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的是,能够形成怨怼、仇恨的灵魂。

    雷皇他到底想做什么?

    元珠珠注意到了:“阿珩,不仅仅是年轻的一代。皇帝姑父的那一辈儿,世间尚不存在他的手足,王爷、皇叔、姑侄等等。东虞国,除了留下一丝血脉,其余的,全部都……”

    难以启齿,不敢想象。

    所以,这就是雷皇隐瞒多年的秘密吗?

    这就是东虞国皇室的秘密!

    虞珩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人当时得意而又阴暗的表情!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的父皇那时就已经笃定,自己进入神庙之后将会多么痛不欲生。

    大家懂这种感觉吗?

    一种劫后重生,后知后怕的感觉。

    若当年雷皇一念之差,也许神庙正殿悬挂着的尸体中,就有一具是自己的。

    虞珩被这里的一切深深震撼了。

    他流露出几分无助和茫然,喃喃的说着:“世人皆道妖族残酷,又有谁知,人族皇室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就连至亲之人都不放过。”

    淡漠的双眸浮现出厌恶、憎恨,以及耻辱。

    元珠珠忍不住上前轻轻抱着他,如当初接他出冷宫时的温柔:“阿珩,阿珩!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好吗,答应我。”

    阿珩与雷皇最大的区别,无论是冷宫中不受宠的他,还是而今有了争权之心的他,阿珩始终保持着赤子之心。

    皇族后裔的秘密被揭开,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接受的。

    虞珩眉眼挑动,他不断的重复着:“珠珠,他该死,该死!不配为人,不配为父,不配为君!他,真的该死!”

    虞珩像极了受伤的幼狼。

    他无法接受那个人伤害同族。

    而这头幼狼,想要一举将狼王给推翻。

    只有抱着小姑娘,疯狂而又贪念的汲取她的温度,虞珩这才从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

    他暗暗攥紧拳头,他绝不会轻易被打败。

    绝不会,称了那人的心思。

    他不再是冷宫中无依无靠的孩子了,那个人……大抵在皇宫里等着他惊慌失措从神庙被吓出去吧?

    “东虞每一任太子,登基前必须进入神庙!”

    “珠珠,接下来的路,应该由我自己走了。”

    “珠珠,你在这里等我吧。”

    “一直一直,留在原地等着我。”

    神鸟的背后藏着一扇门,门的上方镶嵌着东虞图腾,那就是雷皇最后所指的地方。

    此时的虞珩早已无比坚定。

    任何人和任何事,再不能轻易撼动他接下来想要走的路。

    虞珩动,地缚灵也跟着动。

    有元珠珠在一旁,地缚灵不敢轻举妄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什么都不会做!

    望着小狼崽子的背影,元珠珠既心疼,又欣慰。

    眼角余光突然发现了不对。

    阿珩的身后……

    阴暗晦涩的黑色丝线,只有指甲盖大小,编织成了一条网,它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刺入虞珩体内;太微弱了,虞珩根本感觉不到异常,况且他还背对着元珠珠。

    整个后背,唯有元珠珠看得最清楚。

    元珠珠神色凝重,如同黑墨:“阿珩……怎么会,怎么会!”

    虞珩没听到,他很快就钻进密室之内。

    密室的石门阻断了两人的联系,偌大的主殿唯有元珠珠惊魂未定。

    她不敢大声呼喊阿珩,害怕动摇他的决心。

    更重要的是,即便叫住他也没有用。

    一旦被那些黑线给缠住,便再也没有用了。

    因为,缠着他的——是冤孽因果线。

    世间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前世债今生还,直到冤孽线消失,这番债才算了解;而缠住虞珩的冤孽线是羁绊最深,最棘手的一种。

    只因为,它们与他有着血脉联系。

    冤孽线……元珠珠更愿意将其称之为——业报。

    元珠珠痛心疾首,她抬起眼眸,扫荡一室万鬼:“这不公平!伤你们的,害你们的,不是阿珩!凭什么,凭什么最后的业报要落在他的身上?”

    “千百来年,犯下此等罪孽的东虞皇室早就魂归黄土,阿珩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他是无辜的呀!”

    “无辜?”

    地缚灵竟然开口了,成全上百的声音同气连枝,每一道的音调起伏都不同,却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东虞国的皇帝,下一任皇帝,每一任皇帝,谈何无辜?”

    “东虞国每一任的皇帝都是踩着我们的尸身,啃着我们的骨血爬上去的!”

    “哈哈哈哈,无辜,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们,才是真正无辜的。”

    元珠珠听着满殿的怨怼之言,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就是,东虞国每一任皇帝,登基的代价吗?

    元珠珠不明白,葬送同族之人,与皇位又有什么联系?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了。”

    地缚灵,她必须要带走,这是唯一能替地缚灵,能替阿珩做的。

    地缚灵的确无辜,不该生生世世都被镇压在神庙,不得往生。

    再则,长此以往下去,它们势必淹没神庙,淹没东虞皇宫,彻底断送东虞国运。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元珠珠愿意看到的。

    所以……

    猩红眸子深深看向每一张狰狞的面庞。

    “天道无极,地藏王借法,九幽城门开,桥归桥路归路,洗尽怨气重上路!”

    元珠珠右手一扬,无数繁星从手心里撒出去。

    那是,幸运星。

    每一颗幸运星都能承载一个魂魄。

    与芍药折叠成的千纸鹤不同。

    那一颗一颗承载了阴魂的幸运星,最后自动折叠成了巴掌大的小纸人,纸人的五官狰狞无比,满目怨恨。

    先前说过,地缚灵与死前这片土地,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

    想要将它们从这片土地上剥离,难度极大,风险极高!

    一时间,大殿震动,鬼哭狼嚎之声又起。

    地缚灵们一面眷恋着这片大地,控诉元珠珠的行为;一面又升起庆幸和希望,终于能够挣脱束缚,“出狱”了。

    它们,就是这种极端、扭曲、纠结的存在。

    元珠珠咬着牙,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她疯狂运转着体内灵力:“这一次由不得你们,必须跟我走!我就不信了,而今连地缚灵都奈何不得。”

    说着,不顾精疲力尽的身躯,不断加速结印之法。

    终于,白条裹着的尸体在顷刻间化为灰烬,整间主殿变得亮堂。

    而纸人们齐刷刷的盘旋在半空中,与元珠珠怒目相视。

    被佛眼盯住了,它们定在原地,无力乱窜逃走。

    这也使得,怨气更浓,不满更盛。

    它们一个个张牙舞爪朝着元珠珠吼叫。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充满敌意的纸人们疯狂叫嚣,进入黄符的那一刻,它们便只能听命眼前的小姑娘。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因为是元珠珠强迫了它们!她强迫阴魂们脱离躯壳,寄宿在黄符中!

    然后,怨气是无法强行洗净的,无法违背阴魂们自己的意愿。

    元珠珠不得不承认:“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如今地府了无踪迹,你们身上的怨气我无法超度……跟着我走吧,你们也不愿意永生永世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对不对?”

    元珠珠叹息,它们也是可怜人。

    “不要恨他,酿成一悲剧的不是他,他也是受害者。”元珠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珩他想要改变这一切,他将孤注一掷全力以赴。”

    “请你们平息怨气和怒火吧,我元珠珠再此向天道立誓,终其一生必送你们重入轮回。”

    “始作俑者的因果业障,自有天道清算。”

    “重来一世,找回属于你们的父爱、手足、亲情。”

    “为了真正的凶手,断送未来,不值得。”

    纸人们叽叽喳喳,它们在审视,观察,权衡。

    终于安静了下来。

    飞入元珠珠头发丝内,偌大的主殿终于得以窥见全貌。

    这时若有旁人在,若这个旁人细心一点,一定能发现元珠珠如强弩之末!强行带走地缚灵,无疑违反了天地法则,主殿开始震动。

    地缚灵的突然消失,直接影响到了主殿的气场。

    整个气场变得紊乱,互相冲撞,勃发肆虐,仿佛随时都能撞倒神庙,以此抗议。

    元珠珠强撑起身子,利用巧劲儿靠在柱子旁,她极力控制不稳的气息,试图与之讲道理:“强行带走地缚灵,是我对不住!珠珠自知,地缚灵一旦流落人间,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神庙,你快关不住它了,对不对?”

    “神庙外的天罡地煞,以及结界……我感觉得到,它们的力量不该仅仅于此!四方小鬼抬轿,就能轻松过桥;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祭出伏羲琴时,结界只有阻力,半点攻击力都没有。”

    “能够维持住屏障,已经是你仅剩的力量了对不对?”

    元珠珠皱了皱鼻子,为神庙的落寞而叹息:“最多不出五年,地缚灵便能冲破屏障!而那时,我是否还在东虞国还得另说!倒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博取一线生机。”

    元珠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这神庙愣是油盐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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