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姜雪遗的名字是在大一新生名单里,杨钺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卧槽,这个世界这么小吗!

    同寝室的李纬督扬着手里的名单,“我去,我们班才4个女生,我们班有40个人啊……”口气里有僧多粥少的哀叹。

    欲上床的张峰宇也凑了过去,“督军,看看别班女生呢。”

    “草,还不如我们班呢,仨。”

    杨钺看着李纬督手里的名单,看到姜雪遗三个字的那一刻,他有点怔愣,不太敢相信,忙去看名单上别的信息,名单上除了名字,学号,性别,竟还有籍贯,天水,呵,中国地图上叫天水的,可就只有一个地方。杨钺,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右手指,右脚又都疼了。。。

    真他妈冤家路窄啊。

    四年了吧,也不知道她还是不是那么黑,跟她的心肠一样黑。

    “蒋雅梅19,冯蕾18,魏芳芳17,哇这么小,姜雪遗19……”张峰宇念着。

    “听说她这次高考数学满分。”李纬督,指着姜雪遗的名字。

    “哇,这么牛逼?!不过我还是喜欢年纪小的。”张峰宇挑眉贼笑着。

    “你丫的龌龊!”李纬督与张峰宇吃吃笑着。

    杨钺没有参与,他还在震颤中没有回过神来,怎么就那么巧呢,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还同一个班。也是,以她的智商考上F大也无可厚非,可他妈的怎么就能同一个专业一个班呢!是怪他没在姥姥的佛龛前上香吗。草,妈的!

    “哎,斧头,想啥呢,女朋友是不是还没走?”张峰宇不怀好意的斜眼看他。

    “一边去,早说了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人巴巴的跟着你,我可看见了,那女生就差粘你身上了。”

    杨钺也很郁闷,张沛是他爸爸合伙人的女儿,小他2岁,高考后杨钺为了体会下自力更生的感觉,当了张沛2个月的数学家教,也不知怎么就招惹她了,天天跟在他后头转,满面的恋慕。杨钺也不瞎,可是看着小女生稚气未脱的粉嫩面庞,杨钺有点恋童的恶感,半点提不起兴趣。

    “别瞎说,就是好奇,跟我来看看大学什么样。”

    张峰宇打量着杨钺淡淡的侧脸,“真不是?那姑娘多漂亮啊,你要不感兴趣,介绍给哥们我呗。”张峰宇挤到了杨钺身边。

    “滚!你丫的下得了手吗,人才高二。”

    “他丫的就是一畜生,是个女的都想撩。”李纬督笑道,“不过,咱斧头长得板正,不会缺女朋友的。”到底是班长,说话很是熨帖。

    午饭时间,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去了食堂。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不到一周时间,同宿舍的已经互取了绰号。李纬督是他们班长,来自江苏,年纪虽一样大,看着却比他们稳重,不愧是能当班长的。张峰宇来自大连,也许是大连海水养人,张峰宇很帅,男生不太比这个,可杨钺也得承认,张峰宇是人群中拔尖的帅。许是北方人的原因,性格却很爽朗欢脱。杨钺就是本地的,他选择住宿舍,他不想回家。

    吃了饭,李纬督带着他们去老师办公室领书,明天要上课了。领书时,杨钺眼睛不自觉的搜寻了一圈,没有见到几个女生,更没见到印象中的那张黑黄的脸。

    终于到了期盼已久的大学第一堂课,不可或缺的,班主任要大家互相介绍。男生一个个上去,又一个个下来,杨钺没有仔细听,到了女生介绍的环节:第一个是冯蕾,一个略胖的女生,面容平平,接着是蒋雅梅,看着挺清秀,杨钺淡淡听着,但也无甚出奇。再接着是魏芳芳,怯怯诺诺的一个女生,说话都在哆嗦。杨钺慢慢趴在桌子上了,看了看旁边同样趴着的无趣味的张峰宇,两个人对视了下,都听到了对方心里的声音:“这四年怎么过呀!”

    “接下来我们有请姜雪遗。”班主任声音传来。

    杨钺直起了腰。

    只一眼,便不想看了,草,还是那么黑。可最终还是憋不住,又瞧过去。

    长高了点,还是那么瘦,穿着旧旧的T恤,洗的明显掉色的牛子裤,神情还是记忆中的淡漠,声音不高不低:“大家好,我叫姜雪遗,来自G市天水,很高兴能和大家一同学习,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帮助。”鞠了一躬便要下台。

    班主任抬手笑着止住她:“姜雪遗可是高出50多分进入我们学校的哦,还得过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呢。”

    哇,这么牛吗?!同学们纷纷看向姜雪遗。

    姜雪遗面容仍然很平静,“老师夸奖了。”

    “你的分数上Q大也可以,为什么选择我们F大呢?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班主任带着疑惑,语气中似乎也想给同学们挖掘点不一样的情愫,比如是不是非常钟情F大,还是非常喜欢F大的这个专业?这么优秀的学生选择了F大的数学系,如果能挖掘出一点不一样的情愫,也能给别的同学树立一个榜样,选择F大的数学系是没错的!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误打误撞报的。”姜雪遗平静的说。

    “真的?就没点什么理由?”

    姜雪遗静静站着,面容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缓缓开口道,“没有。”

    还是这么个死出!杨钺瞥了她一眼。她绝对有,如果不是特别的理由,以她的性格,能攀高绝不就低的。不会是追着男人来的吧?杨钺无不恶意的想。

    班主任脸色有点失望,点点头,让姜雪遗下了台。

    轮到杨钺了,杨钺从容走上讲台,扫了一眼四周,余光毫不意外的看到姜雪遗平静的面容裂了一道缝,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杨钺撇撇嘴,“我叫杨钺,仅高出本专业3分进来的,比不上学霸,本人爱好交朋友,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说着抱了一个拳,就下了台。

    “爱好交女朋友吧。”张峰宇起哄,大家哄笑。

    杨钺斜了张峰宇一眼,大跨步走下讲台,余光瞄到姜雪遗,她早垂了眼,神情淡漠,看不出情绪。

    9月份的天气,夜晚稍有凉意,月光如水的洒入室内。

    “唉,本想来个脱单,没想进了和尚庙,就4个女生,还他妈没男生长得好。”想起白天课堂上的4位女生,张峰宇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别这么说。蒋雅梅就不错呀,人如其名,文静秀气,冯蕾是一般,但你没觉得性格很好吗?魏芳芳完全没长开。至于姜雪遗么,” 李纬督想起课堂上那双明亮的眸子,清亮清亮的,女生的眼睛都是这般含水的清亮么?李纬督晃了下神,客观的点评,“你不觉得她五官很好吗,尤其是眼睛,那么亮,就是黑点,估计暑假晒的。”

    张峰宇貌似闻到了点味,语气暧昧道:“怎么督军,有意思?”

    “滚!当都跟你似的。” 李纬督顿了顿又道,“她家条件似乎不太好。这样的女生最敏感自卑,以后在她面前说话注意点。”

    黑暗中的杨钺听着觉得有点扯,她敏感自卑?呵,冷面冷情的她会敏感自卑?!那样歹毒,那样毒辣的她才不会敏感自卑的!脚似乎又有点疼了,明明过了那么久,明明不疼了的。杨钺抬眼看看窗外的月亮,当年的那一幕,就算他再不想回想,也是如画般的跳入了脑海。

    当年也是同样明亮的月色,他跟梁老师的孙子梁舜龙偷摸去地里偷瓜吃。

    那是他到梁老师家两个月左右,贫瘠落后的山村,就算梁老师家在当地属小康,家里也是无甚水果,天天除了土豆西红柿豆角茄子,没什么可吃。偶尔吃到师母种的黄瓜,嚼在嘴里也没有多少味道。当得知有家农户种了一地的西瓜时,杨钺坐不住了,想问梁舜龙借钱买点,谁知梁舜龙却摇摇头,他们当地的孩子是没有零花钱一说的。梁舜龙看着低沉的杨钺,鬼祟道:“干嘛买呀,夜里咱们去偷。”

    杨钺开始是拒绝的,可当时是个半大的孩子,越是没做过的事越是向往,偷这个事,不知怎么就蛊惑了他。年纪相仿的梁舜龙也是个不服管的,作天作地,混蛋事也没少干。行事风格与当时的杨钺有得一拼,杨钺也很能跟他玩在一起。

    就这样,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拍即合,当晚摸出了家门,踏着月色朝地里去。

    杨钺至今还记得那晚的月色,那么亮,周遭的虫鸣也是那么的响,震得耳朵疼,天也是那么的热,汗湿透了T恤,湿哒哒的贴在背上,很不舒服。四周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人影,他学着前头的梁舜龙一会儿猫腰前行,一会儿匍匐与地,一会儿又贴着路边的庄稼蹲下。杨钺的胸口怦怦跳,不一会紧张抛出脑后,这样的行为自我感觉有点蠢之外,竟也感到了一丝刺激。

    不久梁舜龙倏地趴在了一个地头,指着不远处说,“到了。”

    杨钺看了看四周,没人。黑黢黢的一笼笼秧苗就在前方,杨钺有点兴奋的欲朝秧苗爬去。梁舜龙却摁住了他,“别忙,看看有没有看瓜的在。”

    梁舜龙气息有点不稳,手有点抖,杨钺此时明确感觉到,这家伙根本不像他吹嘘的那样老练,他根本也是第一次。杨钺倏地慌了,“到底行不行,不行咱回去吧,不吃了。”

    “都到战场了,哪有回去的道理,”梁舜龙脖子一梗,“不回!”

    的确,再猫腰回去确实不甘心。

    梁舜龙抬头望了望,交待杨钺,“别爬太快,地里有老鼠夹的,就是防偷瓜的人,仔细看清楚了,别被夹了。偷一个就跑啊,可不能多偷。”

    梁舜龙的声音不大,可在杨钺听来,仍然震颤着耳朵,“知道了,你小点声!”

    梁舜龙噤了声,慢慢朝前爬行,杨钺跟随。

    慕然前方似乎有个人影闪过,杨钺啪的抓住了梁舜龙的脚踝,前方也正紧张的梁舜龙被他吓得哇的大叫一声。杨钺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低声咬牙道:“有人!”两个人瞬间僵在地里,动弹不得。

    不知僵了多久,腿都麻了,耳边只有呱噪的虫鸣,还有风吹过的声音,天上的月亮亮晃晃的,没什么人出现。

    梁舜龙踢了杨钺一脚,“别草木皆兵。”杨钺也松了口气。继续爬行。

    突然一双脚出现在眼前,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你们干嘛呢?”

    梁舜龙吓住般的呆愣着沿着那双脚向上看,背着月光里,一个模糊的面庞正低头看着他们。杨钺也看到了,不可相信的,那确实是个人!

    “哇啊啊!!!”

    梁舜龙杨钺本能的跳起来,互相抱在一起,边大叫边蹦跳着,叫出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等冷静下来时,梁舜龙看清了来人,“姜雪遗,你怎么在这儿?!”

    杨钺也认出了她,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面容还是淡淡的,眼睛却在月光的照耀下,异常的明亮。杨钺恨不能钻到地底!

    怎么就碰到她了,但凡换一个人,他都不会感到如此的耻辱!杨钺偏过头,狠狠的咬着后槽牙!想死的心都有。

    “你们干嘛呢?”姜雪遗静静打量着他们。

    “啊,那个,杨钺,是杨钺,他没见过癞娃子,我带他来捉几只。” 梁舜龙急切的辩白。

    “哦,是吗。” 姜雪遗声音没有变化,表情也没有变化。但杨钺知道她知道他们是干嘛来了。

    兴许是想挽回点自尊,虽然脸如火烧,杨钺仍然硬着脖子冷声道,“是啊,我没见过瘌□□,来捉几只不行啊。”

    姜雪遗仍然静静的看着他们,只是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那个姜雪遗,这边好像没有癞娃子,我们走了哈。” 梁舜龙打着哈哈,拉着杨钺就走。

    没走几步,姜雪遗的声音又传来,“你们吃西瓜吗?”

    两人顿住,姜雪遗的声音轻轻飘在空中,“有几个落了蒂的瓜,不太好,三大大卖不出去,我跟三大大也吃不了,你们要吃吗?”

    还有这好事儿,梁舜龙笑开了嘴,“真有吗,吃啊。”虽然没偷着,但好歹吃上瓜了,这一趟没白来啊。

    姜雪遗转过身,朝前方走,梁舜龙跟上,杨钺此时根本不想去吃什么瓜了,却被梁舜龙强拉着跟上。

    走了几步,姜雪遗对梁舜龙说,“你到井边打点水吧,好洗西瓜,那边有桶。”梁舜龙知道不远处有口井,是姜三伯打的,专门浇西瓜用的。梁舜龙跑走了。

    姜雪遗仍然朝前走,杨钺慢吞吞跟着,忽觉四周竟然很静,虫子也不叫了,也没有风了,月亮也凉凉的照着,杨钺恍惚的跟着。感觉没有多久,也许就几步,脚下忽然剧痛传来。

    “啊!!!” 杨钺抱着脚哀嚎,一个老鼠夹死死的夹在了他右脚上!

    梁舜龙听到声音跑回来了,看到他右脚上的老鼠夹,声音都变了色,“你怎么踩到老鼠夹上了!”

    看着杨钺抱着脚在地里翻滚,梁舜龙手忙脚乱的掰扯老鼠夹,“有没有事啊?”

    杨钺根本发不了声了,只感觉脚上钻心的疼,冷汗沿着鬓角就下来了。梁舜龙看他疼成那个样子,感觉出了大事,慌乱的朝姜雪遗喊,“快去喊我爸!”

    姜雪遗没动。

    杨钺泪水连连的眼睛忽然看到,姜雪遗正扯了嘴角,似笑不笑的静静立着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后,那缕笑倏地不见了,面容又恢复了平静。可杨钺看到了,他就是看到了。

    “你?是你!你等着!你等着!!” 杨钺边哀嚎边朝姜雪遗怒吼。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怎么可能请他吃西瓜,那时他早已经得罪她了,她故意带他踩在老鼠夹上的。她在报复他,明晃晃的在报复他!

    那天晚上偷西瓜的结局,就是杨钺右脚拇指骨折,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的院。养了大半年,下地走路脚才不疼。后来即使医生说恢复的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可杨钺最爱的篮球却是再也打不了了。

    杨钺磨磨牙,回了回神,感觉一口气横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动了动右脚拇指,没有痛感传来。

    张峰宇还在说着,“哎,你们说,姜雪遗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啊,她明明可以上Q大的?”

    “听说她数学很好,报的也是我们的数学系,说不定是青睐我们F大的数学系呢。我们数学系也不比Q大的差。” 李纬督猜测着。

    “哼,那可真比不了Q大。”张峰宇嗤笑,感觉今天杨钺安静的有点过分,“哎,斧头,睡着了?”

    “没,你们无不无聊,睡觉了。”杨钺扯过薄被,有点烦躁的蒙住头,他不想深究她为什么来F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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