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仲寒。
今上在龙图阁与妃嫔、贵妇人围炉博古。
姜尚郡主自是见识了不少奇珍，她从恩赏中挑了那钟王妙字，暗嘱了福印于岳婉真送去，昭光帝暗中瞧着，想他这嫂嫂姜尚鞭子纵然甩地猛烈，可这心比及诸皇亲女眷来的细腻温厚，这皇族中可堪大任的王妃中，唯有这姜尚了。
想她进宫难得，必是想见莲歌的，遂暗下口谕行了方便。
濋章殿内，莲歌百无聊赖地数着日子，中德殿的琴曲依旧流转，那意味着东风信还在犹疑不决，而那做戏的诸葛小四儿可真是将戏做到了家，不仅拿那人参养荣丸糊弄着自己，也难为了那凌霄，一双雕玉的手，整日里挂在中德殿的琴弦处，好个哀怨。
而多少日子了，这濋章殿仿佛旧年月一般冷清，连福印也鲜少过来。
冷不丁听到门环响动，她的眉眼一亮，掩不住兴奋，奔了出去，眼瞧那腰金衣红的美人儿，却隐隐有些失望。
“知你也是没心的，才不会盼了我来，圣上正和那雾鬓烟鬟的美人们赏画呢！”姜尚抬手扯了扯莲歌的发。
“郡主倒是有心，那牢头大概是当腻了，才有空子入宫充了这博古悠闲的贤妇，也不怕这前脚一出府，那王府中说了‘悔’字的大罪人后脚便越了天牢！”
莲歌打趣一笑，正要捧出些香茗相谢，未想到那姜尚却神秘兮兮地掩了门扇，拉她去了一旁。
“本是不来的，可还是觉行前当来此一趟！”姜尚半垂眼帘道。
“你要出行吗？”眼瞅着隆冬天寒，莲歌不觉这是出行的好时候。
“不是出行，本郡主决定离开京城了！”大大的眼睛一黯，姜尚的脸孔上漾起了一丝决然。
“离开？”莲歌骤一惊。
“这京城是伤心地，前有真姐姐远走异乡，我姜尚便是第二个！”
“尚儿，你——”
“本想独自走了，可这心里不安稳，离行前来瞧瞧你，待离了京，这此中的是是非非便与本郡主无关了，而尚儿便只是尚儿！”
“酉安王还是执意要出征吗？”莲歌楞了一下。
“我姜尚就是如此的福薄，但凡入心的人，皆是这般的铁石心肠！”姜尚长长叹息了声。
“尚儿，你必是误会了，二哥他……”
“莲歌，圣上过府时我挡了驾，酉安王他责我不识大体，一怒之下吵着要休我呢！如今本郡主也不劳他费神，昨夜我已于那休书上落了名，他今儿若见了，必是十二分的称心如意！”
“二哥必是口不择言，想先太子谋逆之时，二哥没少在各处支撑，论理二哥掌任这沧岳朝也是情理之中，而端安王立了储，这朝国内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如今新帝初用事，酉安王怕惹了闲言碎语，于圣上处添了乱子，他责你你只听听便罢，莫往心里头去！”
“岂止是口不择言，外人只道他粗中有细、处事圆通，如今瞧来，原来是彻底的没心没肺！”姜尚心中着实委屈。
“尚儿——”
“我既下了心思，任谁也是拦不住的！”姜尚落定了心思，匆匆欲去，莲歌心中惶惶，暗忖一番，挡了她道：“且别这般气人，说来这该走的是我，你既有意要走不如带了我一道同去，好歹路上也有个照应！”
“莲歌？”
“这濋章殿有门禁，只怕于你添累！”莲歌愁眉苦脸地向外瞧去。
“就知没白识你一场，可知今日圣上开了口，嘱我二人一道说话，不许人扰！”姜尚耳闻莲歌要走，惊喜间于她递了眼色。
你可真白识我了一场！
眼见姜尚感动莫名的样子，莲歌心中暗道了声“罪过”。
自幼便时常出入宫闱的姜尚的确有些“本事”，莲歌眼瞧她传人温酒备菜，内中做戏，此后一驾马车载着那醺醉的美人儿便如常出了皇宫。
“我说什么来着，这世上没有事能难的住我姜尚！”从一口装了字画的箱子中，姜尚得意地拉出了莲歌。
“难怪这宫中上下皆称你是女中诸葛呢！”莲歌大方赞道，心中却好个难堪，想诸葛小四儿如今该是多么嘲讽地瞧着自己出了这宫苑啊！
“还以为平日里只是旁人眼中的孩儿闹，不成想还有人长了心，瞧见了我姜尚的好！”此一句夸赞，颇对胃口，姜尚咯咯笑了起来，因有同伴一道出行，她那晦暗的心绪陡然好了许多，大概是好久没出府，很快帝京朱雀大街的热闹便将她吸引了去。
“这个，你必是没玩过，呶，送你！”一个风车出现在莲歌的手中。
“这个，是添了石蜜烤的饽饽，尝尝！”嘴里偶然添了一物，身着男衫的莲歌尴尬间转了转白花花的眼仁。
……
打量着那马车中越来越多的物品，眼瞧着姜尚仍在朱雀大街上开心流连，莲歌对她这半斤八两的离家之举，心里愈发的唏嘘。
“你没见过糖人么？”眼瞅着莲歌眸珠定定地立于了摊前，姜尚不禁于她递过了一只漂亮的飞凤。
“见是见过，只是我想要一个将军！”莲歌放下了那飞凤，于那吹糖师傅吩咐道。
“是戴蝴蝶盔的女将吗？”姜尚遥遥想起那戏台上的罗刹女，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
“不，是穿紫金盔甲的将军，如我一般俊俏！”莲歌唇红齿白地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泥金宝扇，在数九寒天中颇为飒爽俊雅。
吹糖师傅意会，瞬间吹出一位颇形神有加的将军出来。
“果然大大的不同，这位师傅，烦劳您也给我来个将军，只是那家伙事儿不要宝剑，要软鞭！”眨眨眼瞳，姜尚颇为欢喜地笑了。
离京离京，就知你一开口，就露马脚！
莲歌扁扁唇，而经年的直觉告诉她，周遭六尺开外，尽是暗卫。
“咦，你为何不吃呢？”沿路姜尚只看到莲歌拿着那糖人把玩，却不见她动口，不禁好奇地问。
“我——”莲歌一赧，茫茫然收了思绪，目光触及一酒楼客栈，只道：“这东西自填不饱肚子，我们不如去那里随便吃些，也好上路！”
“你这一说，我竟觉有些饿了！”
姜尚眉飞色舞时，倒忘了这男女有别，只大喇喇地扯了莲歌的袖子，直入了那家小店。
莲歌环顾这家酒楼，客来客往，也颇为兴隆，而姜尚郡主驾到，那自不是随便吃些，这菜品虽不及宫中膳食讲究，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倒是应有尽有。
眼瞅那姜尚一壶烧酒去了大半，听那花鼓戏听地入迷，倒忘了上路，莲歌想这姜尚终究是故土难离，倒后悔舍命随她出来了。想一旦被捉回宫，必是少不了罚，莲歌只顾着闷头打牙祭，不想屈了自己。
晌午之时，入店的人多了起来。
“算卦，算卦，上窥天机，下晓万事！”自外来了一术士，转过了几桌，被一屏风内的客官唤住了。
“这位卦师，你既口称下晓万事，不如说说这恩科得选的白衣究竟书了什么上佳的忠臣之道，让圣上开了颜？”内中一老者捋髯而笑。
“那一个恩科及第的举子，做了马倌，这如何是隆恩浩荡？”卦师频频摇首道。
“似乎还通晓世情，来来来，且于老夫讲讲这恩科得选之人却弃而不用，是哪般的道理？”
“客官，小的只是一卦师，您若想知道些风土人事，当去那翰林院外方的书馆、茶肆！”
“你这卦师不是能下晓万事么？既是如此，不如就算算其中的因其中的果？”
“请客官布卦！”
五十五根耆草取过，那老者屏息静气作卜。
“水山蹇！”
“怎解？”
“阻厄在前，同心可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先生可否再解地清楚些？”
“上爻有厄，此人本是有转机，可从卦相上看，转机似乎又遇到了阻厄，亲友有血光之灾、白丧之事，这便是因，故塞了前程通途，这便是果！”
“白丧？”
“似乎与女人有关！”
“老夫问一个男子，你偏偏扯到了那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老夫以为你这卦师不过尔尔！”
中首之人不悦，丢掷了铜钱，一行人推盏起身，鱼贯而去。
“听，那些人在说那书呆呢！”姜尚一撇唇。
“市井之地，总少不得飞短流长！”
莲歌怕她生事，只竖耳听着，看看那远走的三人，只觉颇有来路，而那卦师解卦之语，玄机非常，心中暗忖，重又打量那手执长幡、一身皂衣的卦师，只觉那背影中透出几丝威挺熟悉，浑似一人。
睫羽一垂，莲歌心中一惊，余光顷刻溢出一抹慧黠，当即自顾着闷头吃了起来。
那卦师转过了几桌，身形一转，转眼已步于了二人所在桌前。
姜尚眼见来人衣冠整洁，长髯在颌，气韵不俗，也不懂得拒人，只扯了莲歌的手过去，道：“幼时我爹自是寻过方士替我瞧过的，我家相公倒是鲜少问相！”
“既是未问过，不如由本卦师替他卜卜这前程富贵、大好光阴？”那卦师款笑颔首，望向那大快朵颐之人。
“娘子，你素是知我的，这平生一厌那僧道，二厌那术士蛊婆，此中人等舌吐莲花不能参命，这信者痴痴，倒将这身家皆赔了进去，谁信谁傻？”莲歌皱鼻敛眉，倒不买账，冷冷抽回了手。
“这参卦问卜，本就是萍水相逢，机缘而已，吾观这位客官面色有煞，阴气过重，少不得这血光之灾？”卦师叹息道。
食箸掉地，连同那手中的芝麻烧饼滚落了好远，莲歌的小脸顿时僵了一僵。
姜尚瞅瞅莲歌，这卦师倒说的有些个名堂，犹豫间又硬扯了莲歌的手掌过去，“这位术士，不知我家相公可有性命之忧？”
“这位娘子，说句您不爱听的，这血光之灾重则步步惊魂，一个呜呼倒地，便是回天乏术的景况，而这轻则——”那术士的眼角一挑，眸光凝聚，让人不由地气息一滞。
“轻则什么？”姜尚骇然地看过。
“这位娘子，不知您瞧见那边儿拄着拐的人了吗？”
“您是说废人？”姜尚瞧瞧莲歌，想今日离宫匆匆，倒忘了莲歌才经历了一番血光。
今上在龙图阁与妃嫔、贵妇人围炉博古。
姜尚郡主自是见识了不少奇珍，她从恩赏中挑了那钟王妙字，暗嘱了福印于岳婉真送去，昭光帝暗中瞧着，想他这嫂嫂姜尚鞭子纵然甩地猛烈，可这心比及诸皇亲女眷来的细腻温厚，这皇族中可堪大任的王妃中，唯有这姜尚了。
想她进宫难得，必是想见莲歌的，遂暗下口谕行了方便。
濋章殿内，莲歌百无聊赖地数着日子，中德殿的琴曲依旧流转，那意味着东风信还在犹疑不决，而那做戏的诸葛小四儿可真是将戏做到了家，不仅拿那人参养荣丸糊弄着自己，也难为了那凌霄，一双雕玉的手，整日里挂在中德殿的琴弦处，好个哀怨。
而多少日子了，这濋章殿仿佛旧年月一般冷清，连福印也鲜少过来。
冷不丁听到门环响动，她的眉眼一亮，掩不住兴奋，奔了出去，眼瞧那腰金衣红的美人儿，却隐隐有些失望。
“知你也是没心的，才不会盼了我来，圣上正和那雾鬓烟鬟的美人们赏画呢！”姜尚抬手扯了扯莲歌的发。
“郡主倒是有心，那牢头大概是当腻了，才有空子入宫充了这博古悠闲的贤妇，也不怕这前脚一出府，那王府中说了‘悔’字的大罪人后脚便越了天牢！”
莲歌打趣一笑，正要捧出些香茗相谢，未想到那姜尚却神秘兮兮地掩了门扇，拉她去了一旁。
“本是不来的，可还是觉行前当来此一趟！”姜尚半垂眼帘道。
“你要出行吗？”眼瞅着隆冬天寒，莲歌不觉这是出行的好时候。
“不是出行，本郡主决定离开京城了！”大大的眼睛一黯，姜尚的脸孔上漾起了一丝决然。
“离开？”莲歌骤一惊。
“这京城是伤心地，前有真姐姐远走异乡，我姜尚便是第二个！”
“尚儿，你——”
“本想独自走了，可这心里不安稳，离行前来瞧瞧你，待离了京，这此中的是是非非便与本郡主无关了，而尚儿便只是尚儿！”
“酉安王还是执意要出征吗？”莲歌楞了一下。
“我姜尚就是如此的福薄，但凡入心的人，皆是这般的铁石心肠！”姜尚长长叹息了声。
“尚儿，你必是误会了，二哥他……”
“莲歌，圣上过府时我挡了驾，酉安王他责我不识大体，一怒之下吵着要休我呢！如今本郡主也不劳他费神，昨夜我已于那休书上落了名，他今儿若见了，必是十二分的称心如意！”
“二哥必是口不择言，想先太子谋逆之时，二哥没少在各处支撑，论理二哥掌任这沧岳朝也是情理之中，而端安王立了储，这朝国内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如今新帝初用事，酉安王怕惹了闲言碎语，于圣上处添了乱子，他责你你只听听便罢，莫往心里头去！”
“岂止是口不择言，外人只道他粗中有细、处事圆通，如今瞧来，原来是彻底的没心没肺！”姜尚心中着实委屈。
“尚儿——”
“我既下了心思，任谁也是拦不住的！”姜尚落定了心思，匆匆欲去，莲歌心中惶惶，暗忖一番，挡了她道：“且别这般气人，说来这该走的是我，你既有意要走不如带了我一道同去，好歹路上也有个照应！”
“莲歌？”
“这濋章殿有门禁，只怕于你添累！”莲歌愁眉苦脸地向外瞧去。
“就知没白识你一场，可知今日圣上开了口，嘱我二人一道说话，不许人扰！”姜尚耳闻莲歌要走，惊喜间于她递了眼色。
你可真白识我了一场！
眼见姜尚感动莫名的样子，莲歌心中暗道了声“罪过”。
自幼便时常出入宫闱的姜尚的确有些“本事”，莲歌眼瞧她传人温酒备菜，内中做戏，此后一驾马车载着那醺醉的美人儿便如常出了皇宫。
“我说什么来着，这世上没有事能难的住我姜尚！”从一口装了字画的箱子中，姜尚得意地拉出了莲歌。
“难怪这宫中上下皆称你是女中诸葛呢！”莲歌大方赞道，心中却好个难堪，想诸葛小四儿如今该是多么嘲讽地瞧着自己出了这宫苑啊！
“还以为平日里只是旁人眼中的孩儿闹，不成想还有人长了心，瞧见了我姜尚的好！”此一句夸赞，颇对胃口，姜尚咯咯笑了起来，因有同伴一道出行，她那晦暗的心绪陡然好了许多，大概是好久没出府，很快帝京朱雀大街的热闹便将她吸引了去。
“这个，你必是没玩过，呶，送你！”一个风车出现在莲歌的手中。
“这个，是添了石蜜烤的饽饽，尝尝！”嘴里偶然添了一物，身着男衫的莲歌尴尬间转了转白花花的眼仁。
……
打量着那马车中越来越多的物品，眼瞧着姜尚仍在朱雀大街上开心流连，莲歌对她这半斤八两的离家之举，心里愈发的唏嘘。
“你没见过糖人么？”眼瞅着莲歌眸珠定定地立于了摊前，姜尚不禁于她递过了一只漂亮的飞凤。
“见是见过，只是我想要一个将军！”莲歌放下了那飞凤，于那吹糖师傅吩咐道。
“是戴蝴蝶盔的女将吗？”姜尚遥遥想起那戏台上的罗刹女，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
“不，是穿紫金盔甲的将军，如我一般俊俏！”莲歌唇红齿白地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泥金宝扇，在数九寒天中颇为飒爽俊雅。
吹糖师傅意会，瞬间吹出一位颇形神有加的将军出来。
“果然大大的不同，这位师傅，烦劳您也给我来个将军，只是那家伙事儿不要宝剑，要软鞭！”眨眨眼瞳，姜尚颇为欢喜地笑了。
离京离京，就知你一开口，就露马脚！
莲歌扁扁唇，而经年的直觉告诉她，周遭六尺开外，尽是暗卫。
“咦，你为何不吃呢？”沿路姜尚只看到莲歌拿着那糖人把玩，却不见她动口，不禁好奇地问。
“我——”莲歌一赧，茫茫然收了思绪，目光触及一酒楼客栈，只道：“这东西自填不饱肚子，我们不如去那里随便吃些，也好上路！”
“你这一说，我竟觉有些饿了！”
姜尚眉飞色舞时，倒忘了这男女有别，只大喇喇地扯了莲歌的袖子，直入了那家小店。
莲歌环顾这家酒楼，客来客往，也颇为兴隆，而姜尚郡主驾到，那自不是随便吃些，这菜品虽不及宫中膳食讲究，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倒是应有尽有。
眼瞅那姜尚一壶烧酒去了大半，听那花鼓戏听地入迷，倒忘了上路，莲歌想这姜尚终究是故土难离，倒后悔舍命随她出来了。想一旦被捉回宫，必是少不了罚，莲歌只顾着闷头打牙祭，不想屈了自己。
晌午之时，入店的人多了起来。
“算卦，算卦，上窥天机，下晓万事！”自外来了一术士，转过了几桌，被一屏风内的客官唤住了。
“这位卦师，你既口称下晓万事，不如说说这恩科得选的白衣究竟书了什么上佳的忠臣之道，让圣上开了颜？”内中一老者捋髯而笑。
“那一个恩科及第的举子，做了马倌，这如何是隆恩浩荡？”卦师频频摇首道。
“似乎还通晓世情，来来来，且于老夫讲讲这恩科得选之人却弃而不用，是哪般的道理？”
“客官，小的只是一卦师，您若想知道些风土人事，当去那翰林院外方的书馆、茶肆！”
“你这卦师不是能下晓万事么？既是如此，不如就算算其中的因其中的果？”
“请客官布卦！”
五十五根耆草取过，那老者屏息静气作卜。
“水山蹇！”
“怎解？”
“阻厄在前，同心可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先生可否再解地清楚些？”
“上爻有厄，此人本是有转机，可从卦相上看，转机似乎又遇到了阻厄，亲友有血光之灾、白丧之事，这便是因，故塞了前程通途，这便是果！”
“白丧？”
“似乎与女人有关！”
“老夫问一个男子，你偏偏扯到了那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老夫以为你这卦师不过尔尔！”
中首之人不悦，丢掷了铜钱，一行人推盏起身，鱼贯而去。
“听，那些人在说那书呆呢！”姜尚一撇唇。
“市井之地，总少不得飞短流长！”
莲歌怕她生事，只竖耳听着，看看那远走的三人，只觉颇有来路，而那卦师解卦之语，玄机非常，心中暗忖，重又打量那手执长幡、一身皂衣的卦师，只觉那背影中透出几丝威挺熟悉，浑似一人。
睫羽一垂，莲歌心中一惊，余光顷刻溢出一抹慧黠，当即自顾着闷头吃了起来。
那卦师转过了几桌，身形一转，转眼已步于了二人所在桌前。
姜尚眼见来人衣冠整洁，长髯在颌，气韵不俗，也不懂得拒人，只扯了莲歌的手过去，道：“幼时我爹自是寻过方士替我瞧过的，我家相公倒是鲜少问相！”
“既是未问过，不如由本卦师替他卜卜这前程富贵、大好光阴？”那卦师款笑颔首，望向那大快朵颐之人。
“娘子，你素是知我的，这平生一厌那僧道，二厌那术士蛊婆，此中人等舌吐莲花不能参命，这信者痴痴，倒将这身家皆赔了进去，谁信谁傻？”莲歌皱鼻敛眉，倒不买账，冷冷抽回了手。
“这参卦问卜，本就是萍水相逢，机缘而已，吾观这位客官面色有煞，阴气过重，少不得这血光之灾？”卦师叹息道。
食箸掉地，连同那手中的芝麻烧饼滚落了好远，莲歌的小脸顿时僵了一僵。
姜尚瞅瞅莲歌，这卦师倒说的有些个名堂，犹豫间又硬扯了莲歌的手掌过去，“这位术士，不知我家相公可有性命之忧？”
“这位娘子，说句您不爱听的，这血光之灾重则步步惊魂，一个呜呼倒地，便是回天乏术的景况，而这轻则——”那术士的眼角一挑，眸光凝聚，让人不由地气息一滞。
“轻则什么？”姜尚骇然地看过。
“这位娘子，不知您瞧见那边儿拄着拐的人了吗？”
“您是说废人？”姜尚瞧瞧莲歌，想今日离宫匆匆，倒忘了莲歌才经历了一番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