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姑娘有所不知,王大勇在诏狱与张牢头关系极好,今早周大娘吵吵了一早,就为了要牢头教训王大勇,说他敢轻薄你。”王平说。

    “事实便是如此。”蕙心不以为意。

    “姑娘有所不知,张牢头自然会惩治王大勇,可也会用下作手段来教训你的。”王平想到同僚的谈论,心中有些担忧,蕙心姑娘这样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在诏狱里哪里能讨得了好呢,就算她那个表亲是牢里的人,也不可能大过四大牢头去。

    文未梨看出王平确实真心实意的为‘蕙心姑娘’感到担忧,但她不可能将真相说出来的,只好沉默以对。

    蕙心姑娘的沉默使王平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也不是长谈的好时候,王平示意蕙心先和他一起将犯人的名点了。

    两人一路无话,蕙心和王平一人提着木筐的一边进了牢里——往常是赵菜提饭菜的筐子,但王平想着蕙心姑娘是个女子,力气想必也不大,便提出与她一人一边的提着。

    “多谢。”蕙心向王平道了谢。

    王平倒是怔了怔,蕙心姑娘看似很高傲,却在受到帮助时会感激的道谢,明明在忙碌后很想休息,却还是答应了他和赵菜的请求,他不禁有些高兴的笑了,感觉自己窥视到蕙心姑娘难搞外表下的那颗柔软性子。

    到了牢房前,王平从地字号的门前一一点名过去,蕙心负责将米饭和菜呈在碗中,放在点过名的犯人面前。

    诏狱的犯人大多是长年累月的被关押,也有才受了刑罚被丢进来的,或是还没审问不知天高地厚的,总之不管哪种,犯人们都在这昏天暗地的牢中关得要发霉了,也就只有每日的饭菜又换了花样能叫他们提一点兴趣来。

    而今天,居然十分不可思议的来了一个女狱卒为犯人们打饭,这简直令这群憋了不知道多久的男犯人感到激动,他们不顾自己多日甚至多月未曾梳洗的面容,自以为还是风流倜傥般地开始了口上花花。

    “小娘子,姓甚名甚?快来爷这快活快活,这手若是用来摸爷的命根想必舒服的很。”自以为潇洒其实满身恶臭的犯人试图摸一摸那双一看就很柔软小手。

    “美人儿过来让爷瞧瞧,小嘴来香一个。”犯人那一双猥琐的眼睛在蕙心的身上来回巡视。

    “这腰身,啧啧啧......”充满/猥/亵/的眼神在蕙心的胸前紧紧盯着。

    “王兄,你不是正好这口么?您看这小娘子的步伐,这真是轻盈如风,想必在床笫间也这般风姿动人。”还有卖弄自己阅美无数的‘知识’的犯人。

    ......

    牢房中的犯人令文未梨大开眼界,在外面,无论那些男人如何垂涎一个女子,都会装模作样地结交,可这里的犯人言语中百无禁忌,像是扒下了身上的人皮。

    嘈杂的调笑声令走到前方的王平不自觉的皱起眉,犯人们如此急色的模样令他想起了王大勇,一样的叫人厌恶,不过他教训不了王大勇,还不能收拾这群囚犯么?他便用力的踢了踢栏杆,“一群阶下囚,也配得上好人家的姑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下贱东西!”

    犯人们被王平骂的缩头耷脑,面上瑟缩,心里却骂着王平,他们只是地字牢里的犯人,家里既无背景也没甚大本事,能被关在诏狱只是因为跟上面的人有牵连,用来扒出更多东西的,这辈子最好也就死在这了,自然不敢跟能监管他们的狱卒作对。

    不然狱卒要是看他们这些囚犯不顺眼,动私刑基本不可能但要让他们痛苦的法子可太多了,点名答应迟了要受刑,故意把饭菜给的少了给的脏了,家里人送的东西被扣,诸如此类,太多太多,因此就算狱卒受了气,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他们也不敢回一句,还得赔着笑脸,讨好狱卒。

    而他们敢对蕙心姑娘口上花花甚至想动手的原因也简单的很,蕙心虽做了伪装,但骨子里的青涩是做不了假的,行动间透露的神态也灵巧动人,再一看加上蕙心是个女人,他们打心眼儿便轻视于她,再加上蕙心没穿狱卒的衣服也没挂着狱卒的牌子,他们可不就肆无忌惮了么?

    被王平训斥一通,犯人们也老实了,只不过心里还嘀咕,到了天字号的牢房,有这个女人好受的,那边的犯人才不听狱卒的管教呢,甚至有的和在外面也过得差不多舒服。

    文未梨却不管犯人们的想法,她将饭菜一一放在栏杆外便走,绝不多言一句,冷着一张脸,无论牢里的囚犯如何对她挤眉弄眼,她都仿佛没看到似的。若是那犯人还想纠缠,或是早早便守在栏杆前想要碰她,文未梨便用脚将饭碗踢到栏杆旁,既方便又快捷。

    随着一间间牢房过去,渐渐的,文未梨的手有些颤抖,这一间便是地字十八号,下一间,下一间就是芷云的牢房了。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文未梨手上还是把持住了,她特别小心地将饭碗装得满满,蹲下身子,将碗从栏杆内递过去。

    “......”

    “......”

    芷云的身体多日没有清洗,凝结的血腥气与闷热的臭气随着她接过饭碗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

    但是文未梨丝毫没有闻到其他人味道的那般嫌恶,她甚至有些欣喜的用力嗅了一下鼻子,注视着芷云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不敢触碰的美梦,真正的,确确实实的看到芷云活着,使她一直焦躁不安的,仿佛压抑在心底的那股痛苦终于有了缓解。

    她们没有说话,只是对视着,从文未梨将饭菜盛好,蹲下身体,到递给芷云的面前,她们谁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有无言的猛烈的激烈情绪在胸膛中激荡,像料峭春寒的冷风,冲击使人手脚冰凉却满怀希望。

    文未梨站起身,像是才发现筷子没有拿似的,从木筐中取出筷子,又一次蹲下,将筷子送到芷云手里。

    文未梨递饭碗的时候便一直注视着芷云的脸,这次递来筷子的时候特意细细地将芷云从上看到下,她的目光凝固在芷云血淋淋的十指上,怒意在她的胸中燃烧。可芷云特别明显的笑容却是她立刻冷静了,这里是诏狱,就算想报仇,这里也不是一个好地方。

    芷云的喉咙间透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咯咯’笑意,她开心到无以复加,见到文未梨的兴奋使她忘却了身体的一切不适,没注意便伸出手去接筷子。等看到文未梨脸上的怒火,她在感受到文未梨重视的同时,愈发的兴奋了。

    从前的每一天,芷云都在担心文未梨在某一天会将她丢弃,因为她是文未梨从地狱一样的那个地方救回来的,她发誓此生将为了文未梨付出一切,永远跟随文未梨,甚至因为文未梨说过小狗还挺可爱的,便想要当文未梨的一只狗。

    可是文未梨拒绝了她,并且告诉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妹妹。其实她比文未梨大多了,按照年龄她应该是姐姐才是,但她几乎贪婪的享受着文未梨对于‘妹妹’的关怀,厚颜无耻的当着妹妹。

    芷云本以为她和文未梨的‘主仆’加‘姐妹’的关系会是最牢固的,最密不可分的,直到文未梨那一天告诉芷云,她要嫁去怀王府。文未梨说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笑着告诉芷云,她虽然是以妾室的身份嫁过去,但是可以仗着心心的权势作威作福。

    小姐很开心,但是芷云不开心。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她与小姐是那么的远,甚至在文未梨问她要不要留在文府的时候,芷云第一次在文未梨面前发了火。

    但芷云在充满怒火的拒绝后,她看见文未梨惊讶的神色,立刻又道了歉,留着眼泪,呜咽着求小姐不要离开,她是那样的舍不得小姐。

    可文未梨拒绝了,她认真的给芷云分析其中的原因,温柔的安慰芷云,但就是没有改口。芷云便知道,此事是不容更改的。

    芷云便换了法子,她不再祈求不要小姐离开,而是恳求文未梨将她也带上,文未梨便答应了。

    在怀王府的日子和芷云想的差不多,除了那个怀王爷一直睡在小姐的外间,芷云和文未梨过得与在文府的时候并无太大分别。

    直到怀王爷被抓那天,小姐又一次想要将她送走,文未梨又一次要抛弃芷云。

    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芷云的脑海中,在逃跑的过程中越发深刻,而那个端木怀心居然还敢向小姐说出爱慕之情,虽然文未梨没有答应,但是芷云的心中的警惕已经拉到了最满。

    芷云心中有一种预感,即使小姐现在是逃避甚至可以说拒绝的态度,但小姐终有一日会被怀王爷打动的,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连家室也算般配,而怀王爷也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表,用狗狗一样的神色讨好小姐。

    文未梨和端木怀心,多么般配啊。注视着小姐为了救怀王爷所作出的努力,芷云的心中近乎悲哀的想道,只要男女之间有情,不管是哪种情谊,总会有成为夫妻的可能。

    那些大家族甚至是皇宫中,姐弟的,兄妹的,父女的,母子的等等,这些情况还少么?即使受世人唾弃,即使为世理不容,那些人做的还少么?

    更何况,小姐与端木怀心并无真正的血缘,他们站在一起便如同金童玉女一般,般配得叫芷云心惊,若是小姐真的与怀王爷在一起了,她就再也不是小姐最重要的人了。

    这股悲哀盘旋在芷云的心中,当追兵赶来的那一刻,芷云心中发自内心的感激上苍,这是多么合适的时机啊,不管之后小姐是否会来救她,芷云都将会成为文未梨心中挥之不去的一道深刻记忆。

    而现在,芷云赌/博大成功,小姐不但没有忘掉她,还来救她了。

    注视着文未梨的目光,芷云无声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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