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顾着高兴了,选好房间整理衣物的时候,郑歆才想起房租的事。能够顺利住进来,有找房困难的原因,也有自己扯谎的因素。想想那天和冷冰伟的通话,人家并未明确表示房租可以四个人三千,自己就鬼使神差的跟大家说没问题。如今已经住进来了,要是房主说穿了这件事情怎么办?

    能怎么办?收拾行李滚蛋呗!正如郤家唯所说,七八百块钱住别墅,简直是开玩笑。

    正一筹莫展之时,听到黎忱飒的声音。郑歆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听完两个人的对话,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她突然很佩服郤家唯,什么都被她猜中了。那个钟奕让,真的不稀罕这三千块钱。所幸如此,不然自己包里的这三千块钱就真的要全部奉献了。

    黎忱飒用手背按压着发烫的脸颊,匆匆走回房间,一把将“罪魁祸首”摔在床上,对着还在整理衣服的郤家唯埋怨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

    “什么啊?”郤家唯被问的一头雾水,顺着黎忱飒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哑然失笑,“你拎着它出去的?”

    “是啊!”黎忱飒也跟着笑起来,“我还跟人家讨价还价呢。”

    “我忙着整理衣服没注意。要不然我肯定提醒你啊!”

    “真是丢人!”

    两个人笑了一阵子,郤家唯首先收拢,说道:“你快拿过来吧。衣服我都帮你放在衣柜里了。”

    “我刚才问他房租两千八可以吗,他居然特别痛快就答应了。”

    “是吗?这哥们儿不会真的就是想招人做伴儿吧?”郤家唯接过衣服放进衣柜,合上门,“那咱们几个女生可得提防着点儿。”

    “不会的。他让我住他房间就是因为他不想和咱们住一层。他觉得不方便。”

    黎忱飒平时就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就算郤家唯不说,她也是要说的。但是,对于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钟奕让却出奇地放心。毕竟自己打了他一巴掌他还好心带路。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暂时判定他是个好人。

    四个人拖着行李箱,来回又是两趟步行。住宿时不觉得,这一开始租房子,突然觉得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路程,腿走细了也不能打车,起步费可是两位数呢。本打算晚上吃顿好的庆祝一番,最终还是选择吃食堂,怎么说也是中国“第九大菜系”。

    哪儿成想,另一个状况又出现了——陆璘忘了买米饭。

    “真是对不起。就这么一个小事儿我都没办好。”

    郑歆不留情面:“是呀,我真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净添乱!”

    “我说在学校吃完再回来,你说食堂太油腻。其实也不是那么油腻,在学校吃就不会忘了。”

    “别为自己辩解了!”

    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郤家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已经无力吐槽。看着三人纠结的不成样子,黎忱飒不由得为她们的智商着急。默默走进厨房,翻箱倒柜找到大米。

    郑歆跟随而来:“这样好吗?”

    “房租那么贵,吃他点儿米还不行了?”黎忱飒毫无道理可讲,淘洗好大米问道:“放多少水?”

    “我知道,我来!”陆璘踊跃上前。将功补过不敢说,起码可以稍微弥补一下自己犯下的过错。

    “和房主说一声吧?。”郑歆还是有些担忧。

    黎忱飒甩甩手上的水:“你去呗。你不是说他长得帅。”

    郑歆含蓄的笑笑:“我觉得还是你去比较好。”

    “为什么?”

    “他长得帅是够帅,但是表情太冷了,我不敢和他说话。我觉得你去最合适。”静静看了看黎忱飒,郑歆继续说,“你和他有过交流,说起话来比较方便。还都习惯板着脸,看彼此就跟照镜子似的。熟悉。”

    “哈哈哈……”郤家唯特别不给面子,放声大笑。

    黎忱飒无言以对,手动给郑歆点了个赞,随后去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用别人东西之前确实应该打个招呼征得同意。饭是属于江湖救急的类型,虽说已经蒸在锅里了,但是补一声谢谢也是可以得到谅解的。黎忱飒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编织这个借口,用以掩饰她想感谢他的真心实意。

    刚走没多久,黎忱飒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郑歆拿起来,不带一丝顾虑就按下通话键:“喂——噢,我不是黎忱飒,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是哪位啊?……是你啊!我是郑歆啊!......我跟她的事儿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和她现在在同一个学院。”蓝朔也解释,心中却更在意另一件事,便问道,“她是不是没存我号码?你怎么问我是哪位?”

    拿开手机一看,郑歆说:“就一个蓝字。我跟你说,我们可惨了,被退宿了!现在在外边租房子。啊,对了!陆璘也在!你要不要和她说两句?”

    “不了。明天见面再聊吧。我明天请你们吃饭。”

    “行啊!我们可有四个人呢。都过去没问题吧?”

    “没问题。人多热闹。”

    看眼前的姑娘乐得合不拢嘴,郤家唯不免露出一个惨痛的表情。等会儿黎忱飒知道了,还不得劈了这个死性不改,擅作主张的郑歆啊。

    三楼只有一扇房门是紧闭的,黎忱飒走过去,轻轻叩响,等待。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再次轻扣,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睡觉死性还是出门了?正想着,黎忱飒就抬手搭在门把上,她知道这样做不礼貌,可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咔哒”一声,缓缓推开房门。

    这个房间里的情形是这样的——墙角一架黑色钢琴,琴椅上横放一把木吉他,一个放满CD的木质柜子。除此以外,仅有一张双人沙发——他蜷缩在上。

    她注视着他,胸口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分量可以忽略不计,却把她堵得无法顺利呼吸。他那副冰冷的面孔和这颗火热的心,一点儿都不相称。为什么要爱心泛滥把房间让出来,自己小可怜似的窝在这里?这叫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间房子里。她认为她们的到来,严重扰乱了他的生活秩序。

    半张掉落在地的被子惹得黎忱飒挪不动脚步离开,索性迈开步子走进去。才准备俯下身替他盖好,只见他的眼球在眼皮儿底下快速晃动,眉头紧蹙,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

    做噩梦了?这样想着,黎忱飒伸手过去,伸到半路他突然惊醒,吓了黎忱飒一大跳。

    他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双眼无神不聚焦,目光呆滞的望着面前的人影。不一会儿,他迅速拉起被子将一颗脑袋蒙的严严实实。

    什么意思?害羞还是以为见到鬼?不管是哪一种,反正都是让事情更尴尬了。黎忱飒伫立在当地,去留踌躇不定。直到他掀开被子,露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她的心情才有所平复。

    钟奕让坐起身用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开口说道:“没礼貌。”

    静默一会儿,黎忱飒说:“刚才用了你家大米,我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谢谢。不是谢谢大米,是谢谢你把房间让给我住。不过你还是回去住吧,我去和家唯挤一挤。”

    “给你住你就住,哪儿来那么多话。”

    他的语气极不耐烦,试图撑着沙发站起身,脚下重心不稳歪倒过去。黎忱飒眼疾手快伸出手,可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他推将开,稳住身子坐回沙发。

    看着他苍白的面色,黎忱飒问道:“生病了?”

    也难怪。今天阴天不说,气温还骤降,室外温度是个个位数。可眼前的这位小伙子,黑色小西装外套里面只穿一件白色T恤,走的是要风度不要温度成熟稳重风。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脑袋疼不疼?热不热?”黎忱飒的声音中充满了焦灼。

    好什么好?刚才只是硬撑着。再多聊几句整个人就浑身软弱无力的滚落楼梯了。钟奕让瘫软在沙发上,喉咙干涩,实在是没有气力回复黎忱飒的一连三问向她喊出以上的心里话。

    得不到回应的黎忱飒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俯下身将另一只手强行放在他的额头,嘴里轻声咕哝着:“暖气片儿似的。”

    看到他瞠起一双眼,黎忱飒这才发觉自己的行为过分唐突。兀自尴尬着,他将她的手推开,对于她的担心全然不以为意:“事儿多,是你手凉。”

    “事儿不多就你这温度都该烧傻了!你等着,我去找药。”

    “能找到北吗?”

    黎忱飒怔了怔,转身说:“原来你记得。”

    “我还没烧傻。”

    黎忱飒被他逗笑,主动做起自我介绍:“我叫黎忱飒,热忱的忱。你叫什么名字?”

    “钟奕让。”

    可能是由于他的声音虚弱,加上说这三个字的语速比一般要快,也可能是由于黎忱飒自己的听力问题。总之,这个名字引起了误会。

    “知道了。等着我去给你拿药。”说完,黎忱飒就急匆匆地走出房间。

    那天遇到她之后,钟奕让睡了一个这三年以来最踏实的觉。没有噩梦,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惊醒,更没有明明眼睛酸涩得都快睁不开了,脑子还是在拼命的胡思乱想。之所以把这个功劳归功于她,是因为那天在学校和他有过语言交流的人,仅她一人。虽然那一巴掌拍得他险些惊叫出声,但是这三年来,和他认识的人,谁都没能起到让他睡得安稳的作用。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内心的喜悦几乎要达到难以自持的境界。于是他折服在这魔幻的力量之下,不管她提出任何无理要求,他都无条件答应。

    可是刚刚那个梦魇,三年来不断惊扰自己的那个梦魇,让他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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