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晏殊《诉衷情》
……
自知事起，百里琬琰从未遇到过如此尴尬的境地。
宽厚的怀抱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罩进去，鼻尖裹挟些淡淡甜味的清香萦绕不散，下坠的风声被彻底隔绝于外面。
无需照镜子，也能猜到她此时脸颊滚烫，红得滴血。
心里已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可难堪归难堪，若二人毫无防备从登天阁摔下去非死即伤。
在离地面还剩三层楼高时，咬了咬嘴唇，还是唤了一声“风花、雪月！”
嘹亮的长鸣声自她腰间响起，紫光浮动，一绿一白两道巨大的虚影交颈而出，化作两只灵气十足的孔雀。
绿孔雀展翅一挥，花瓣纷飞的剑气散去，白孔雀俯身一扑，托着二人滑上高空转了一圈才悠悠落下。
抱着她的人似乎还沉浸于刚才未回神，她轻微挣扎了一下，也不见他松手。
正纠结要不要抽他一笛子，一个气呼呼的稚嫩声音乍然响起。
“小师叔，别发愣了，快把人家姑娘放下来啊！”
小道童的声音非常大，这一吼，大半目光投来，惊得琬琰刚摸到梨绒落绢包的手缩了回去，重新捏着卡在二人中间的面具当鹌鹑。
她可算知道娘亲口中的“社死”是何意了。
想她练武十三载，年少成名，如今阴差阳错遭遇破碎虚空的奇遇，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想死的心都有了。
“啊？啊呀——”
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李凡松下意识松手，手才松开又觉不妥，连忙扶住差点栽地上的琬琰。
不想，一人弯腰捞人，一人抬头借力，“咚”的一声闷响，二人头相撞，齐齐“啊呀”了一声。
五官扭曲了一瞬，李凡松还是忍着疼去扶人。
结果，二人没完全分开又因琬琰歪倒滚一块儿去了。
这下，雪月剑仙出手刚引起的热闹还未退却，又因他俩回升。
琬琰羞得一只手挡在脸前，一只手去摸面具，慢吞吞地跨过李凡松的腿，蹲在他旁边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没料到会从天上掉下来，你没摔坏吧？”
说完觉得哪里不对，连忙找补道：“如果哪里摔伤了，我可以帮你治好，赔你钱财，我医术可好了，只要有口气就能救！”
呃，怎么越说越离谱……
琬琰沉默地把面具扣在脸上，捂着脸垂死挣扎：“你说吧！要我怎么赔都可以，但是提前说好，千万不要说以身相许……”
声音越说越小，觉察到话不妥就默默闭上了嘴巴。
一害羞就紧张，一紧张就说话不过脑，她这个毛病算是没救了。
李凡松揉了揉额头放下手，扭头便见琬琰鹌鹑似的蹲在他旁边不说话，纤细小巧的手未能完全挡住面具，露出喜庆的白胖面具上倒过来的简笔月牙嘴。
“噗嗤——”
一时没忍住，不禁笑出声来。
琬琰动了动，头微抬但没拿开手，欲言又止，最终没出声。
反而是李凡松越看面具越觉得好笑，笑声越来越大，捂住肚子往后倒。
正笑的欢快，没等他厥过去，一个面具重重地扣在他脸上，手劲极大，若非他反应快，非得后脑栽进地里。
“你再笑个试试！”琬琰面目狰狞，眼里泛着凶光，也顾不上害羞，咬牙切齿地瞪他。
“呵呵不……不笑了……”
李凡松有理由怀疑他再笑下去，她一定会把这面具按死在他脸上。
“哼！”琬琰将面具扣回自己脸上。
“你们想见我？”
这时李寒衣缓缓落地，来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眼雷无桀，目光最终落在李凡松身上：“为何？”
没等他回答又一勾手，将绿孔雀叼回去的桃木剑招过去：“这柄剑叫什么？”
李凡松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弯腰行了个道家礼，陪笑道：“自己用桃木刻的，还未取名，要不剑仙你取一个？”
“懒得取。”
李寒衣眸光冷了冷，挥手便将剑断作几截。
旁观的琬琰往前挪了一步又止住，下意识看向剑的主人。
李凡松再心疼也没敢反驳，只是不停点头附和：“剑仙说的是。”
琬琰默默挪回那一步，并且退后了两步，小声嘀咕了一句，没让其他人听清。
“你为何要见我？”李寒衣道。
李凡松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那个……经常听师父提起雪月剑仙的大名，神往已久，此番听从师命出来游历，便来雪月城见一见前辈。”
话音刚落，琬琰明显察觉到李寒衣的心情由晴转阴，目光凛冽。
“现在见到了？”
“见到了，见到了，不愧是剑仙前辈，晚辈拜服！”
“既然见到了，还不快滚？”说着，李寒衣挥袖便要扇飞李凡松。
李凡松打了一架受了伤，加上温养多日的剑被毁，自然没那力气抵抗。
正想着今日重伤这一灾是免不了的了，忽觉身边卷过一阵寒风，刹那间仿佛置身凛冬风雪中。
抬眼看去，不禁被眼前的场景惊艳到失神。
群鹤双影排飞，剑沐月辉而出，松间涛浪不绝，不是人间剑可比拟。
那好像是一捧载满月辉精华的光，挥出的剑气也沾染了似有似无的寒松清香，有鹤鸣涛声飘来，震人心弦。
李凡松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此剑怕是那九霄云外，天宫遗落的仙剑罢！”
不止他，其他人也发出了赞叹声，李寒衣也不例外。
她目露诧异，终于注意到琬琰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你会剑？”
仔细感受一番挡在身前的剑气，冷漠的眼神终于有了其他东西。
“不错，你有让我出三剑的实力。”
琬琰听闻顿时目光如炬，好强的心思又冒了上来。
她学剑有成时，二师叔祖已有身孕，故此没机会比试。
如今虽不是同一个人，但剑还是那把剑，剑法也是那套剑法，于是在司空长风挽留时欣然答应。
问剑雪月剑仙之事匆匆落幕，雷无桀拜李寒衣为师，李凡松也牵着小毛驴和师侄踏上回青城山的路。
下关城城门口。
琬琰依依不舍地将剑送给李凡松，反复叮嘱道：“你可一定要好好爱惜它，随身携带，睡觉都要放身边，还有……”
李凡松目光几乎黏在剑上，不管她说什么只管点头，一副她说的都对，哪怕现在让他用这把剑引颈自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照办。
“好了，就这些了，以后它是你的。”实在想不起其他琬琰才停下。
“此间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便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李凡松努力把目光从剑上移开看过来，诚心诚意道谢：“多谢琬姑娘赠剑，日后若有需要，我定义不容辞，不必远送，再会！”
眼看人走远，琬琰猛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还有——不准拿去种桃子！若是让我知道你把剑插土里，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远远的，紫衣道袍的年轻道士身形晃了晃，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回头看了一眼。
回答的声音有点儿底气不足：“琬姑娘放心，我李凡松可以向祖师爷发誓，绝不——”
“轰隆——”
晴天霹雳，不是心虚就是说谎。
隔得远看不清琬琰脸上的神色，但李凡松知道一定十分难看。
转身牵起小毛驴，不管身后如何，埋头只管往前狂奔。
毛驴上的飞轩差点被甩出，也没敢回头看一眼。
只因背后袭来的风劲十足，熟悉得让他心惊，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张催命的面具就在身后。
红影灼灼，笑脸面具下，阴气森然的声音轻飘飘地拂过耳畔，少女独有的软糯嗓音变得诡异恐怖。
“李凡松，撒谎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哦～”
“……”
那日，他被追了整整五公里，十分狼狈地回到青城山吓了师父一跳。
师父掐指一算，沉默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凡松啊，此行可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他以为师父知道了问剑雪月剑仙的事，连忙乖乖认错：“回师父，徒儿知错。”
可师父顿了顿，似是被噎住，低声喃喃道：“怎么就没学到为师当年……”
“师父，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知道错了，明日起，你便去祖师爷面前待着，捋一捋此行收获，等想清楚再回来吧！”
他心中不解，但也乖乖照做，偶尔忍不住了，就叫来飞轩陪他，顺便询问雪月城的事。
时间飞逝，眨眼便过去了几个月。
面壁早就结束，他和飞轩下山救了萧瑟一行人，可惜没见到那抹身影。
他还记挂着把剑拿给她检查，告诉她，他未食言！
算啦，如果见面，她怕是又要拿面具拍他。
那日的遭遇太过记忆深刻，直到现在想起都忍不住寒毛直立，面具都快变成此生阴影了。
想到这里，不禁摇头笑了笑。
又三日，师父突然不管不顾地下山，众师伯祖面色浓重，他似乎知道师父要去做什么了。
“凡松，你还有一段师徒缘在天启城，我离开后便下山去吧！”
“师父！”
那日，他与众人拜别师父离开，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日夜不敢闭眼。
直到第三日师伯祖突然望天一笑，道：“解了，玉真此劫终于解了！”
师父的信也踩着点送到，没想到有一封是单独给他的。
信颇厚，有些啰嗦，写了十张，还嫌弃纸张太小。
正纳闷师父的字怎么变了，匆匆扫了眼落款，才发现不是师父。
原来她姓百里，不姓琬啊！
掂了掂信封，里面掉出一个香囊，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惹得师门其他人看了好大的笑话。
香囊虽小，却内有乾坤，一把长七尺，重二十斤的宝剑静静躺在里面，剑身如幽火缠绕，看着怵人。
想起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他不禁会心一笑。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宁愿舍去，也不想剑单影直。
若日后有缘再见，定要和她交个朋友！
正欲询问师父信里写了什么，却听师伯祖长长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此等良才美玉，集万家武学之长，却为了救玉真他们，自此消失于天地间，我们青城山欠她良多啊！”
“嗡”的一声，心中什么东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猎猎寒风灌入，竟一时疼痛难忍。
信被捏得皱起，那句被他当玩笑话的字此刻竟格外惹眼，想忽略都难。
“此一别，生死不复相见矣，小道士，郑重！”
……
自知事起，百里琬琰从未遇到过如此尴尬的境地。
宽厚的怀抱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罩进去，鼻尖裹挟些淡淡甜味的清香萦绕不散，下坠的风声被彻底隔绝于外面。
无需照镜子，也能猜到她此时脸颊滚烫，红得滴血。
心里已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可难堪归难堪，若二人毫无防备从登天阁摔下去非死即伤。
在离地面还剩三层楼高时，咬了咬嘴唇，还是唤了一声“风花、雪月！”
嘹亮的长鸣声自她腰间响起，紫光浮动，一绿一白两道巨大的虚影交颈而出，化作两只灵气十足的孔雀。
绿孔雀展翅一挥，花瓣纷飞的剑气散去，白孔雀俯身一扑，托着二人滑上高空转了一圈才悠悠落下。
抱着她的人似乎还沉浸于刚才未回神，她轻微挣扎了一下，也不见他松手。
正纠结要不要抽他一笛子，一个气呼呼的稚嫩声音乍然响起。
“小师叔，别发愣了，快把人家姑娘放下来啊！”
小道童的声音非常大，这一吼，大半目光投来，惊得琬琰刚摸到梨绒落绢包的手缩了回去，重新捏着卡在二人中间的面具当鹌鹑。
她可算知道娘亲口中的“社死”是何意了。
想她练武十三载，年少成名，如今阴差阳错遭遇破碎虚空的奇遇，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想死的心都有了。
“啊？啊呀——”
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李凡松下意识松手，手才松开又觉不妥，连忙扶住差点栽地上的琬琰。
不想，一人弯腰捞人，一人抬头借力，“咚”的一声闷响，二人头相撞，齐齐“啊呀”了一声。
五官扭曲了一瞬，李凡松还是忍着疼去扶人。
结果，二人没完全分开又因琬琰歪倒滚一块儿去了。
这下，雪月剑仙出手刚引起的热闹还未退却，又因他俩回升。
琬琰羞得一只手挡在脸前，一只手去摸面具，慢吞吞地跨过李凡松的腿，蹲在他旁边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没料到会从天上掉下来，你没摔坏吧？”
说完觉得哪里不对，连忙找补道：“如果哪里摔伤了，我可以帮你治好，赔你钱财，我医术可好了，只要有口气就能救！”
呃，怎么越说越离谱……
琬琰沉默地把面具扣在脸上，捂着脸垂死挣扎：“你说吧！要我怎么赔都可以，但是提前说好，千万不要说以身相许……”
声音越说越小，觉察到话不妥就默默闭上了嘴巴。
一害羞就紧张，一紧张就说话不过脑，她这个毛病算是没救了。
李凡松揉了揉额头放下手，扭头便见琬琰鹌鹑似的蹲在他旁边不说话，纤细小巧的手未能完全挡住面具，露出喜庆的白胖面具上倒过来的简笔月牙嘴。
“噗嗤——”
一时没忍住，不禁笑出声来。
琬琰动了动，头微抬但没拿开手，欲言又止，最终没出声。
反而是李凡松越看面具越觉得好笑，笑声越来越大，捂住肚子往后倒。
正笑的欢快，没等他厥过去，一个面具重重地扣在他脸上，手劲极大，若非他反应快，非得后脑栽进地里。
“你再笑个试试！”琬琰面目狰狞，眼里泛着凶光，也顾不上害羞，咬牙切齿地瞪他。
“呵呵不……不笑了……”
李凡松有理由怀疑他再笑下去，她一定会把这面具按死在他脸上。
“哼！”琬琰将面具扣回自己脸上。
“你们想见我？”
这时李寒衣缓缓落地，来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眼雷无桀，目光最终落在李凡松身上：“为何？”
没等他回答又一勾手，将绿孔雀叼回去的桃木剑招过去：“这柄剑叫什么？”
李凡松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弯腰行了个道家礼，陪笑道：“自己用桃木刻的，还未取名，要不剑仙你取一个？”
“懒得取。”
李寒衣眸光冷了冷，挥手便将剑断作几截。
旁观的琬琰往前挪了一步又止住，下意识看向剑的主人。
李凡松再心疼也没敢反驳，只是不停点头附和：“剑仙说的是。”
琬琰默默挪回那一步，并且退后了两步，小声嘀咕了一句，没让其他人听清。
“你为何要见我？”李寒衣道。
李凡松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那个……经常听师父提起雪月剑仙的大名，神往已久，此番听从师命出来游历，便来雪月城见一见前辈。”
话音刚落，琬琰明显察觉到李寒衣的心情由晴转阴，目光凛冽。
“现在见到了？”
“见到了，见到了，不愧是剑仙前辈，晚辈拜服！”
“既然见到了，还不快滚？”说着，李寒衣挥袖便要扇飞李凡松。
李凡松打了一架受了伤，加上温养多日的剑被毁，自然没那力气抵抗。
正想着今日重伤这一灾是免不了的了，忽觉身边卷过一阵寒风，刹那间仿佛置身凛冬风雪中。
抬眼看去，不禁被眼前的场景惊艳到失神。
群鹤双影排飞，剑沐月辉而出，松间涛浪不绝，不是人间剑可比拟。
那好像是一捧载满月辉精华的光，挥出的剑气也沾染了似有似无的寒松清香，有鹤鸣涛声飘来，震人心弦。
李凡松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此剑怕是那九霄云外，天宫遗落的仙剑罢！”
不止他，其他人也发出了赞叹声，李寒衣也不例外。
她目露诧异，终于注意到琬琰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你会剑？”
仔细感受一番挡在身前的剑气，冷漠的眼神终于有了其他东西。
“不错，你有让我出三剑的实力。”
琬琰听闻顿时目光如炬，好强的心思又冒了上来。
她学剑有成时，二师叔祖已有身孕，故此没机会比试。
如今虽不是同一个人，但剑还是那把剑，剑法也是那套剑法，于是在司空长风挽留时欣然答应。
问剑雪月剑仙之事匆匆落幕，雷无桀拜李寒衣为师，李凡松也牵着小毛驴和师侄踏上回青城山的路。
下关城城门口。
琬琰依依不舍地将剑送给李凡松，反复叮嘱道：“你可一定要好好爱惜它，随身携带，睡觉都要放身边，还有……”
李凡松目光几乎黏在剑上，不管她说什么只管点头，一副她说的都对，哪怕现在让他用这把剑引颈自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照办。
“好了，就这些了，以后它是你的。”实在想不起其他琬琰才停下。
“此间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便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李凡松努力把目光从剑上移开看过来，诚心诚意道谢：“多谢琬姑娘赠剑，日后若有需要，我定义不容辞，不必远送，再会！”
眼看人走远，琬琰猛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还有——不准拿去种桃子！若是让我知道你把剑插土里，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远远的，紫衣道袍的年轻道士身形晃了晃，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回头看了一眼。
回答的声音有点儿底气不足：“琬姑娘放心，我李凡松可以向祖师爷发誓，绝不——”
“轰隆——”
晴天霹雳，不是心虚就是说谎。
隔得远看不清琬琰脸上的神色，但李凡松知道一定十分难看。
转身牵起小毛驴，不管身后如何，埋头只管往前狂奔。
毛驴上的飞轩差点被甩出，也没敢回头看一眼。
只因背后袭来的风劲十足，熟悉得让他心惊，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张催命的面具就在身后。
红影灼灼，笑脸面具下，阴气森然的声音轻飘飘地拂过耳畔，少女独有的软糯嗓音变得诡异恐怖。
“李凡松，撒谎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哦～”
“……”
那日，他被追了整整五公里，十分狼狈地回到青城山吓了师父一跳。
师父掐指一算，沉默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凡松啊，此行可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他以为师父知道了问剑雪月剑仙的事，连忙乖乖认错：“回师父，徒儿知错。”
可师父顿了顿，似是被噎住，低声喃喃道：“怎么就没学到为师当年……”
“师父，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知道错了，明日起，你便去祖师爷面前待着，捋一捋此行收获，等想清楚再回来吧！”
他心中不解，但也乖乖照做，偶尔忍不住了，就叫来飞轩陪他，顺便询问雪月城的事。
时间飞逝，眨眼便过去了几个月。
面壁早就结束，他和飞轩下山救了萧瑟一行人，可惜没见到那抹身影。
他还记挂着把剑拿给她检查，告诉她，他未食言！
算啦，如果见面，她怕是又要拿面具拍他。
那日的遭遇太过记忆深刻，直到现在想起都忍不住寒毛直立，面具都快变成此生阴影了。
想到这里，不禁摇头笑了笑。
又三日，师父突然不管不顾地下山，众师伯祖面色浓重，他似乎知道师父要去做什么了。
“凡松，你还有一段师徒缘在天启城，我离开后便下山去吧！”
“师父！”
那日，他与众人拜别师父离开，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日夜不敢闭眼。
直到第三日师伯祖突然望天一笑，道：“解了，玉真此劫终于解了！”
师父的信也踩着点送到，没想到有一封是单独给他的。
信颇厚，有些啰嗦，写了十张，还嫌弃纸张太小。
正纳闷师父的字怎么变了，匆匆扫了眼落款，才发现不是师父。
原来她姓百里，不姓琬啊！
掂了掂信封，里面掉出一个香囊，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惹得师门其他人看了好大的笑话。
香囊虽小，却内有乾坤，一把长七尺，重二十斤的宝剑静静躺在里面，剑身如幽火缠绕，看着怵人。
想起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他不禁会心一笑。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宁愿舍去，也不想剑单影直。
若日后有缘再见，定要和她交个朋友！
正欲询问师父信里写了什么，却听师伯祖长长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此等良才美玉，集万家武学之长，却为了救玉真他们，自此消失于天地间，我们青城山欠她良多啊！”
“嗡”的一声，心中什么东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猎猎寒风灌入，竟一时疼痛难忍。
信被捏得皱起，那句被他当玩笑话的字此刻竟格外惹眼，想忽略都难。
“此一别，生死不复相见矣，小道士，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