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未尽之言便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神女,如今怎会与妖魔无异?

    是自甘堕落吗?

    与浊息之河狼狈为奸,意图夺取这世间的生命?

    若是这样,神女弱水落到如今的下场实在活该!

    有时候,比起生而作恶的,反倒宽容;对于这种自甘堕落的,反而更加苛责。

    曾经是神女,便该知道,何为善恶;何为悲悯。

    无论是南霜。

    还是身为凡人的村长。

    无一投之谴责以及不解的眼神。

    他们谴责她的堕落,谴责她不知珍惜,丢掉了曾经的神格。

    这些,弱水通通都感受到了。

    而这些无形的情绪,只会再一次加剧她的痛苦。

    然而,珠珠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别再说下去。

    她捂着心口处,淡雅的瞳孔中唯有弱水的身影。

    弱水她,不该被世人误解。

    “弱水一旦沾染凡尘,就回不去天上了。”再则,仙界自身难保,坠下凡间落于虚空归山山间。珠珠大胆揣测,弱水大抵就是那时从三重天跌落。

    所以,不是她自甘堕落。

    而是整个仙门都危在旦夕。

    弱水也被波及。

    然而,弱水天生与众不同,一旦沾染凡尘,便很难再回天河。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愁,爱恨憎恶,皆是能够扼杀她的毒药。”

    “更何况,她不知在那浊息河中呆了多久。”

    河中累累白骨,怨气冲天,交织着亡者的不甘、憎恨、怨怼。

    弱水不再清澈无暇,她就是在日复一日中被污染的吧?

    弱水:“你怎么知道?”千年前的仙界秘事?

    她全身不断战栗,被污染的痛苦,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折磨着她。

    小姑娘的确猜对了。

    但是又没有完全猜对。

    弱水眼眸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哀伤与悲恸。

    痛苦的嘤咛声越发刺耳。

    元珠珠凌空飞起,与弱水面对着面平视。

    “弱水,不要抵抗它!”珠珠有了主意,“千年来被侵蚀的痛苦你都忍受了,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而今,也许只有镇魔塔才能消你所沾染的业障。”

    “才能超度浊息河!”

    “你才能够得到解脱!”

    弱水不太听得清对方在说些什么,心底的烦躁与抗拒快要克制不住了。

    浊息之河随着她的心境,再一次奔腾。

    原来,她就是浊息河暴走的原因。

    而浊息河的状态,亦是她唯一能够宣泄的途径。

    此时此刻,不断抗拒的弱水,想要反抗的弱水,代表的却是浊息河万千冤魂的意志。

    神女神圣而不可侵犯。

    可此时此刻的弱水。

    脚下白骨累累,阴森可怕。

    镇魔塔还未建成,弱水绝不能再次失控。

    “难道你不想再回天河么?”元珠珠几乎是用吼的。

    天河?

    三重天?

    弱水被勾起了曾经的回忆。

    “没了,已经没了……”弱水绝望而又清醒。“什么都没了……就连、就连他也不见了。”

    他?

    他是谁?

    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见弱水的态度有多松动,元珠珠释放出那颗仙桃的气息。

    “这个是……”没有人比弱水更熟悉三重天的仙泽。

    她的身上怎么会有……

    熟悉的仙泽令弱水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怔怔得凝视着元珠珠。

    她可以相信她么?

    能够相信她么?

    浊息之河暗无天日的日子,真的太痛苦了、太折磨了。

    镇魔塔,真的能够救自己脱离苦海吗?

    元珠珠再接再厉:“弱水,你明白的,万丈红尘满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根本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唯有这镇魔塔。”

    是啊,继续流落人间,只会越来越痛苦。

    即便没有浊息河,定还有别的。

    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栖息之地。

    倒不如……绝地逢生,拼一把。

    最坏的结果,无外乎就是在这镇魔塔中烟消云散。

    弱水惨叫一声。

    穷尽最后的神力。

    放弃抵抗,反其道压制住不安分的浊息。

    当来自于弱水的阻力消失。

    鲲鹏之骨迅速往上叠加。

    第四层、第五层…第九层;九乃极数,镇魔塔即将封顶。

    然而,九层镇魔塔竟开始摇晃,塔身眼看着摇摇欲坠。

    东方相想都没想,一个闪身,长袖留下飘渺的弧度,掌心一推,一身法力加持。

    鲲鹏之骨虽极其珍贵,乃是上等铸造法器的材料。

    可是,鲲鹏到底已至强弩之末。

    塔里面的东西,太过凶悍。

    隐隐出现难以匹敌的迹象。

    珠珠回眸感激一笑,而后化为原身——鸾,飞跃至镇魔塔塔顶。

    她的真身绚丽又夺目。

    绝非凡人口中的“花瓶”。

    磅礴的力量令人心甘情愿仰望。

    镇魔塔置身在鸾鸟原身之下,摇晃的塔身总算安稳了一些。

    可是,这还不够。

    珠珠暗病不少,又并非处于鼎盛时期,应对之间实在有些艰难。

    “她是……凤凰吗?”南霜瞠目结舌,虽已猜到珠珠为同族,但此时此刻仍然被她的真身震撼住了。

    凤凰,乃是鸟族之皇。

    即便鸟族没落至此,族中仍留下不少关于鸟皇的文本记载、雕塑雕象等。

    对鸟皇的敬畏之心,鸟族世世代代绝不会忘,早已深入骨髓。

    鸾与凤凰相似。

    南霜认错,也在情理之中。

    关于鸾鸟,民间留有不少传言。

    有的称它——虚龙假凤者,为鸾。

    然而也有传说记载,鸾身负凤凰血脉,只要蜕变成功,他日必定成为真皇。

    南霜心中波澜壮阔,欣喜、骄傲、不敢置信交织在一起。

    但她并未犹豫,化作青鸟扶摇而上,献上自己的微薄之力。

    珠珠吐出红莲业火,欲要将镇魔塔仿造成另一个地狱。

    因为,地狱即是镇压鬼魅之地,亦是它们消除罪孽之地。

    与此同时。

    金光灿灿的伏羲琴从珠珠的识海中缓缓现身。

    孔宣从伏羲琴中缓步而出。

    伏羲琴乖觉地横在他跟前。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孔宣慈爱地望着并肩作战的几人,因深有感触而现身。

    他温柔极了。

    “而今地狱有了,也该有人舍身成仁了。”

    “天道在上,吾乃元凤之子——孔雀。今日愿意效仿地藏王,永世镇守镇魔塔!直至世间再无罪业。”

    鸾鸟瞳孔一震,陡然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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