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时候,曹明志坐在保安值班室,把门嵌个缝,像看电影一样看着李清源表演,不断分析着事情的因果。

    骗肯定是骗了的,不光他看出来了,相信围观群众也看出来了。

    毕竟没人是傻子,要是李清源没问题,人家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指责他诈骗。

    关键是骗了后,无论是银号的人,还是《天天报》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十分有意思了。

    对李清源的行为,曹明志并没有反感。

    他对财富有变态般的执着,要不是老妈以死相逼,他连替探长洗钱的事都肯做,何况李清源这点小手段呢?

    所以他翘着二郎腿,笑盈盈的在值班室,等着李清源结束后回来和他讲述。

    直到对方把张亨福领来,又和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纵横香江股市的曹sir懵了。

    “什么情况?”

    李清源的表情很惭愧,歉然道:“曹sir,已经快十二点了,不知可否给我一个和您共进午餐的机会?”

    曹明志能不答应吗?

    老子一向与人为善,今天莫名其妙来这里坐了一会,又莫名其妙得罪个同行,要是扭头走了,他今晚别想睡着了。

    于是他跟着李清源,在门口上了那辆克莱斯勒。

    而曹明志也不愧是未来的香江股神。

    他并不认识这辆车的牌子,但看到了乍眼的外观,打开车门见到糟糕的内饰,车辆启动后,又感受了一番舒适性,敏锐的做出了判断。

    “你用这辆车做了抵押,而且数额应该不小,并且承诺给银号的人好处对吗?”

    李清源点头:“曹sir目光如炬,但我并未做任何承诺,只能说是一点暗示。”

    曹明志扶了扶眼镜,瞥向对方的目光带着疑惑:“问卷是你在天天报印刷出来的,但你怎么做到的?”

    “我冒充了米国的ABC组织。”

    曹明志属于绝顶聪明那种人,有个提示,就能把事情推衍出個大概。

    对张亨福为什么有口难言了解了一些。

    一个报社区域负责人,想越级邀功,搞一波大的,所以不会向直属领导汇报。

    而在事情没影之前,也不适合汇报给Boss,万一没成岂不是逗老板?

    报社老板们笑点通常可不高。

    只是这里还有其他事情想不通,便又问道:“那相机呢?”

    提起相机,李清源忍不住笑了。

    “当时张主任十分热情,提出把相机赠给我,但后来我又把它低价卖给那个记者了。”

    曹明志哈哈大笑:“靓仔,你是深谙人性啊,这些都是你提前算计好的?”

    “有些是,有些只是凑巧。”

    “也包括算计《信报》和我?”

    说这话的时候,曹明志脸上依然挂着笑意,但李清源心中却是一凛。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接触的是曹明志,如果是《信报》的Boss林山止,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曹sir说笑了,我是真心想要加入《信报》。”

    曹明志似乎能看穿他心中所想,安慰道:“唔用紧张,我是很看好你的,你让我想起了阿乐。”

    阿乐?() ()

    李清源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却不妨碍自抬身价。

    “阿乐一定是位奇人,不然如何能让曹sir挂记。”

    “哈哈,你是想说不然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吧。”

    李清源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冇小瞧这个人,阿乐和我与林生曾在《明报》共事,大家各奔东西后,阿乐也没离开报业,而是独身办报。”

    他说话时,独身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独身办报?”

    李清源侧过头,有点不可思议。

    “对,你没理解错,就是一个人办报!”

    曹明志对他吃惊的表情很满意,接着道:“也不能算独身吧,他还有个兼职记者,加上太太做会计,应该是两个半人撑起一份报纸吧。”

    那也很离谱了好不好。

    就算把冲印这些都外包出去,但内容总要有人提供吧。

    一家正规报社,光编辑部就要几十人,三人办报,闻所未闻。

    李清源好奇道:“内容怎么办,向社会征稿吗?”

    曹明志脸上带着佩服,缓缓道:“那张报纸新闻、体育、娱乐,一应皆全。还有两版是副刊,林林总总,精彩非常,尤其是情色小品,全由阿乐一手包办,声色犬马,真叫我眼界大开。”

    他似乎想起了极有意思的事情,眯了眯眼,笑意藏不住。

    “当年武侠盛行,阿乐认为不能少了拳头,于是化名‘袁铁虎’,在报上诉说香江各大门派因缘情仇,武艺孰优孰劣,笔锋犀利,言辞无忌。”

    说到这,曹明志顿了顿,开口问道:“你可知后来如何?”

    没等李清源回话,他便语调低沉,自顾自答道:“后来武林各派人士纷纷上门,到报馆指名要拜谒袁师傅!”

    武馆社团向来不分家,阿乐得罪了这些人,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李清源明白过来了,这是曹明志借故点自己啊。

    他叹息道:“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无奈兵行险着,此次事闭,定牢记曹sir教诲。”

    曹明志哈哈笑道:“嗨,什么教诲不教诲的,我便当个笑话讲伱听。”

    “那阿乐是武术名家李剑琴的徒弟,一手西洋拳打得出神入化,可身为文人也不便跟江湖人缠斗。于是,袁铁虎师傅自此‘远游’不归矣……”

    原来是这样!

    李清源莞尔。

    如果故事是阿乐下场极惨,那还可以认为曹明志有教训他的意味。

    但只是一个笔名消失,这番话便没了居高临下。

    人和人不同的地方就在这。

    有些劝诫明明是好意,可话一出口便很刺耳。

    情商高的人便不同,同样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总是令人如沐春风,明明在点你,也不会令人难堪。

    曹明志语调慢悠悠,和他谈笑风生,但不动声色就牢牢占据了主动权,甚至做到了不让他反感,这在李清源之前接触的人中,是从未有过的。

    不愧是能成为香江股神的男人啊!

    可任你怎么奸猾,能想明白张亨福走时候说的那句话吗?

    果然,当谈笑过后,曹明志终于发问。

    “靓仔,不同流合污是咩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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