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藏晚年时身体还算结实,执意要回滋贺乡下的老房子住,吉助没法子,只好送他归乡,又因为要兼顾店里的生意,父子俩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好在此时他已成了乡亲们口中“在东京做大买卖的老板”,无人还记得当年将他们一家当作“幕府走狗”赶出村的旧事,老爹也就在邻里们的热情款待中安顿下来了。

    “你小子真是一点也不像我。”

    送走了前来道贺的村长一家,弘藏坐在廊下抽着烟,斜眼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儿子。

    吉助膝上放了个画本子,正聚精会神地涂抹着什么,随口应了句:“怎么了?”

    “打点那些家伙花了不少钱吧?”

    吉助抬起头,见老爹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地盯着他。

    即便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会在父亲面前感到心虚,这大概就是为人子女的本能吧。

    “您在说什么呀,没有的事。”

    “你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多,我早知道管不住你。”

    父亲忽然感慨地说。他抽了口烟,又说:

    “这些年辛苦你了,阿吉,多亏你,老爹我也能扬眉吐气一回。”

    话到最后已有些哽咽。

    父亲一辈子鲜少有流露出情感的时刻,这感伤的气氛一来,吉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又听他感叹:

    “也多亏了教主大人啊,那天要不是他对我说‘小孩子还是多见见世面才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你去奈良念书的事…唉,我们一家欠他的人情是怎么也还不清了。”

    “…咱们不是约好了,以后不再提‘那个人’的事吗?”

    缘分到此为止——那一夜,教主大人亲口说出了那样的话。

    教主大人是活了百年以上的鬼,吉助能从鬼的手中逃离,已称得上是奇迹了。

    然而,身为极乐教所庇护的铁谷一族的后代,又该如何自处,却没人能告诉他。

    因此十几年来,吉助将御岳山中度过的那些岁月,以及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起深埋在心底,再未向任何人提起。

    “话是这么说,但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弘藏望向远处,深深地叹了口气。

    “应该是用了什么法术吧,那扇子上…根本连一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吉助刚端起茶杯,闻言愣在了原地。

    “没有磨损?”他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那他为什么还让我们去…”

    “我不知道。”

    父亲苦笑。

    “谁能猜得透神之子的心思呢?”

    在连成片的农田尽头,是连绵起伏的黛青色群山,那最高的一座就是伊吹山了,山顶还有积雪,被落日的余晖映成了佛光般耀眼的金色。

    滋贺一带有个传说:那堕为大妖魔的酒吞童子,曾经也是这伊吹山的山神。

    非人之物,神异之物,既施以恩惠,也降下灾祸,只可跪拜,不可接近,所谓神明,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了。

    可是,神明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活在这世间的呢?又是因为什么堕落为妖魔的呢?

    人类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吧。

    大正七年夏天,父亲的丧期结束,吉助就动身去了神户,参加与那边的朋友合开的写真馆的开幕式。神户的西洋人多,洋风更盛,拍家庭写真因而成了颇受民众追捧的时髦行为。但事不凑巧,开业没几天就赶上了因为米价过高而引发的大骚乱,为了保护珍贵的摄影器材,吉助只能和朋友轮流住在馆里,这么一耽搁,回到奈良已是深秋时节。

    “老师,有您的信,是从东京寄来的。”

    要不是店里学徒的提醒,吉助差点错过那封混在一堆广告画样品里的信。

    “银座…洋食屋?现在连咖啡馆都会用邮寄广告了吗?不过这字写的倒是真不赖。”

    吉助哑然失笑,然而当他展开信时,神色不由得认真了许多。

    轧花信纸上,是和信封上一样隽秀的字迹,行文的风格却颇为大方:

    致铁谷信诚先生,

    虽有些冒昧,但您看到信时,枫叶应该红了,冬天也已经不远了吧。

    山田先生跟我说了您的事。教团于危难之时承蒙您的关照,感激不尽。如先生不嫌弃,不知岁末之时,能否邀您前来御岳山一同赏雪?

    山路艰险,但今年的雪景甚是美丽,想必不会令先生失望。

    荒川  染

    “女人?”

    吉助嘀咕道。

    书法这么漂亮的女人如今可不多见,是哪家的大小姐吗?可完全不记得教中有这么一号人啊。

    看样子和山田叔也相识,但…赏雪?

    “还真是赏雪啊…冷死了!”

    吉助不停往冻僵的双手上哈着热气,这才抖开手中的信纸,又看了一遍,然后拍了拍那扇他无比熟悉的大门。

    所以,最终还是来了…大过年的,这是在干嘛啊?明明那个人已经…

    “也没挂个灯笼,果然您不在的话,就全都变样了啊…”

    吉助冻的边嘟囔边像只猴子似的跳来跳去,背后背着的布包也跟着上下晃动起来,让他马上停下了动作。

    “这可不行,万一弄坏了的话…”

    他自言自语地说,但又摇了摇头。

    “我真是个笨蛋啊…”

    等了半晌,也没人前来接应。吉助伸手又拍了拍,却发现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奇怪…”

    他没有多想,推开门走进了寺里。

    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改变。铺满白砂的庭院,迂回曲折的回廊,石灯笼照亮了冰封的莲池,雪花从夜空中寂然飘落。

    就好像时光从未流逝,他还是那个背着塞满红薯和柿饼的包袱、兴冲冲一路跑向后殿的幼童。

    ——教主大人,我从家里带了好吃的来哦!

    “呀…”

    一声轻微的惊呼打断了回忆。

    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只装满豆腐和魔芋的竹笸箩,正站在回廊下一脸惶恐地看着他。

    没等吉助说话,女孩扭头就跑,边跑边喊:

    “荒川小姐!有个奇怪的人闯进来了!”

    “喂!等等!”吉助叫住她,“你是山田叔身边那个孩子吧?我是信诚啊,去年春天来过的,你忘啦?”

    女孩盯着他,眼睛瞪的很圆。

    “啊,你是送米的大叔!”

    “大…大叔?”

    就算留了一点胡子也不是大叔吧!

    “…算了。小姑娘,那位荒川小姐人在哪里?写信把我从奈良叫过来的就是她。”

    居然是在这里吗?

    吉助看着障子门上的莲花,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真是的,已经有点褪色了啊…”他喃喃道。

    在这里烤鱿鱼干的情景,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名叫“芥子”的小姑娘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门边,拉开了茶室的门。

    “荒川小姐,我把豆腐拿来啦。还有这位……”

    “是信诚先生吧?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茶室中央的地炉边,有个窈窕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瑠璃色二尺袖和紫袴,打扮的十分利落的少女。

    吉助不由得挑了挑眉。

    还真是…漂亮啊…

    不是寻常可见的那种美人。这姑娘只是坐在那里,就带着一种沉静优雅的气质,简直就像……

    就像在晨辉中闪着光的河流一样。

    他还在发呆,那名少女就已经面带微笑,轻轻俯身行礼道:

    “敝姓荒川,现在负责寺院中的接待工作。先生一路辛苦了,快进来喝杯茶吧,我还准备了点心,您就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了。”

    糟糕了啊,这么下去主动权就完全在对方手里了。

    于是吉助也拿出生意场上的派头,略一点头就抬脚进了屋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用来搭配宇治茶的是福砂屋的长崎蛋糕,但别出心裁的加上了鲜奶油,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从信上看,荒川小姐在银座经营一家咖啡馆?”

    “其实是教团的产业,我只是代为打理。您的羽织都湿了吧?脱下来放在这边很快就能烤干,当心别着凉了。”

    “啊……”

    让陌生男人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这姑娘还真是胆气过人啊…

    然而被雪水浸透的衣服确实穿着不舒服,吉助也只好有点扭捏地脱了下来。那位荒川小姐竟然也没看他,而是用一双火筷子专注地摆弄着地炉里的炭火。

    说起来,那旁边放着的漆绘食盒和铁锅是怎么回事?

    “那是…?”

    “您是指这个吗?因为天气太冷了,感觉很适合吃牛肉火锅,不过因为是过年,山田先生他们还是更习惯吃京都那边的杂煮,所以我们就自己享用吧。”

    少女相当坦然地说。

    啊啊,教主大人要是知道有人在他的茶室里煮牛肉火锅,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是啊,这天气也真要命,我记得往年的雪没有这么大…”

    “因为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特别是鬼杀队什么的。”

    “噗——咳咳咳…”

    吉助刚喝了一口茶,听到这话直接被呛到了。

    “虽然据说已经解散了,但寺院之前被打扰过,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毕竟新年期间与人发生不和的话,一整年的运气都会受影响呢…啊,您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吉助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你怎么知道…”

    “关于鬼的事吗?”荒川小姐微微一笑,“那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我和先生一样,是得到过教主大人帮助的人。”

    吉助的心中莫名地动了一下。

    “教主大人他…果然是死了吧?”

    他低声说道。

    面前的少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注视着吉助的眼睛。

    “先生希望教主大人死吗?”

    她问道。

    吉助愣住了。

    (我希望…那个人死吗?)

    “人类在做出选择时,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立场,每个人都不一样。”荒川小姐捧着茶杯,露出一个微笑,“我想听听您真实的心意。”

    “我真实的…”

    —— 呐,你是叫小吉对吧?

    —— 画的很不错哦,小吉喜欢画画吗?

    “我…”

    吉助猛的回过神来。

    “开什么玩笑,我干嘛要告诉你啊!”他有点恼火地说,“我们明明是初次见面吧?”

    荒川小姐好像被吓了一跳。

    “说的也对,是我失礼了。”她低下头,叹了口气,“那就暂且不提这件事了,我们来吃牛肉火锅吧。”

    说罢,她就真的将铁锅放在了炭火上,然后打开身边的食盒,一样一样介绍起来。

    “这是神户那边出产的牛肉,纹理很漂亮吧?每盒要五十钱呢,所以千万别浪费了…说到这个,其实我不太擅长料理,这些是提前从外面的店预定的,不过豆腐和乌冬都是寺院里的大家一起做的哦,不知道厨房的大婶用了什么秘方,这个乌冬超级好吃呢!我以前从来没吃过牛肉火锅,总感觉这种吃法特别有趣,首先把这个牛油…”

    “等一下!”吉助忍不住打断了她。

    “你这样叫我怎么吃得下啊!”

    “诶?”

    “算了…反正本来也打算做个了断的。”

    吉助边嘟囔,边起身将自己带来的大布包拎了过来。

    用蓝色棉布层层包裹的,是十几本装订整齐的画册,每一本封面上都用毛笔写着年份。

    “明治三十七年…这是…?”

    荒川染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来,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本植物画册,采用的是西洋画法,每一页上都画着不同的植物,细致到连叶片的形状都极为清晰,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名称和发现地点,那些地名遍布日本的各个县,植物的种类也千差万别,唯一的共同点是……

    它们的花都是蓝色的。

    “教主大人他…从来没拜托过我任何事,除了那一次。”

    吉助看着那堆画册,神情中充满怀念。

    “他让我帮他找一种花,我当时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啊,所以就跟他说‘无论什么要求,小吉我一定办到’。结果…”

    “结果那是一种谁都没听说过的花。这些年我只要有空就到山里去,好不容易收集了这么多资料,简直像个笨蛋一样…但我就是没办法,没办法忘记这件事,没办法忘记他…”

    “他说有人生了病,需要那种花救命,我猜生病的就是他自己吧,变成鬼,不能见阳光,只能吃人肉,和生病也没什么差别吧?他救过老爹的命,也救过我的命,我们铁谷家的人最守信义了,我一直想,在我死之前肯定能找到,就算我找不到,我的后代也一定能找到,有了那种花,也许他就能和我们一样…啊,真是糊涂!我在说什么呀!”

    吉助用力摇了摇头。

    在女人面前掉眼泪的话,这辈子的脸就丢光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继续说道:

    “结果竟然…哈,真可笑,原来神子大人也有吹牛的时候啊,明明跟我说他是最厉害的鬼…”

    “搞了半天,这到底算什么啊…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就是一堆烂纸而已。”

    面前的男人双手握拳,低垂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可恶…根本就什么意义都…”

    “谁说没有意义?”

    荒川染轻声说。

    “您带来的东西比青色彼岸花珍贵千万倍,这才是教主大人最需要的东西啊。”

    “你懂什么!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吉助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我本来是想跟他道歉的!我说的那叫什么话啊!‘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想背负着他人的性命活下去’…我还让他杀了我…这算什么?根本就是小孩子逃避责任的气话!我…我…”

    他一拳砸在面前的矮桌上,脸色通红。

    “我成了什么人了?!教主大人他是神也好,是鬼也好,在这世上,他都是除了老爹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啊!我怎么能对他说出那种话!我怎么能就那么一走了之!我可真是个混蛋啊!”

    “因为他说想看看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才拼命努力到今天的!明明都想好了,再见面时一定要告诉他,无论他有什么罪孽,我都愿意和他一起背负!可我真没用啊,怎么都没胆量回来见他!现在这样…现在这样…说什么都晚了…”

    “我明白了。”

    荒川小姐静静注视着他,然后做出了一个令吉助无法理解的举动——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郑重地伏下了身体。

    “谢谢您,信诚先生。”

    “诶?你、你这是做什么?这种大礼…”

    “谢谢您刚刚的那番话,虽然教主大人现在还无法理解,但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明白的,这是只有人类才拥有的、美好的心声。”

    “什么心声?”吉助愕然地说,“你这姑娘真奇怪,是在取笑我吗?”

    “不,是您的心在说:无论你是什么,做过什么,在我眼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

    “啊?”吉助的脸更红了,连连摆手,“亲人什么的…也太让人难为情了!而且什么叫教主大人现在还…”

    “就是嘛,小染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现在还无法理解’?这么简单的事,明明很容易理解嘛~”

    那个轻快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吉助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房间另一侧的那扇纸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一个男人坐在那里,一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虹色光华流转在他冰一样剔透的瞳孔里。

    那张脸依然年轻俊美,带着一丝天真无邪的孩子气。

    “欢迎回来哦,小吉。”

    他说。

    吉助睁大了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室内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搞什么啊…您…”

    “神之子”眨眨眼睛,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吉助像是变回了那名十六岁的少年,气的浑身发抖。

    他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冲到鬼的面前。

    “哪有您这么胡闹的啊!也太过分了!”

    “山田叔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信徒们整天都在吵!我又不敢告诉他们您是鬼的事,只能撒谎骗大家!后来账面上快没钱了,又没人知道您把钱藏哪里了!您这是在干什么啊?!连说都不说一声,就丢下整个教团消失了这么久,也太不负责了吧!”

    教主大人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了。

    他坐直了身体,用那双奇特的虹色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好奇怪哦…”他略显困惑地说。

    “小吉发脾气的样子简直和弘藏一模一样…人类真有趣呀,你越来越像你父亲了呐。”

    “……您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

    “在听哦,”教主大人很是无辜地点了点头,“做鬼嘛,不小心就被砍掉头了,是很正常的事哦,而且地狱真的好有趣,人家简直…”

    “根本不正常好吗!”

    吉助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面前的鬼揍一顿似的。

    但下一刻,他就跪倒在地,紧紧抱住了一脸茫然的鬼。

    “太过分了…您这个人…太过分了!”

    已经三十二岁的铁谷吉助,像个小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教主大人似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过了半天,才终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果然还是不明白啊…”

    他有点无奈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少女。

    “小染,这孩子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难过啊?”

    荒川染摇了摇头:“都不对,那是开心呀,教主大人。我就说您完全没理解嘛。”

    “原来如此,这就是开心吗?人类在开心时也会哭吗?情感这东西好复杂哦…”

    “人类的情感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所以就算暂时不理解也没关系。但如果想要理解一样东西的话,就该先承认自己不理解,再去请教别人。”

    荒川染认真地看着他,“这一点儿也不丢人,而且,我猜信诚先生一定很愿意把人类的情感解释给您听,我说的对吗,信诚先生?”

    “还是叫我吉助吧,”吉助松开了抓着教主大人衣服的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哑着嗓子说,“真是的,当着年轻女孩子的面哭成这样,才是真的丢人吧…”

    “没关系哦,吉助先生,毕竟再怎么丢人,也比不过因为吃错东西而输给人类的鬼呢。”

    “哈?”

    “小染说的太对啦,我最喜欢你这种认真又坦率的个性了~”教主大人热泪盈眶,一副相当感动的表情,“但你的锅好像在冒烟哦?”

    “锅…?诶?诶诶诶?!”

    荒川小姐的矜持和优雅一下子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茶壶就朝火上倒了下去。

    牛油被烧糊的气味和腾起的水蒸气混在一起,在茶室中制造出了宛若仙境般飘渺的气氛。

    在这应景的氛围中,“神之子”那张俊美的脸上徐徐绽放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小吉啊…”

    他像只狐狸似的眯起眼睛。

    “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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