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依旧履行职责,吸收往生阴魂,由我送他们循环往复,不断在此地重生,确保不遗漏一人一魂;同时守护虚无归山。”

    石敢当阴郁叹息:“然而,尤其是雷皇在位时,残暴至极,导致滞留此地的阴魂越来越多,而我实在分身乏术,只能慢慢疏导,才有今日虚空归山险些被掏空之祸。”

    石敢当瞧着这厉害的小姑娘也并非是不讲理之人,这才娓娓道来:“我家主人,最是悲天悯人的,你别泼他脏水。他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了。”

    “鬼门关若开,必定惊动那人。”石敢当绷着脸,虎里虎气又道。“这些年我也琢磨了,那人极为看中此地的人族!鬼门开,人族必离开此地,那个人定会疯的。我,不能冒险。”

    “所以,这门你闯不得。”

    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疾言厉色的元珠珠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

    她直勾勾的打量石敢当,后者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我信你。”

    糙汉石敢当强忍着泪流满面的冲动,天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煞神,看着柔柔弱弱,拳头比他都要强悍。

    被小姑娘压着打,丢了面子不说。

    最重要的是,石敢当真的害怕小姑娘继续纠缠下来,万一酿成大祸,他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小姑娘懂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好了。

    石敢当被吊起来的小心脏总算是平稳落地,他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眼神饱含期待:所以小姑娘是可以离开了吗?山门就在不远处,他愿意亲自送她离开。

    看看,这服务态度多周到,多感人。

    谁知,小姑娘歪着脑袋瓜,视线又再一次落到鬼门关。

    此时的她毫无攻击力,可谓是人畜无害。

    红唇一张,说出的话却令石敢当欲哭无泪:“这门啊,还是得破。”

    石敢当:!!合着他方才全都白说了是不是?她真的有听进去么?

    不是,她怎么油盐不进的?

    石敢当是武将,全身上下就拳头最硬,嘴巴是一点儿不会说;这时急得他上蹿下跳,愣是挤不出一个字——词穷了。

    元珠珠却并非是玩笑话:“石敢当,我是认真的;泰山再不联系上地府,不出两年,此地阴气一旦彻底压制住阳气,届时阴盛阳衰,这里必定会沦为人间炼狱。”

    “你虽成仙,但自古正邪相冲。”元珠珠眉眼流露出敬佩和些许复杂,“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常年镇守在鬼门关的你,不知不觉早已被阴气滋养,你的修为,怕是再无精进了吧?”

    孤阴不生。

    独阳不长。

    阴阳二气,虽相辅相成,但也讲究一个平衡。

    若真到了那一日,一旦鬼气入体,冲破体内仙羽屏障,石敢当会沦为堕神。

    石敢当明显一窒,被她说中了,从五百年前开始,他的修为就停滞不前了;可他始终找不到原因,原以为是被异世排斥的缘故。

    他一张石头脸黑漆漆的,即便已从石兽变化成人形。

    喉咙咕噜几下,打击不可谓不大,纠结踟蹰最后都归于坚定:“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我石敢当的命!答应过神君的,即便是失去神格,万劫不复,我石敢当也一定要做到!”

    元珠珠冷硬的心,一软再软。

    “那如果,泰山神君也会被影响呢?”

    原本不在意的石敢当当即失态,双目如钟:“什、什么?”

    元珠珠忍不住扶额:“你忘了么,泰山是神君的本体之源啊!若鬼气占据泰山,将其掏空,神君怎能不被伤及根基?”

    “据你所言,神君当年与那人拼死一战,陷入沉睡至今都未能苏醒,想来伤势严重。你如何肯定,这样的他,还能够抵挡两三年后的劫难?”

    石敢当久久醒不过身来。

    是的,他动摇了。

    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堕神、陨落……神君不行!

    一时间石敢当六神无主,没了主意,作最后的挣扎:“可要是,惊动了那个人,不也还是……”

    元珠珠眸中流光四溢,比宇宙边缘的飓风更加冰冷。

    她嗤笑:“那个人?鬼门关是我闯的,地府是我联系的,鬼魂是我超度的,他尽管来找我好了!反正,即便他不来,我也是要找他的。”

    石敢当:??

    阿玉:阴森冷笑ing。

    鬼鬼:瑟瑟发抖,珠珠凶唧唧。

    元珠珠的神色晦暗不明,是的,她已经猜到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正是妖尊的神尊。

    千年前,杀害大伯,毁掉神庙的是他。

    让东虞国陷入重生诅咒的,是他。

    打伤泰山神君,迫使泰山与地府断联的是他。

    出手伤了阿珩的,还是他!

    桩桩件件,她与那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早已纠缠。

    难道还怕今日再添一件么?

    “所以,你被我说服了么?”元珠珠撤去寒意,笑吟吟的看向石敢当。

    石敢当努了努嘴,默默的侧过身子,代表了——让位,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他粗声粗气嘀咕:“你一心为泰山谋划,我石敢当不是个忘恩负义不讲义气的人!我帮你!”

    “爽快!”元珠珠两手一拍,“给我吧。”

    “给什么?”

    “打开鬼门关的密令啊!”小姑娘叉腰,理直气壮。

    石敢当更理直气壮:“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那门没有密令,没有开关,我没打开过,神君沉睡前什么都来不及交代。”

    元珠珠笑不出来了,目瞪狗呆:“你认真的?”

    她还以为……那些话,不过是权宜之计。

    石敢当对天发誓:“神族之人从不妄言,我不撒谎的。”

    元珠珠:呵呵,她现在谁都不服,就服泰山神君!真真是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说封死那是真的封得死死的呀!

    小姑娘忍不住吐槽:“那你准备怎么帮我?”

    盯着那堵千年未开的入口,石敢当憨实干笑:“我们一起炸?”

    得了,敢情石敢当趴在地底下的时候,就将几人的对话尽数听了去。

    这家伙也不憨货,biu的一下变回石兽,此石非凡石,无坚不摧,正是爆破的最好工具。

    “疾风碎石!”

    “爆破杀掌!”

    “星云霸石!\"

    几个回合下来,石敢当气喘吁吁,那道鬼门纹丝未动,就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转头再一瞧,元珠珠双手环胸,稳坐观影最佳的位置。

    石敢当险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双眼喷火,无声控诉:人干事?

    元珠珠摸了摸鼻尖儿,正色道:“算了,你歇会儿吧!这门不是人间的房门,实则为甬道!光用蛮力,是打不开甬道的。石敢当,地心的萤火虫数量有多少?”

    提到这事儿,石敢当略显心虚。

    对手指ing,他弱弱的回答:“徘徊在地心范围的,也就三五百只而已……前山xx,后山xx,还有半山腰……”

    数一数的自己都被震惊了,心中越发佩服元珠珠。

    这磅礴的数量,迟早有一天会将泰山淹没。

    元珠珠太阳穴直抽抽,只能默默安慰自己:算了,石敢当毕竟不是专业的,泰山能够维持这许多年的平静,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则。

    方才地心深处没找到阿珩,也许他的魂魄游荡在泰山外围。

    这么一琢磨,元珠珠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些。

    既然石敢当负责当地阴魂往生循环业务,那他一定有招魂的法子。

    “石敢当,你将山中所有的阴魂都召唤过来。”元珠珠已有主意,“为今之计,只有利用鬼气冲破鬼门关了。”

    地府乃是天地鬼气集聚之场所。

    当这里的鬼气浓郁的程度达到一定峰值,定能引起九氤泉眼的注意,氤氲泉眼定会将此事上报给地府!届时,两头共同发力,如此这般才有希望重新冲破甬道。

    石敢当默念法诀,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朝着唯一一个终点赶去——泰山地心。

    密密麻麻的。

    占据了所有的空间,就连石头缝里都挤着好多只萤火虫。

    “你们闪开。”

    指的是无处落脚的石敢当和鬼鬼。

    元珠珠双手掐诀,不断变幻:“天道无极,地藏王借法,万鬼听令,守鬼灵,聚魂气,入我身……”

    鬼鬼,是阴鬼中的一员。

    她不过是因着与元珠珠有了交集,才会与普通的鬼怪不一样。

    但有些感应,来的就是莫名其妙。

    比如现在,这样的场面,鬼鬼不曾经历过;可就在元珠珠掐诀的那一秒,忽然就觉察到她即将做的事儿。

    鬼鬼眸光一凝,化作鬼影,冲到元珠珠身边,在法诀完成的最后一刻,推开元珠珠,取而代之的站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正对着鬼门关中心的站位。

    所有听命的阴魂将自身的鬼气尽数灌入鬼鬼身体里。

    这就是元珠珠原本想要做的事。

    以自身为媒介,承载万鬼鬼气,然后万法归一,再倾注于石门内。

    “鬼鬼,你!”元珠珠又急又气,可现在已经不能强行将鬼鬼拉回来了。

    鬼鬼咧嘴乐呵呵:“你就是个傻子!你又不是鬼,如何能承载鬼气?我不一样,总不会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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