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撞进那双熟悉的,严肃而又充满慈祥的眼睛。

    原来,元老将军不曾离开,而是远远的守护着孙女,直到她肯自己走下城楼。

    “孩子,祖父来接你回家了。”

    一句简单的话,蒙在眼眸上的白绫顷刻间被浸湿了。

    元老是战场上的铁血将军,可面对娇滴滴软糯糯的小孙女哭唧唧时,显然手足无措。

    他的小孙女,自在皇宫中捡回一条性命后,变得多愁善感。

    可怜他大老爷们,哪里有哄小女孩儿的经验。

    可他感受得到,他的小孙女伤心了。

    “孩子,祖父不知道你为何固守城门不肯下,不知道你为何会伤心难过……也许,这就是孩子成长的过程。”元老若有所思,回想起连日来所发生的事。“也许是长久以来,祖父将你保护得太好。我的孩子,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有善良朴实的一面,也有残忍的一面。”

    “我们仅凭微弱的力量,是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

    元老隐隐明白,小孙女无法接受的点。“妖族和人族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你何必因此而为难自己呢?”

    元老想的很简单,陛下与花妖荒唐的那一夜,恐怕给珠珠造成了心理阴影,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元珠珠的头颅抵在祖父肩头,她瓮声瓮气道:“祖父多年守护边疆,与进犯的妖族对战!祖父,你也觉得,妖族全都该死吗?”

    这个问题,很多很多年前,元老将军也曾如此质问过自己。

    所有的妖族都该死吗?

    所有的人族,都是正义的吗?

    可看看荒唐昏庸的陛下,看看是非不分的国民……

    老将军长叹一口气,拍拍小孙女,久久才缓缓的说道:“珠珠,祖父早就说过,我们改变不了世界。无论怎么样,人族,才是我们的母族。”

    人、妖两族阵营,自出生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生而为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同族被人欺凌呢?

    元珠珠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这里的生灵,以及所处的大环境,是非对错是最不重要的!

    因为,没有人/妖能够改变大环境。

    “所以,一步错步步错,将错就错吗?”元珠珠喃喃自语。

    “这就是命啊!”元老早已看清了。

    元珠珠袖子一横,擦掉眼泪,低声道:“我要是偏偏不信命呢?”

    “珠珠,你说什么,祖父没听清?”

    “没事了祖父,我又饿又困,想回家了。”

    “好好好,喜鹊在府中早就备好了你最爱吃的大肘子,咱们回家。”

    一老一少说话声从雨伞之下传来。

    祖孙温情时刻,元珠珠当然不可能把虞珩给遗忘了。

    伞下伸出一双玉手,支到虞珩跟前。

    小狼崽子吃亏就吃亏在而今的他比元珠珠矮一个个头。

    本就不宽的雨伞,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虞珩努了努嘴,面上不悦身体是十分诚实,抓住了那一抹温暖。

    “我听到了哦。”小狼崽子重重的哼了哼。

    元珠珠轻笑,有些话不好对祖父明说,但在虞珩面前却可以畅所欲言。

    “阿珩,你可曾听过一句老话?”

    一句种花国千百年来,在人族流行的一句俗话。

    虞珩:“恩?”

    “我命由我不由天。”

    “人,定胜天!”

    多么令人热血澎湃的文字语言。

    多么……大逆不道,反封反帝的文字语言。

    虞珩虽听得热血沸腾,却又生出不详的预感来。

    此话何意?

    珠珠她,想做什么?

    虞珩抬起眼眸,出神的凝视着元珠珠,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如果说先前的她处于一种明显隐忍的状态,那现在的她,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春——豁然开朗。

    状态的改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反复咀嚼着她的话,人,定胜天……如何胜呢?

    颇有些无稽之谈的荒诞感。

    有人说,古时的人类是仰天吃饭,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做事。

    也有人说,古时的人类由命运安排,毫无自主权。

    听天由命四个字,便由此而来。

    元珠珠忽然脚步一顿,看向不远处黑漆漆的街尾。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蹙眉,是错觉吗?

    “珠珠,怎么了?”元老疑惑问道。

    元珠珠摇了摇头:“没事儿祖父,进去吧。”

    一老二少的背影消失在镇国将军府。

    街尾空荡荡的,却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全身藏在斗笠中的奇怪男人。他的身形很高,目测近2米,容貌藏在灰色绒毛的兜帽里,没办法看清楚他的模样。

    他如同一只行走在阴阳两界的幽灵,身姿虚晃,竟看不见他踩在地上的双脚。

    他仿佛踏着虚空云端而来,飘忽着来到镇国将军府门前。

    自说自话,连道三声怪。

    “竟然变得干干净净了,连一丝阴怨之气都不剩。”

    “本该被怨鬼疯狂报复,最后惨死在床榻之上的一代将军,居然活得好好的。”

    “一个本该陨落的花季少女,不但没死反而生出一身诡异的本领。”

    “怪哉怪哉。”

    神秘的男人自顾自发到拍的手掌,三分笑意气氛戏谑!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疯狂以及跃跃欲试的兴奋。

    等待了千百年,他终于在黑暗之中看到了那一丝丝曙光。

    “命运终于迎来了转机。”男人可以说是喜极而泣,在镇国将军府踟蹰一个时辰都不肯离去。“元府——元珠珠!小姑娘很快我们就会见面的,很快!”

    男人留恋地看了一眼菡萏院的方向。

    他嘴里哼着曲调,徒留低低浅浅的吟唱消失在夜色之中:“现在的离别,是为了他日更好的重逢!等我哦,小姑娘。”

    小姑娘连日守在城楼上,羸弱的身子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儿蜷缩在被窝中睡成一只小香猪!

    她哪里知道,深更半夜的有一个男人在她门前呼唤着她的名字。

    当然,即便元珠珠知道,大概也只会腹诽——这是打哪儿来的变态跟踪狂。

    雨夜中的京城迎来了久违的凉意,百姓们伴着这丝凉爽,陷入甜美的梦香。

    相比49城的安宁,皇宫之中有人彻夜难眠。

    钟粹宫,宫门被关得严丝合缝的,就连走廊上的壁灯都没有点燃;黑漆漆的,如同一座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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