阁主不信并未放人,渐离便去往无间道,将圣旨交给了无间道的负责人,他们核对无误后才释放罪犯。”李渐离对这件事更加无惧,玉兰婷金口玉言,谁都不能质疑她,李弘都不行。
“二殿下同君上住在一个屋檐下,见到天尊的印章也不会少,黛西尔旺连造反都敢,雕刻印章对她来讲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玉兰婷有大事通常会派执事前往告知,又或者宣召,无间道的罪犯从未有释放过,他不敢确保此事是真。
“少主当时在场,他极力反对天尊释放罪犯的决定,少主能为渐离作证。”李渐离看着李弘,他今日就算翻不了身也要扯上李弘,朝中对李弘不满的人不少,苏依依也有些忌惮,昨日他大意了,没有察觉出是玉兰婷的试探,但他有李金琪和李刚护着,不会任人摆布。
“本宫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二殿下莫非记错了人?”李弘坐在椅子上,目光深邃,他越来越相信李渐离是谋害他亲人的凶手,李一诺的智商只能挑拨离间,这般周密的计划绝非她能想到。
“少主不愿作证也罢,母亲当年害你被抓,少主应该恨渐离,渐离曾向少主立誓永不背叛,既然少主想要这条命,渐离无话可数。”李渐离垂眸,朝着李弘跪下。
李渐离一番话看似妥协,实则满是锋芒,若李弘坚决要处死他,也会落得个不仁的恶名,李芸极力保他,这件事过后,想必苏依依也会对李弘心生防备。
“二殿下私放罪犯,欲与神佛勾结威胁天兰贵,其心可诛,几位大人认为该如何判?”李弘并不想放过他。
大堂甚是安静,被判定死刑的罪犯都不敢出大气。
李金琪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孩子,这次的事固然对李弘打击不小,却和渐离无关,他可以由着李弘使性子,不能让他冤枉渐离。
李刚对李弘的话非常不满,起身绕过几位主审官来到李弘面前,按住他的双肩,逼迫他对视,“李弘,圣旨之事是真是假!看着老夫的眼睛说!”
李弘向来畏惧李刚,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我不知道。”
狠辣的一耳光抽向李弘,李刚怒目圆睁,吼道,“撒谎!”
李弘捂住被打的脸,怒气掩住了恐惧,“你太偏心了吧,李渐离通敌叛国都不计较!你是神界中人,你才是幕后主使!”
李刚反手又是一巴掌,又看向四周,没找到趁手工具的他拿出腰间的软剑,朝李弘抽了过去,“反了你了!”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李刚教训李弘,觉得新奇的他们甚至都忘了开口求情,李渐离也呆呆看着,祖父从未打过他,这手劲怕是比他爹打的还疼。
李弘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李金琪就坐在一旁看着,李弘开口李渐离才能脱罪,他近几月被李弘折腾地很累,让李刚教训一番也不算坏事。
群臣看热闹,轩辕沛重和轩辕淮重突然上前,将李弘护住。
“太皇这般是要屈打成招?”此处并非朝堂,李刚也不是国君,轩辕沛重并不怕他。
“殿下。”轩辕淮重扶起李弘。
李弘看到这两人也很惊讶,他们非官非爵,敢从李刚手下截人。
“轩辕氏也管皇家之事!”李刚面露不满。
“殿下数月前救了小主子,自是轩辕氏恩人。”轩辕沛重说完,退到了李弘身后,麟恪对轩辕氏意见颇大,他们此番护着李弘,指不定会让麟恪改观。
“天尊确实下了旨释放黛西尔旺和蚩少锌,圣旨刚下,宫里宫外就出了乱子,哪有那样巧合之事。”李弘看清了形势,李金琪林金奕和李刚都要保李渐离,麟恪说的很对,要杀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弘此话一出,大堂噤若寒蝉,几位主审官面面相觑。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神界的离间计,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李刚看着李弘,他知道孩子有怨,他们可以宠他,却不会让他残杀兄弟,更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利用他。
太承殿内,玉兰婷喂向映月吃着午膳,一家三口非常温馨。
“娘亲,照你这样说李渐离现在还不能死?”麟恪喝着燕窝粥,他也不相信李渐离什么都没干。
“他死了你大哥没有对手,脑子会钝掉。”玉兰婷看着麟恪,笑的非常无奈,林金奕力保李渐离,她能怎么办。
“娘亲也忽悠麟儿。”
“李金琪和林金奕还有你姐姐都护着他,娘亲和舅舅若是逼得太紧会被人说闲话,你苏姨也会有想法。”
“总不能护他一辈子。”
“有能耐你们护他一辈子!”李弘怒吼一句,化作光点从堂上跑开。
李弘离开,几位主审官商议一番,将判决交由沈萸诵读。
“李一诺,陶逊,通敌叛国,谋害皇嗣,恶意杀人等多罪并罚,剥夺天兰贵官籍,凌迟三百,处以火刑,陶家十七口剥夺天兰贵官籍,判十年刑狱,其他人全部充入暗阁,李渐离涉嫌知情不报,判六十杖,当堂执行!”
李金琪和李刚虽有不悦,也没有反对,玉兰婷能留他一命已是不易。
一大群人被衙役死狗般拖了下去,衙门中人也快速准备了刑凳绳索和刑杖。
李渐离看到通体黝黑的刑杖,有些害怕地看向李金琪。
“忍住。”
李金琪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李渐离趴在刑凳上,绳索缠上手臂和脚踝,他闭上双眼回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李弘认定是他杀了池余和寒若爱,却从未想过蚩梓旋不仅恨麟恪也恨着他,李一诺觉察到了危险,见对付不了李弘就将目光转向他,李一诺恨他们兄弟抢了李金琪的关爱。
刑杖猛地砸到腿上,李渐离疼的惨叫,还未消化掉疼痛,又一杖落下。
李金琪和李刚远远看着,李芸握紧双手,不敢上前。
六十杖打完,李渐离下身全是血迹,嘴唇咬的全是口子,起初他还叫唤,到后边就只剩呜咽。
李金琪带着气息奄奄的李渐离离开,几位主审的眼神逐渐锋利,“天兰贵全境搜查蚩梓旋!”
林金奕到时,喝了伤药的向映月已经睡下,几个孩子读书非常认真,一位老者正同孩子们解读古籍的内容。
“主子。”老者恭敬向林金奕行礼。
“带他们去别的地方,莫要吵到帝君休息。”
如今形势不太乐观,向映月需要尽快好起来。
“是。”老者起身,向殿外走去。
“芸儿,明日三司会审,你替小叔去。”林金奕叫住李芸,玉兰婷用孩子威胁,他不想再掺和这些事。
“芸儿不去。”李芸和李渐离关系匪浅,事关李弘和麟恪,她帮谁都不是,玉兰婷出手这般狠辣,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李渐离被论罪判刑。
“你不去明日全是你娘亲的人,通敌叛国谋害皇储,判个凌迟处死你爹爹都护不住他。”
李芸驻足,连林金奕都不参与这件事,渐离当真没有活命的机会吗?
李芸看向弟弟妹妹,几个孩子都移开目光,薛如风和薛如沐也避之不及。
麟恪和玉兰汐缄口不言,黛西尔旺多次对他们下黑手,他们心里宛如明镜,李渐离虽说许多事没有亲自参与,但他知情不报,此番还伙同蚩梓旋炸毁轩辕氏,处死他都难消心头之恨。
薛如沐知晓真相后疏远了李渐离,此番魔界掳走麟恪,又重伤向映月,师父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兄妹自是不会为仇人出面。
“蚩梓旋近几日要到天兰贵作乱,没事不要离宫,再被抓了只有死路一条。”林金奕将目光对准麟恪,厉声道,“这次的祸事你有一半责任,你爹爹替你挡下了所有,不然别说天兰贵国法,就是轩辕氏家法也得去你半条命。”
麟恪自知有错,低头不语。
“姓林的,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向映月一脸不忿,他不计较,林金奕管那么宽。
“爹爹,我们不打扰你休息。”麟恪跪着朝向映月磕了个头,抱着书离开。
孩子们远去,林金奕轻掩殿门,道,“玉兰婷有身孕,你注意点分寸。”
“唐壁曾言你和她血液相溶,有了孩子也是枉然,她因为你和李弘这么多年身体不好,你若真想要孩子,和离再娶,本君替你出聘礼。”
“你还是想想怎么给你儿子报仇比较实在。”林金奕说着,沉下心坐到床边,“向映月,轩辕氏最近被搅的鸡飞狗跳,你也不担心一下。”
“轩辕氏又没停业,担心什么,麟儿现在能乖乖地读书写字,我睡觉都能安稳些。”向映月闭上眼,下着逐客令,“滚吧,看到你都烦。”
“李渐离你怎么看?”林金奕询问着。
“去问你大侄子。”向映月侧过身,将后背留给了林金奕。
李渐离被送往衙门的消息传到太承殿,李芸无心读书,去往各处打探情况。
林金奕离开前到偏殿看望几个孩子,再三嘱咐他们近日不要乱走。
“林爹爹,麟儿有话要单独对您说。”麟恪目光迫切的看着林金奕。
“出来说。”
麟恪刚踏出殿门,林金奕就拉着他走到僻静的角落,“你要说什么?”
“蚩梓旋对我又打又踹,身上有伤,怕爹爹担心没说。”
“你这孩子!”
天医司近日无事,存放的药材都拿出来翻晒,林金奕牵着麟恪来时,忙碌地众人正在按类装置药材。
唐心唐琳从学院离开就到此处帮忙,对药材非常熟悉的她们医术也不弱,老医师们倾囊相授,她们时常会聚在一起对各种疑难杂症进行探讨。
林金奕进入天医司,看到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医师,轻声道,“谁过来给麟儿看伤。”
动作迅速的医师立刻跑向林金奕,恭敬立在麟恪身侧,“微臣房未,殿下先进屋。”
天医司的医师不久前刚经历过考核,清理掉了一部分靠关系进来的庸医,这些人除了俸禄,余下的银钱和暗阁有异曲同工之处。
麟恪坐到软榻上,将手腕呈给医师。
房未在麟恪手腕放上一张丝帕,仔细替小孩把脉。
“天君,三殿下内腑受伤,身体也有些虚弱,用药调理便无大碍,要忌辛辣冷硬的食物。”房未提笔,写下一份药方。
“听到没?”
“不要告诉爹爹。”麟恪知道向映月压力很大,他不想再因为他的事让向映月费心。
“你的药轩辕氏要验,你爹爹怎么会不知道。”林金奕并不打算瞒着,到时候向映月用这事挑他毛病,有口都说不清。
房未开了药就匆匆抓药,林金奕还有要事,让人将药送到太承殿便领着麟恪离去。
唐冰归来遇到疾驰送药的房未,知晓麟恪伤势未愈,脸色微变。
夜里,苦苦哀求许久的李芸才被玉兰婷允许出宫,由连月陪伴她前往宁远衙门。
李芸离宫不久,楚馨和李弘简装出行,由威严驾车,朝城外而去。
太和殿中,依依同玉兰婷对弈,思绪万千的玉兰婷接连三局被杀到毫无退路。
“婷儿,李渐离他,不留了吗?”依依这些年能看出玉兰婷对黛西母子的厌恶,李弘回家后更甚。
“李渐离掀不起风浪,是死是活让李弘去决定,他有处事的能力。”
依依来此同她对弈表明了立场,李金琪被向映月施压,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也无法再护着李渐离。
“少君和李渐离关系匪浅,她若是和少主产生隔阂怎么办?”依依轻抚小腹,有了孩子的她也怕起了玉兰婷,对方心狠手辣,她害怕她的孩子会和李渐离有一样的境遇。
“他们能好好相处最好,若是为了权力你死我活,我也无能为力。”玉兰婷弃了棋,目光深邃。
历朝历代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的事不少,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孩子会是特例。
“冷月还在和你冷战吗?”依依一直都觉得她们三姐妹关系很好,不料麟恪失踪冷月就打起了轩辕氏的主意,还隐隐传出冷月养男宠被白家针对一事。
“冷月性子直,生意场上容易得罪人,这次茶话会那几个小东西都不来,白家那些族亲又传统,铁定为难她了。”冷月自幼任性,学什么都不用心,玉兰婷劝诫过多次,如今她有了一家人,玉兰婷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也无力干涉冷月的家事。
“白氏的族亲不多吧!”苏依依知道白氏富有,但除了多年前被炸死的白椋,并未听说白家还有别的族亲。
“远房亲戚,冷月提了多次,说那些人依附白家过上好日子还说难听的话,她快到而立之年,这些事终归要她自己处理。”玉兰婷若是普通人定要为妹妹讨个公道,可她是国君,欺负老百姓算怎么回事。
依依刚要开口,风尘仆仆的李金琪就踏进殿内,温柔看着他的妻子,“依依,时间不早了,别累着,回去歇息。”
“这才几时,哪睡得着。”依依拿出手绢,替李金琪擦着汗水,“你做什么这么多汗。”
“去了趟天音阁。”李金琪看着容光焕发的妻子,不经意间瞥到了玉兰婷,她的脸惨白,散着发丝更显病态,憔悴地不成样子。
李金琪想替玉兰婷把脉,又担心依依吃醋,犹豫之时,林金奕跨门而入,端着一碗汤药。
“哥,你这么快回来了!”
“依依身子渐重,忙完就赶回来照顾她。”李金琪此刻不想见李渐离,那孩子太不像话,明日会审他再去。
“婷儿,温度刚好,你先等着,我拿蜜饯。”林金奕将药碗放到玉兰婷手边,越过李金琪去往内殿。
“又病了吗?”
“婷儿有孕,麟儿出事她心绪不宁,有滑胎的迹象。”林金奕将蜜饯盒子拿出放在桌上,监督玉兰婷将保胎药喝下。
李金琪和依依对看一眼,二人瞬间明白林金奕为何不参与这次的事。
“那你好好照顾她,我们先回去。”李金琪扶着依依,再度看了眼咬蜜饯的玉兰婷。
“芸儿去了衙门,李弘去了陵园。”玉兰婷告知着李金琪,他不管李渐离无所谓,李弘和李芸不能不管。
“晚些时候再去接他们。”李金琪一想到哭哭啼啼的李弘就头疼。
“麟儿受伤了,刚喝完药,他不想让向映月担心,整个太承殿都替他瞒着。”
“是我大意了,他内伤这么久还没好?”玉兰婷焦急地起身,她并没看到麟恪身上有淤青,那家伙也不说。
“不碍事,就小毛病,真疼了他才不会瞒着,先进去躺着。”林金奕扶着玉兰婷到内殿,又讲着趣事逗她开心。
依依和李金琪走出太和殿,一辆马车就停在台阶前。
登上马车,依依便忍不住说着,“婷儿竟然怀孕了,她何时有的身孕。”
“玉兰婷该是用孩子威胁小奕不许偏袒渐离。”李金琪昨日见玉兰婷气色都很好,今日便成了这副模样,玉兰婷定然因为渐离吵了一架。
“小清说婷儿和小奕没了好几个孩子,他们血液相溶,不适合要孩子。”依依觉得玉兰婷很可怜,孩子没了那么多。
“他们溶血就不会有小汐和初言,玉兰婷能为弘儿分担一半痛苦,她前两个孩子因昏睡时间长没了,第三个去魔界复仇受伤没了。”李金琪说完满心愧疚,若不是他弄丢了李弘,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依依已经呆住,“婷儿能为少主分担痛苦?”
“嗯。”
“原来如此。”
依依突然明白玉兰婷为何要给李弘用炼幻术,也明白她为何一定要除了李渐离。
回太霄殿的路上,依依靠在李金琪怀里,她一直羡慕玉兰婷有两个人毫无保留的爱,可今日她才明白玉兰婷的不容易,整个天兰贵,她比任何人都要辛苦。
太承殿内,教书的老者困了,几个孩子才放下书册,意犹未尽。
向映月睡下,麟恪也不想打扰,和玉兰汐结伴回到襄阳殿,玉兰初言还沉浸在书海里,摇着头背着文章,薛如风将他扛到肩上,薛如沐想快些回去,化作光点离开。
孩子们都离开,轩辕绿柳才将摆放很乱的书籍整理好,又去往襄阳殿服侍麟恪。
宁远衙门,楚恒和苏亦眠正和几位官员商议明日会审,苏芽来报少主到访,几位官员即刻出堂相迎。
李弘刚到陵园祭拜了池余和寒若爱,眼中有些泛红的他不想同官员虚与蛇尾,他要见李渐离。
“殿下,太皇派人守着天牢,少君有天尊的手谕能见,我们都不行。”楚恒耐心给李弘解释。
“殿下,明日会审,只要有两位国君为李渐离发声,他就能活。”苏亦眠一直都支持李弘,明日虽是三司会审,主要是审李渐离,其他人早已认罪,只有他被李刚和李金琪护着,谁都不能靠近。
李弘和几位官员说了阵私房话,楚馨就跑着前来告知李金琪到访,要接李弘和李芸回宫。
回宫路上,李芸和李弘互不搭理,李金琪也不多言,各自将孩子们送回寝殿。
李弘在寝殿遇见等候他的麟恪,小孩窝在他的床上翻看账册,嘴里还吃着干果。
“大哥,娘亲说安排好了,爹爹和她一条战线。”麟恪笑着,往里边挪了挪,“我身上有伤,不想让爹爹知道,今晚和大哥睡。”
“好。”
“大哥,李渐离没那么容易死。”他娘亲不会无故去太承殿,林金奕该是要保李渐离。
“嗯。”
次日,暗阁,司隶衙门,刑部与太皇共同审理连环案件。
三司会审,权贵云集,宁远衙门闭门,军方和地方官员亦是紧张万分,皇城禁军将整个衙门围住,天音阁众人提高戒备,在城外待命。
明镜高悬的衙门大堂,太皇李刚,暗阁总阁主宋为懿,司隶楚恒端坐于主审台;刑部苏亦枫和苏亦眠分列两侧。
四位国君仅有李金琪到场,李渐离是嫌疑人,按天兰贵国法他只能旁听无权干预;另一侧的旁听席上坐着李弘和李芸,他们分别代表玉兰婷和林金奕。
堂中有宁远校场的大将,朝堂和地方的官员,轩辕氏和因炸药遇害的百姓以及岚昕阁的成员和少数官家子。
李芸望着满堂的官员武将和被害家属,耳边尽是林金奕的叮嘱,“切勿冲动,莫给渐离平添罪名。”
巳时刚到,手脚俱是镣铐的李渐离率先被遮面的衙役押出,随后是一群浑身染血的人,男女老幼皆有,不少被御魔绳捆绑的妖魔全部带到堂上。
堂下顿时吵了起来,受害家属当堂哭诉。
几位主审见场面喧哗,李刚猛拍堂木,“肃静!”
李金琪在堂下,纵然许多人对李渐离不满,也未敢多言。
案件众多,楚恒率先提出茶话会当日君王遇刺,轩辕氏被炸以及寒若爱池余三件案子。
天罡阁和刑部各呈现出两份供状,两份供状有相似之处,都讲所有事都是魔界少主蚩梓旋所谋划,他成魔之前名唤向嗣倡,与天兰贵皇族有深仇大恨,供状后部分则有所不同,天罡阁主审外界之人,刑部主审普通人,魔兵讲刺杀国君和投放炸药是蚩梓旋报复皇族,虐杀寒若爱和池余是平天教主的命令,炸药由蚩梓旋和魔兵提供,他们并不知来源,刑部的供词中讲炸药来自岚昕阁,被炸的地方是岚昕阁成员陶逊所提供,其父乃轩辕氏后代。
提及岚昕阁,绾绾和琅华即刻出列,将一份账册呈上,“各位大人,陶逊叛变,偷拿岚昕阁炸药,还伙同魔界中人截杀三皇子和离陌,这是岚昕阁的所有物资记录。”
衙门中人拿过账册交给三位主审过目。
见岚昕阁账上还有不少数额的炸药,三位主审同时道,“岚昕阁何来那么多炸药?”
“天君给的,李铭将军可作证。”绾绾回复道。
李铭听到自己的名字,将林金奕和玉兰婷的圣旨当堂读出。
岚昕阁为百姓做事,潇潇公子身份被查出后天尊和天君授意李铭给予了不少物资和炸药,去年岚昕阁被灭,炸药都被潇潇藏了起来,岚昕阁重建前夕告知了部分岚昕阁成员,其中就包括叛变的陶逊。
“陶逊,你为何要背叛岚昕阁同魔界为伍。”楚恒双眼通红,魔界固然可恶,可陶逊才是罪恶之源。
陶逊并不说话,陶家全族被抓,他受尽酷刑都不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陶逊本就是魔界中人,他为了给魔界做事混入岚昕阁有什么奇怪。”李渐离冷冷道。
听到李渐离的话,陶逊终是起身,浑身的镣铐哗哗作响,“李渐离,你以为你这样说他们就会放过你?你娘建立平天教,给你爹戴绿帽子,还刑讯李弘那么多年,如今又虐杀寒若爱和池余,我不得好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五年前我就说了,再不会与你们有任何牵扯,你们如今的主人不也在这里。”李渐离将目光对准李一诺,“小姑,渐离向天尊和少主发过誓,永不背叛天兰贵,永不背叛大哥,你的信我已经呈给了天尊。”
“哼!李渐离,到现在你还指望他能护着你?他满心满眼都是李弘,何曾把你放在眼里,你娘也是不知廉耻的货色,被一群狗男人□□。”李一诺破口大骂,李渐离忍不住同她动手,二人都被按在地上。
李弘看着狗咬狗的画面,一声不吭,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已查清,他只是代替玉兰婷来看最后的审判结果。
随着李渐离和李一诺的互相检举,案子逐渐转向麟恪被抓和利州军事基地军士被杀,所有事件都同蚩梓旋有关,李一诺,陶逊为帮凶,李渐离是否与此番案件有关尚有疑点。
“大人,渐离从未接触过平天教,也并不知晓他们的任何行动,宫中有暗卫监视,可为渐离证明清白。”李渐离说完看向李金琪,又抬首望了望李刚,他害李弘被抓已经受到了惩罚,他没有做过那些事,他不愿背锅,李金琪定然能证明他的清白。
众人也都看着李金琪,若他能拿出可靠的证据,李渐离就能洗清嫌疑。
李金琪正要开口,李弘立刻出言阻止,“君上能力滔天,就算做伪证又有谁看得出来,您的证据,不得作数。”
“我有证据!”李芸从椅子上起身,“黛西尔旺假死后太霄殿有暗影监视,时刻记录了李渐离的一举一动。”
“东西拿过来!”李芸朝着角落里喊了一句,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即刻将一份宗卷递上。
李弘看到那份宗卷再也坐不住,走到李金琪面前瞪着他,“你说过不参与这件事!”
“爹爹的人都被你舅舅拦在外边,这个人和爹爹没关系。”李金琪也看着李弘,向映月施压,他就带了一个欧阳倾进来,准备的证据也都在欧阳倾手上,那份宗卷确实和他没关系。
几位主审官挨个拿过卷宗,看着上边巨无细致的记录,低声商议了片刻,他们此刻也知道李渐离冤枉,可李弘态度明显,三位国君不到场,李金琪不吭声,判他无罪定然会得罪李弘和玉兰婷。
李刚从头至尾只敲堂木,蚩梓旋尚未抓到,今日的公审不过是李弘和李渐离的战场,李金琪准备了证据自然是想保渐离,林金奕为了孩子向玉兰婷妥协,若李弘当真要治渐离死罪,他不会无动于衷。
“暗阁卷宗只有国君能接触,少君从何得知这一切。”宋为懿看着李芸,他知道这姑娘同李渐离关系匪浅,宗卷是真,可李金琪拿的并不是这一份,其他国君并未到过暗阁。
“君上的证据不得作数。”李弘并不相信李金琪,宗卷这种东西岂能随便拿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李弘和李芸,这对兄妹的故事比刚才李一诺和李渐离的对话更加吸引人。
“这是长轩天君从暗阁调集的宗卷。”李芸说着,将藏了多时的天音阁令牌拿出,“此乃天音阁调令,长轩天君替李渐离作证,此番案件和李渐离没有关系,李渐离还提供一册名单和地址,天音阁已抓获不少平天教余孽。”
李弘再不做声,林金奕和李金琪两个人保李渐离,他已然掀不起风浪,可他不相信池余和寒若爱的死和李渐离无关,更不信李一诺会是平天教的幕后操控者。
楚恒见李弘愤然坐回椅子上,又看了看不再紧张的李芸和李金琪,再度发声,“天君为人正直,自然不会偏袒凶手,只是这私放囚犯一事,不知二皇子作何解释。”
众人听到楚恒的话又小声谈论起来,轩辕沛重和轩辕淮重都将目光看向李弘,楚离陌因麟恪重伤,楚馨也时常因为李弘受罚,按楚恒的性子他应该偏向李渐离。
李芸听了此话再度紧张起来,她听渐离说是接了玉兰婷的旨意,可现场除了李弘谁都无法证明。
“天尊讲神界要求释放黛西尔旺和蚩少锌,给了渐离圣旨让带领他们去城外,否则就攻打天兰贵,本殿刚到暗阁就交于宋阁主,阁主不信并未放人,渐离便去往无间道,将圣旨交给了无间道的负责人,他们核对无误后才释放罪犯。”李渐离对这件事更加无惧,玉兰婷金口玉言,谁都不能质疑她,李弘都不行。
“二殿下同君上住在一个屋檐下,见到天尊的印章也不会少,黛西尔旺连造反都敢,雕刻印章对她来讲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玉兰婷有大事通常会派执事前往告知,又或者宣召,无间道的罪犯从未有释放过,他不敢确保此事是真。
“少主当时在场,他极力反对天尊释放罪犯的决定,少主能为渐离作证。”李渐离看着李弘,他今日就算翻不了身也要扯上李弘,朝中对李弘不满的人不少,苏依依也有些忌惮,昨日他大意了,没有察觉出是玉兰婷的试探,但他有李金琪和李刚护着,不会任人摆布。
“本宫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二殿下莫非记错了人?”李弘坐在椅子上,目光深邃,他越来越相信李渐离是谋害他亲人的凶手,李一诺的智商只能挑拨离间,这般周密的计划绝非她能想到。
“少主不愿作证也罢,母亲当年害你被抓,少主应该恨渐离,渐离曾向少主立誓永不背叛,既然少主想要这条命,渐离无话可数。”李渐离垂眸,朝着李弘跪下。
李渐离一番话看似妥协,实则满是锋芒,若李弘坚决要处死他,也会落得个不仁的恶名,李芸极力保他,这件事过后,想必苏依依也会对李弘心生防备。
“二殿下私放罪犯,欲与神佛勾结威胁天兰贵,其心可诛,几位大人认为该如何判?”李弘并不想放过他。
大堂甚是安静,被判定死刑的罪犯都不敢出大气。
李金琪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孩子,这次的事固然对李弘打击不小,却和渐离无关,他可以由着李弘使性子,不能让他冤枉渐离。
李刚对李弘的话非常不满,起身绕过几位主审官来到李弘面前,按住他的双肩,逼迫他对视,“李弘,圣旨之事是真是假!看着老夫的眼睛说!”
李弘向来畏惧李刚,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我不知道。”
狠辣的一耳光抽向李弘,李刚怒目圆睁,吼道,“撒谎!”
李弘捂住被打的脸,怒气掩住了恐惧,“你太偏心了吧,李渐离通敌叛国都不计较!你是神界中人,你才是幕后主使!”
李刚反手又是一巴掌,又看向四周,没找到趁手工具的他拿出腰间的软剑,朝李弘抽了过去,“反了你了!”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李刚教训李弘,觉得新奇的他们甚至都忘了开口求情,李渐离也呆呆看着,祖父从未打过他,这手劲怕是比他爹打的还疼。
李弘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李金琪就坐在一旁看着,李弘开口李渐离才能脱罪,他近几月被李弘折腾地很累,让李刚教训一番也不算坏事。
群臣看热闹,轩辕沛重和轩辕淮重突然上前,将李弘护住。
“太皇这般是要屈打成招?”此处并非朝堂,李刚也不是国君,轩辕沛重并不怕他。
“殿下。”轩辕淮重扶起李弘。
李弘看到这两人也很惊讶,他们非官非爵,敢从李刚手下截人。
“轩辕氏也管皇家之事!”李刚面露不满。
“殿下数月前救了小主子,自是轩辕氏恩人。”轩辕沛重说完,退到了李弘身后,麟恪对轩辕氏意见颇大,他们此番护着李弘,指不定会让麟恪改观。
“天尊确实下了旨释放黛西尔旺和蚩少锌,圣旨刚下,宫里宫外就出了乱子,哪有那样巧合之事。”李弘看清了形势,李金琪林金奕和李刚都要保李渐离,麟恪说的很对,要杀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弘此话一出,大堂噤若寒蝉,几位主审官面面相觑。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神界的离间计,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李刚看着李弘,他知道孩子有怨,他们可以宠他,却不会让他残杀兄弟,更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利用他。
太承殿内,玉兰婷喂向映月吃着午膳,一家三口非常温馨。
“娘亲,照你这样说李渐离现在还不能死?”麟恪喝着燕窝粥,他也不相信李渐离什么都没干。
“他死了你大哥没有对手,脑子会钝掉。”玉兰婷看着麟恪,笑的非常无奈,林金奕力保李渐离,她能怎么办。
“娘亲也忽悠麟儿。”
“李金琪和林金奕还有你姐姐都护着他,娘亲和舅舅若是逼得太紧会被人说闲话,你苏姨也会有想法。”
“总不能护他一辈子。”
“有能耐你们护他一辈子!”李弘怒吼一句,化作光点从堂上跑开。
李弘离开,几位主审官商议一番,将判决交由沈萸诵读。
“李一诺,陶逊,通敌叛国,谋害皇嗣,恶意杀人等多罪并罚,剥夺天兰贵官籍,凌迟三百,处以火刑,陶家十七口剥夺天兰贵官籍,判十年刑狱,其他人全部充入暗阁,李渐离涉嫌知情不报,判六十杖,当堂执行!”
李金琪和李刚虽有不悦,也没有反对,玉兰婷能留他一命已是不易。
一大群人被衙役死狗般拖了下去,衙门中人也快速准备了刑凳绳索和刑杖。
李渐离看到通体黝黑的刑杖,有些害怕地看向李金琪。
“忍住。”
李金琪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李渐离趴在刑凳上,绳索缠上手臂和脚踝,他闭上双眼回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李弘认定是他杀了池余和寒若爱,却从未想过蚩梓旋不仅恨麟恪也恨着他,李一诺觉察到了危险,见对付不了李弘就将目光转向他,李一诺恨他们兄弟抢了李金琪的关爱。
刑杖猛地砸到腿上,李渐离疼的惨叫,还未消化掉疼痛,又一杖落下。
李金琪和李刚远远看着,李芸握紧双手,不敢上前。
六十杖打完,李渐离下身全是血迹,嘴唇咬的全是口子,起初他还叫唤,到后边就只剩呜咽。
李金琪带着气息奄奄的李渐离离开,几位主审的眼神逐渐锋利,“天兰贵全境搜查蚩梓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