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勇?

    我脸部一僵,这忽兰如此,想必她那父汗也对我轩辕氏作如是观。

    我大哥曾嘱我依礼递交国书,显然不必了,她实在好没礼数呢!

    正准备岔开话去,一个娇小的身影移来,蓝睛幽幽地打量那忽兰道:

    “这三军并非是三个勇士而已,就如这大妃不能与小妻混同,这庶女不能与嫡女同居一室的道理一般!我滄岳朝的三军,并非是你能见到的,而轩辕家的三军亦是如此!”

    身前又步过一人,铁心兰式的美人笑,却是恶人谷里的小魔星。

    “四公主言之有理,姜尚的父王,掌皇族四十万兵马,可能忽兰公主会有些失望,这四十万兵勇并未列于三军之内,待有机会,姜尚愿带公主于校场观观这不是三军的勇士,让您开开眼!”

    话音未落,一个书生也摇扇移来,从旁指点道:“滄岳朝与奉朝一战,公主想必也听你父汗提了,那并非是靠所谓的骁勇之姿,而是将计就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你是何人?既在这殿中,想必也是一员勇士?”

    说时迟、那时快,书生的腰眼处已重重挨了一拳。

    他的眼神跳动着,望见洛都阴晴难测的脸上飘起了得意的笑,手中的玉骨扇哗啦哗啦摇曳了几下,顷刻停在了当场。

    范进,你不能倒,不能……

    我瞪眼,可他已在身侧一抹蓝睛的注视下,脸色煞白地挺直了腰杆,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洛都公主这花拳绣腿,还未及……,未及四公主粉拳一半的力道呢!”

    诸葛祈若闻言脸侧涨起笑来,贝齿闪过一线明亮。

    “她?”忽兰诧异,瞧瞧自己的拳头,挑眉打量着四公主,冒出一串胡语来。

    书生一凛,于剑拔弩张中,侧步一挡,于那忽兰公主笑曰:“滄岳朝德礼开国,勇士们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会变作丑八怪,没人敢娶!”

    这句话忽兰显然听进去了,她放下了拳头,又将那黑黝黝的眼睛移向了我。

    “忽兰的父汗、王兄们皆是征战疆场不败的勇士,不知公主的父皇、王兄也是这般?”

    那尉迟璿璥长了毒舌,但是他再毒,也没将我父皇、铎壬哥等拿出来踩骂,而眼前的洛都公主真是牙口狂放,令人应接不暇。

    只是自那小四儿走后,我实在是闭关太久了,几乎忘了我的本色,此时我忽然想奉陪到底了。

    “本殿若说是,忽兰公主想必会笑。那莲塘上住着的我的父皇、母后和王兄,在本殿眼中皆是勇士。这数余载人世中,想杀他们的,有拥有三军的楚桓嗣,有拥有三军的詹、鲁、炎等敌国,还有现下雄兵百万的西尧十六盟,他们所派出的人马个个骁勇,甚至比漠北穆迟部的勇士还骁勇,却皆死于我轩辕氏的三军之下,那漠北之处,未有十余载长胜不败的勇士,你王兄之事,想必也令人扼腕。可,九亩莲塘却有,且那九亩莲塘比你父汗的牙帐还大得多,恕本殿不能告诉你我轩辕氏的三军有几何,可本殿可告诉你的是这三军比你穆迟部的兵马还要多!”

    实则我也不知我朝三军状况,可此时逞逞牙口之利也是好的!

    洛都公主脸上滑过一丝惊讶,那眼眸森森一瞥,于那暖宫上方的鹦鹉接连叫着:“四公主,大安!”时,她移开了视线,玉指在那漆杠处好奇地弹了两下。

    她没见过这会说话的鸟,也不知那“大安”是句敬语,只道了句:“滄岳朝的女人,如此嗜睡,身子却这般不济,你们皆大安吧,忽兰还要去见三皇子!”

    殿中之人皆形容大变,石化默默,眼见那公主独自挑帘而走,姜尚眯眼,于我声嘶力竭嚷道:“她……,她连本郡主的一根头发丝儿也比不起!”

    我颔首称是,却见她阔步出去,不由道:“那丑八怪,且别理她!”

    “没听她说要去三哥处呢!我抄近路,于三哥报信!”她心急火燎地跑走了。

    “来人,殿中窗扇皆开了,拿香薰薰,赶赶这熏人的胡蛮味!”

    四公主诸葛祈若阴寒着一双眼睛,吩咐时已亲手推开了一扇花窗。

    轻风拂面的窗口,一截蓝衫挡在了前方。

    “身子……,身子才好……,吹……,吹不得风!”

    “适才那丑八怪用胡语说了什么?”一截玉手抓了来人的前襟子道。

    “说……,说滄岳朝的女勇士……,空有花拳绣腿……”

    这不是那洛都公主的话,她说小布人没有寿相,她那懂医术的萨满说这四公主活不过十载,这样一个天弱之身,只能被自己沉重的病体击倒,那拳头自不会有多厉害!

    这句话让书生心中七上八下。

    “你骗人!”小布人的粉拳如雨般打在了书生胸前。

    书生浑身哆嗦,那洛都的拳头实在太硬,他的腰都快被她打折了。

    如此恶女,欺人太甚!

    他忍耐着痛任那小布人发泄,诸葛祈若的拳头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线碧蓝飘过,那小布人忽地将脸埋在他衣襟处,伤心的哭了。

    “祈……,祈若?”书生大骇。

    “她……,她咒本殿……,我瞧出了……,瞧出了……”

    “那戏文里的……,戏文里的寿百年……,不哭的……”

    他轻声道,不知道那声音有多么温柔,小布人的哭声马上止住了,而他的腰也被一截小小的臂膀环住了。

    手臂展着,微微抖颤,那般惊慌失措,当一线目光犹疑地打量过来时,书生的脸陡然红了。

    熙元二十八年四月二十,帝京欢腾,滄岳朝大军凯旋归京。

    姜尚言我们若随了圣上出城相迎,那洛都必定要去,现下为了二哥、三哥,我们要同仇敌忾,皆在宫中侯着。

    “郡主明明是在假公济私!”我瞧着她使心眼的模样,当即揭了她的底。

    “洛都那丑八怪,入我皇族,便是滄岳朝的奇耻大辱!且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她脸上浮起红晕,正色瞧我。

    “士为知己者死,那洛都敢说我大哥他们的不是,我便第一个不想理她!”我当下应了。

    “别看你这丫头答应的爽快,我知你也不是什么公而忘私的人!人家真姐姐为四哥担心的容颜憔悴的,昨日还哭了一回,哪像你,倒生的愈发的花容月貌了!”她撇唇摸了摸我的发。

    “是,我本就没想迎他!且去皇后娘娘那告了我的状子去?赶了那洛都,下一个便是我,且不用赶,我自请归家,不辱没你皇族!”我当即承认了个彻底。

    “臭丫头,既说了是同道中人,哪舍得卖你去?再说你如今入了这濋章殿,这归家便是被休,你如何都不怕的?”她瞧着我,惊讶间嘴巴都关不住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她们不懂,所谓的相守百年,并非是空洞的一笺纸婚,所谓的相离各往,也并非是注定的一道死偈。

    “不怕,我轩辕氏死都不怕,这一纸休书,莲歌不怕!”

    我才一股脑地说出,她便朝我飘出一掌。

    我痛的一咧嘴,眼见她又要掏鞭子,我那殿中的“香魔”正开的盛,倒怕被她毁了,只好告了饶。

    四月的帝京,春风东来暖如嘘,过拂我面撩我裾。

    姜尚颇为羡慕地瞧着皇后娘娘的仪仗出了宫,眼见空中有纸鸢飞舞,她忙拉了我一道去,哪知撞上了那洛都,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你先去,待我将这丑八怪引开了,再去会你!”姜尚于我小声道。

    我会意,只说去暖宫瞧四公主,却被洛都挡住了去路。

    “你二人适才嘀咕什么?”

    这住毡房的每日皆换奇丽的发式和簇新的衣裳,如万花筒一般在后宫招摇过市,时常让一干人等落荒而逃。

    “公主今天穿的鲜亮,我和尚儿皆说公主貌美如花呢!”我连忙道。

    她虽盛气凌人,闻言却嫣然一笑。

    这经不起夸与有眼无珠是人性的弱点,此法百发百中。

    她满意地让出了道路,却将视线凌厉地转去了一旁。

    “那么你呢?”她抬了抬下巴,冲姜尚问道。

    “本郡主为何要告诉你?这宫里还轮不到你来问我!”姜尚厌恶地独自行去,而那洛都又招人厌地追去了。

    我于御花园东面的绿野上放纸鸢的时候,瞧见徐娘娘拉着五公主在园子里散步。

    “可知今日是何日子?不会这宫里,又瞒了你吧?”她唤住我,问了句。

    “那紫金大将军荣归返朝,全天下都知道了!”我兴趣缺缺道。

    “那老四出征的时候,你心急火燎地没赶上,这大好的日子,为何不随了圣上同去?”她一旁遗憾。

    “娘娘,那时莲歌年幼,不通人世,如娘娘当日所言,这内宫假的能变作真的,真的也能变作假的。若这人随着它变,只会变地奇形怪状、连自己都认不得,倒不如活了自己自在!”我抱过茗鸢,将那锦线递于她道。

    “人小鬼大,于师傅那儿长了本事,也学了那老四于本宫这儿授起学问来了!”

    她接过,明眸璀璨一笑。

    “于家时,我也常玩的!”

    她来了兴致,当即提起裙裾于那青圃中跑了起来,那纸鸢须臾便被她放高了去,褪去了平日帝妃的矜持端庄,眼前的徐乐陶,周身徜徉着妙龄女子的烂漫明动。

    “茗鸢,快瞧你娘!”

    我笑着顺手指去,却见徐妃停在了不远的地方,仔细一瞧,她正望着天空飘走的一片花影出神。

    “竟断了!”她喃喃叹息了声。

    “怕是出来的急,这线没系好!”我走过拉了她。

    “是本宫瞎凑这热闹,倒扫了你的兴!”她抱过茗鸢,神情黯然。

    “哪儿的话?不过是一纸鸢,三哥画了好多,赶明儿差人给娘娘送去!”我摇首。

    “郎心如纸鸢,断线随风去,别费那心了,本宫如今只盼望这茗鸢能变作一只美丽的雀儿,便心满意足了!可她这耳朵似乎也不大好,刘太医说这耳口通着,会是这样,我愁的紧,她倒只顾着活自己的,整日里笑啊笑的!”她扯出些笑,眼帘一垂,又兀自一叹。

    “娘娘,我听说那东地有教习唇语的师傅,这越早施教,成效便会愈发惊人,甚至会比常人还要心思敏捷。只是历时长,这习者会十分辛苦!”沿路,我告诉徐娘娘。

    “眼看这茗鸢一天大似一天,本宫心急如焚,不管是何法子,本宫都愿让她试试,总好过被人拿出来一遍遍地提及嘲笑强,待将来出了阁,保不住还要受那夫家的嫌弃!”

    “皇贵妃娘娘祖籍便在东地,那方水土她必是熟的,此事不如我代娘娘去问问?”

    “本宫谢你,这茗鸢,平日里来瞧她的,大多不过是抱她几下而已,本宫看的出,她们都觉得这孩子不祥,以后常来殿中,多于我讲些外面的事!”

    她道了声谢,如皇贵妃娘娘所言,五公主让她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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