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还血（三）
陆离赶紧追上，在客栈门口将人拉住。
“缨缨，你要去哪？”
司缨焦急说道：“原岭也在狐崖领，不知情况如何，我要去找他。”
说罢，她又再度急切地想要赶路。
陆离紧紧拉住她，无论如何都不松手，“他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与师父上山前就在山脚下见过他，当时他与我舅舅正打得不可开交，被我师父一掌震晕后，扔在草丛里，估计没有几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当时见到通往上山的小道并无火焰烧上来，司缨便猜到原岭或许遭遇了困难，如今一听陆离所言，她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其中缘由。
不过只要人安然无恙便好。
司缨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没吐出去多久，她整颗心随即又被提了上来。
“那你舅舅可有说，为何会与原岭打起来？”司缨盯着陆离，不动声色地问道。
陆离怒不可遏道：“说了，狐崖领上的那些火，就是他故意放的。他想把大家都烧死在上面，简直丧心病狂。”
听完后，司缨沉默了。
原岭已帮她许多，司缨实不愿他再帮自己担这骂名。司缨准备跟陆离摊牌，反正早说晚说，这件事他迟早都得知晓。
而且，她已耽搁了这么多天，是时候该回去继续她未完之事。
“阿离，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客倌，客倌，你们还没结账呢！”客栈老板喘着粗气追上来，发现他们没走太远，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放慢了脚下步伐。
陆离转过身去：“不好意思，方才走得急，忘了。”他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你看这够吗？”
“够了，够了。”客栈老板立即眉开眼笑。他把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下，见是真的，这才高兴地又返回店里。
陆离对司缨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被这么一打断，司缨又没有说的欲望了。只是正事要命，司缨纵然再不愿，也还是开了口。
司缨：“我是想说，你该回去了。”
而她，也该继续找那些名门正派算账。
陆离却好似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语带担忧地说道：“是该回去了，但是你的身体可撑得住？”
司缨决定说得更明白一点。
“不，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去。”
“倘若能够撑得住，那我们便启程吧，先赶去与师父会合，然后一同回家。”
两人的声音一前一后响了起来，不过男子的声音大点，稍稍盖住了女子的声音。
司缨微微怔了怔，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眉头极其细微地蹙紧，望向陆离的目光中，也悄然带上了几分复杂的疑惑之色。
她有个不好的猜想。
“阿离，你是不是……”
陆离也是同样一愣，随后乐了：“都说两个人呆在一起久了，会变得愈来愈有默契。你瞧，这不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嘛，连说话都爱同步。”
司缨怀疑陆离又在故意岔开话题，可是没有证据。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不是很正常吗？”她语气有些敷衍。
陆离对于司缨偶尔表现出的不解风情之举已然习以为常，他牵着司缨的手往回走，同时又道：“天色尚早，既然打算要走，那我们索性现在就启程，免得师父等不到我们，着急了。”
这么一听，司缨又忍不住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结完账，两人便回房收拾行李。
直到出了客栈，司缨才想起一件事来。
“你和老和尚约在哪里见面？”
上次陆离只说到前面的小镇等对方，可具体也没说是哪个小镇，是以司缨一直以为，陆离说的是离狐崖领最近的曲乡镇，可现在陆离拉着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想来应不是约在这里见面。
且她晕迷数日，又醒来数日，转眼已过了七八日，老和尚要是找到他们，这会儿应该跟他们在一起，不可能连个影儿都没有。就算是来过又走，陆离应该也会告诉她，是以司缨直接认为陆离还未找到他师父。
陆离张口就道：“不远，就在前面，快到了。”
司缨道：“前面有好几个镇，具体是哪个镇？”
陆离努力思考了一阵：“好像叫什么坊，具体名字不太记得了，但知道怎么走。”
司缨想了下，才想起来陆离说的这个地方：“是不是叫红绫坊？那里主要以布业为生，几乎家家户户都能看到门口放着几匹布。”
司缨记得以前这附近都没有这个地方，可能是她死后才有的吧。上次她和卫菱经过那里时，还在说这件事。
陆离道：“对，便是那里。”
“确实不算远，依我们的脚程，若加紧赶路，天黑之前应当能够抵达。”司缨在内心思索一番后，方才抬头对陆离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起程去红绫坊。”
陆离照顾了她这些天，她再陪他一日，也算是成全了这最后的情义。
毕竟此番分别之后，两人以后怕是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即便有，也是刀剑相对。每每想到这一关节，司缨心中便觉憋闷，索性干脆什么都不想。
陆离好像意识到什么，心情止不住有些烦躁。
—
司缨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是上路后才发现一切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样。陆离以她体弱力乏为借口，一路上走走停停，本来一天就可以到的地方，结果走了一天，还没有走完一半。
这路上也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两人只好寻一处大树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将就着过了一夜。
陆离盯着不断跳动的火焰，不自觉对怀中的司缨说道：“好安静，你说往后的日子要是都这样也不错。”
司缨正在想明日赶路之事，听得这话，随口应了声：“是不错。”
陆离信以为真，旋即无比激动地挺直了身子，“所以你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啊？”司缨忙回神，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有感而发道：“有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就是平淡是福，以前我们那儿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这样说，可见过日子，还是得平淡点才能舒心。”
只是很可惜，自她回来的那一日起，这种平淡的日子就注定与她无关。
“你说得对。”陆离眼睛闪了闪，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我们先不回去，在外面玩个一年半载再说？”
司缨怔了怔，有些惊讶道：“不回去了？”
不怪司缨有这种反应，只因这实在不像陆离会说的话。
陆离紧张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想吗？”
想。
司缨挺想的，可是她所背负的东西不允许。
估计也察觉到自己的提议有多不现实，陆离话锋一转，又道：“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身为陆家庄的少庄主，庄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还有师父那里，我武功才学了一半，也得回去，怎么可能真在外面玩那么久。”
说归说，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却难掩失望，就连语气都低落许多。
司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心情比他还要沉重。
—
次日上路，两人谁也不提昨晚之事，陆离对司缨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贴心。
两人走得不快，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抵达红菱坊，一进村就听到鼓乐的鸣响声，十分热闹。
司缨奇道：“这个时间点，红菱坊还这么热闹，难道他们不歇市吗？”
有些地方入夜后不歇市，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比如天子呆的地方，当年司缨去过一次，毕生难忘。
陆离也很好奇：“走，去看看，顺便寻间客栈落脚。”
入村后，喧闹的欢声笑语和喜庆的鼓乐声更为明显，街道两旁高高挂着大红灯笼，彩色的绸缎也随风飘扬，热闹非凡。
两人上前一打听，才知晓今日乃是村长女儿出嫁的日子，而且出嫁的对象还是村里的首富。这可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两家人一高兴，大摆三天的流水席款待村民。外乡人要是愿意，也可以上村长家讨杯水酒喝。
陆离知晓司缨素喜热闹，一听，便牵拉着司缨往村长家去凑那热闹。
换作往昔，司缨定然会冲在最前列，但今时不同往日，司缨只想速速寻得一间客栈住下，将陆离安排好，再行离去之事。
新娘子倒是长得花容月貌，细致洁净，双颊微微酡红，带着一抹羞涩之意。她与身旁的新郎站在一起，两人看起来倒是极为般配，脸上都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感染周围的每一个人，四周都充满了甜蜜且温馨的气息。
陆离忆起与司缨成亲当日，司缨也是身着一袭绮丽绚烂的大红嫁衣，双颊泛红如霞，峨嵋淡扫，朱唇不点而自艳。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经此一番装扮，更是倾国倾城，绝色无比。不论何人见了，无不为其美貌所惊愕震撼。
女眷们皆轻声慨叹，眸中满是惊羡之态。男宾们亦忍不住投来艳羡目光，心中暗暗钦羡新郎的好福气。
只可惜彼时的他，对这桩亲事极度抵触，见她柔柔弱弱，一副风吹即倒的模样更是不满，莫说给司缨一个好脸色，竟是连正眼都不愿瞧上一瞧。现今想来，陆离懊悔至极，恨不能再举办一场更为盛大隆重的婚事，以此来弥补司缨。
想到这里，陆离拉起司缨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亲了又亲。
司缨惊讶地回头，就见陆离面上带笑，温柔地对她说：“当时的你，可比她漂亮多了。”
知道他指的是两人成亲时的事，司缨忍不住吐槽道：“是吗？你当时不是很不愿意待见我吗？连正面都不愿意瞧上一眼，你还知道我当时有多好看？”
陆离被她说得有点尴尬：“我当时不是不懂金镶玉，错把珍珠当鱼目么。但是以后都不会了。”
陆离凑过去，在她的额头又亲了一下。
司缨脸颊禁不住微微有点发烫，心怦怦乱跳，还是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这般亲密。
陆离见她耳尖微红，知道她这是在害羞，心下悸动，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司缨却不敢瞧他，陆离的眼神太深情，太炽热了。
而她却回应不了，干脆少看，少听，少感受，更忌深思。
—
人流繁多，两人看完新娘子出来，便被熙攘的人群挤散。
司缨想去找陆离，忽地被一只手拉进，拽进一间屋子。
“谁？”
司缨吃了一惊，顺手一掌就劈过去。
来人赶紧抬手挡住：“是我，原岭。”
司缨吃惊地看向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岭没说话，只是一伸手就将她狠狠抱住，声音止不住颤抖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原岭星眸半阖，忍得辛苦，但司缨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在颤抖。
司缨微微凝怔，最后还是放下本想将他推开的手。
好在原岭并没有抱太久，很快便松开她。
“不止我，小墨也来了。”原岭身着朴素的布衣，其装扮与普通的村民毫无差别。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眼眶微微泛红，下巴处还残留着一点未曾刮净的青色胡茬，能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而随着他的话，一个巨大的蛇头从窗外探了进来。
“小墨！”司缨先是面露喜色，紧接着又是一变。“你的眼睛——”
仅剩一目的巨蟒，微微张开巨大的蛇口，蛇首往司缨的怀里拱了一拱，低低发着“嘶嘶”类似悲鸣的叫声。
司缨气愤之余又心疼得要命，抬手搭在巨蟒的脑袋上，任由它在自己的怀中撒娇。
原来那日原岭下山后，依着司缨的吩咐，纵火焚烧山林，断绝所有人的退路。起初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岂料徐家人陡然出现。原岭与他们一番激烈鏖战后，紧接着又迎来了南明高僧与陆离二人。
原岭技不如人，被南明高僧一掌给震晕过去。待他再度睁开眼眸时，狐崖领毅然已变成一座火山，火光漫天，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山上的人已被南明高僧救走，仅余寥寥数位江湖中人来不及撤走。
原岭将他们擒获，从他们口中得知司缨仍在山上，估计已葬身于火海之中。
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但也是情理之外。
原岭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受了巨大刺激的他，盛怒之下，直接将这几人尸首分离。
“缨缨，你要去哪？”
司缨焦急说道：“原岭也在狐崖领，不知情况如何，我要去找他。”
说罢，她又再度急切地想要赶路。
陆离紧紧拉住她，无论如何都不松手，“他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与师父上山前就在山脚下见过他，当时他与我舅舅正打得不可开交，被我师父一掌震晕后，扔在草丛里，估计没有几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当时见到通往上山的小道并无火焰烧上来，司缨便猜到原岭或许遭遇了困难，如今一听陆离所言，她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其中缘由。
不过只要人安然无恙便好。
司缨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没吐出去多久，她整颗心随即又被提了上来。
“那你舅舅可有说，为何会与原岭打起来？”司缨盯着陆离，不动声色地问道。
陆离怒不可遏道：“说了，狐崖领上的那些火，就是他故意放的。他想把大家都烧死在上面，简直丧心病狂。”
听完后，司缨沉默了。
原岭已帮她许多，司缨实不愿他再帮自己担这骂名。司缨准备跟陆离摊牌，反正早说晚说，这件事他迟早都得知晓。
而且，她已耽搁了这么多天，是时候该回去继续她未完之事。
“阿离，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客倌，客倌，你们还没结账呢！”客栈老板喘着粗气追上来，发现他们没走太远，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放慢了脚下步伐。
陆离转过身去：“不好意思，方才走得急，忘了。”他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你看这够吗？”
“够了，够了。”客栈老板立即眉开眼笑。他把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下，见是真的，这才高兴地又返回店里。
陆离对司缨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被这么一打断，司缨又没有说的欲望了。只是正事要命，司缨纵然再不愿，也还是开了口。
司缨：“我是想说，你该回去了。”
而她，也该继续找那些名门正派算账。
陆离却好似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语带担忧地说道：“是该回去了，但是你的身体可撑得住？”
司缨决定说得更明白一点。
“不，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去。”
“倘若能够撑得住，那我们便启程吧，先赶去与师父会合，然后一同回家。”
两人的声音一前一后响了起来，不过男子的声音大点，稍稍盖住了女子的声音。
司缨微微怔了怔，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眉头极其细微地蹙紧，望向陆离的目光中，也悄然带上了几分复杂的疑惑之色。
她有个不好的猜想。
“阿离，你是不是……”
陆离也是同样一愣，随后乐了：“都说两个人呆在一起久了，会变得愈来愈有默契。你瞧，这不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嘛，连说话都爱同步。”
司缨怀疑陆离又在故意岔开话题，可是没有证据。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不是很正常吗？”她语气有些敷衍。
陆离对于司缨偶尔表现出的不解风情之举已然习以为常，他牵着司缨的手往回走，同时又道：“天色尚早，既然打算要走，那我们索性现在就启程，免得师父等不到我们，着急了。”
这么一听，司缨又忍不住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结完账，两人便回房收拾行李。
直到出了客栈，司缨才想起一件事来。
“你和老和尚约在哪里见面？”
上次陆离只说到前面的小镇等对方，可具体也没说是哪个小镇，是以司缨一直以为，陆离说的是离狐崖领最近的曲乡镇，可现在陆离拉着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想来应不是约在这里见面。
且她晕迷数日，又醒来数日，转眼已过了七八日，老和尚要是找到他们，这会儿应该跟他们在一起，不可能连个影儿都没有。就算是来过又走，陆离应该也会告诉她，是以司缨直接认为陆离还未找到他师父。
陆离张口就道：“不远，就在前面，快到了。”
司缨道：“前面有好几个镇，具体是哪个镇？”
陆离努力思考了一阵：“好像叫什么坊，具体名字不太记得了，但知道怎么走。”
司缨想了下，才想起来陆离说的这个地方：“是不是叫红绫坊？那里主要以布业为生，几乎家家户户都能看到门口放着几匹布。”
司缨记得以前这附近都没有这个地方，可能是她死后才有的吧。上次她和卫菱经过那里时，还在说这件事。
陆离道：“对，便是那里。”
“确实不算远，依我们的脚程，若加紧赶路，天黑之前应当能够抵达。”司缨在内心思索一番后，方才抬头对陆离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起程去红绫坊。”
陆离照顾了她这些天，她再陪他一日，也算是成全了这最后的情义。
毕竟此番分别之后，两人以后怕是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即便有，也是刀剑相对。每每想到这一关节，司缨心中便觉憋闷，索性干脆什么都不想。
陆离好像意识到什么，心情止不住有些烦躁。
—
司缨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是上路后才发现一切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样。陆离以她体弱力乏为借口，一路上走走停停，本来一天就可以到的地方，结果走了一天，还没有走完一半。
这路上也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两人只好寻一处大树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将就着过了一夜。
陆离盯着不断跳动的火焰，不自觉对怀中的司缨说道：“好安静，你说往后的日子要是都这样也不错。”
司缨正在想明日赶路之事，听得这话，随口应了声：“是不错。”
陆离信以为真，旋即无比激动地挺直了身子，“所以你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啊？”司缨忙回神，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有感而发道：“有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就是平淡是福，以前我们那儿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这样说，可见过日子，还是得平淡点才能舒心。”
只是很可惜，自她回来的那一日起，这种平淡的日子就注定与她无关。
“你说得对。”陆离眼睛闪了闪，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我们先不回去，在外面玩个一年半载再说？”
司缨怔了怔，有些惊讶道：“不回去了？”
不怪司缨有这种反应，只因这实在不像陆离会说的话。
陆离紧张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想吗？”
想。
司缨挺想的，可是她所背负的东西不允许。
估计也察觉到自己的提议有多不现实，陆离话锋一转，又道：“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身为陆家庄的少庄主，庄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还有师父那里，我武功才学了一半，也得回去，怎么可能真在外面玩那么久。”
说归说，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却难掩失望，就连语气都低落许多。
司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心情比他还要沉重。
—
次日上路，两人谁也不提昨晚之事，陆离对司缨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贴心。
两人走得不快，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抵达红菱坊，一进村就听到鼓乐的鸣响声，十分热闹。
司缨奇道：“这个时间点，红菱坊还这么热闹，难道他们不歇市吗？”
有些地方入夜后不歇市，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比如天子呆的地方，当年司缨去过一次，毕生难忘。
陆离也很好奇：“走，去看看，顺便寻间客栈落脚。”
入村后，喧闹的欢声笑语和喜庆的鼓乐声更为明显，街道两旁高高挂着大红灯笼，彩色的绸缎也随风飘扬，热闹非凡。
两人上前一打听，才知晓今日乃是村长女儿出嫁的日子，而且出嫁的对象还是村里的首富。这可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两家人一高兴，大摆三天的流水席款待村民。外乡人要是愿意，也可以上村长家讨杯水酒喝。
陆离知晓司缨素喜热闹，一听，便牵拉着司缨往村长家去凑那热闹。
换作往昔，司缨定然会冲在最前列，但今时不同往日，司缨只想速速寻得一间客栈住下，将陆离安排好，再行离去之事。
新娘子倒是长得花容月貌，细致洁净，双颊微微酡红，带着一抹羞涩之意。她与身旁的新郎站在一起，两人看起来倒是极为般配，脸上都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感染周围的每一个人，四周都充满了甜蜜且温馨的气息。
陆离忆起与司缨成亲当日，司缨也是身着一袭绮丽绚烂的大红嫁衣，双颊泛红如霞，峨嵋淡扫，朱唇不点而自艳。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经此一番装扮，更是倾国倾城，绝色无比。不论何人见了，无不为其美貌所惊愕震撼。
女眷们皆轻声慨叹，眸中满是惊羡之态。男宾们亦忍不住投来艳羡目光，心中暗暗钦羡新郎的好福气。
只可惜彼时的他，对这桩亲事极度抵触，见她柔柔弱弱，一副风吹即倒的模样更是不满，莫说给司缨一个好脸色，竟是连正眼都不愿瞧上一瞧。现今想来，陆离懊悔至极，恨不能再举办一场更为盛大隆重的婚事，以此来弥补司缨。
想到这里，陆离拉起司缨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亲了又亲。
司缨惊讶地回头，就见陆离面上带笑，温柔地对她说：“当时的你，可比她漂亮多了。”
知道他指的是两人成亲时的事，司缨忍不住吐槽道：“是吗？你当时不是很不愿意待见我吗？连正面都不愿意瞧上一眼，你还知道我当时有多好看？”
陆离被她说得有点尴尬：“我当时不是不懂金镶玉，错把珍珠当鱼目么。但是以后都不会了。”
陆离凑过去，在她的额头又亲了一下。
司缨脸颊禁不住微微有点发烫，心怦怦乱跳，还是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这般亲密。
陆离见她耳尖微红，知道她这是在害羞，心下悸动，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司缨却不敢瞧他，陆离的眼神太深情，太炽热了。
而她却回应不了，干脆少看，少听，少感受，更忌深思。
—
人流繁多，两人看完新娘子出来，便被熙攘的人群挤散。
司缨想去找陆离，忽地被一只手拉进，拽进一间屋子。
“谁？”
司缨吃了一惊，顺手一掌就劈过去。
来人赶紧抬手挡住：“是我，原岭。”
司缨吃惊地看向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岭没说话，只是一伸手就将她狠狠抱住，声音止不住颤抖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原岭星眸半阖，忍得辛苦，但司缨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在颤抖。
司缨微微凝怔，最后还是放下本想将他推开的手。
好在原岭并没有抱太久，很快便松开她。
“不止我，小墨也来了。”原岭身着朴素的布衣，其装扮与普通的村民毫无差别。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眼眶微微泛红，下巴处还残留着一点未曾刮净的青色胡茬，能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而随着他的话，一个巨大的蛇头从窗外探了进来。
“小墨！”司缨先是面露喜色，紧接着又是一变。“你的眼睛——”
仅剩一目的巨蟒，微微张开巨大的蛇口，蛇首往司缨的怀里拱了一拱，低低发着“嘶嘶”类似悲鸣的叫声。
司缨气愤之余又心疼得要命，抬手搭在巨蟒的脑袋上，任由它在自己的怀中撒娇。
原来那日原岭下山后，依着司缨的吩咐，纵火焚烧山林，断绝所有人的退路。起初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岂料徐家人陡然出现。原岭与他们一番激烈鏖战后，紧接着又迎来了南明高僧与陆离二人。
原岭技不如人，被南明高僧一掌给震晕过去。待他再度睁开眼眸时，狐崖领毅然已变成一座火山，火光漫天，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山上的人已被南明高僧救走，仅余寥寥数位江湖中人来不及撤走。
原岭将他们擒获，从他们口中得知司缨仍在山上，估计已葬身于火海之中。
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但也是情理之外。
原岭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受了巨大刺激的他，盛怒之下，直接将这几人尸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