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波查领地的人,哪来的责任和义务?”加兰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快要暴怒的拉里,他不想和黛西分开,也不放心她跟其他人走,更不想听这个肥胖的男人指挥,去承担无中生有的职责和义务。

    “总之,你必须留下!”拉里吼完,再看向阿菲,又换了讨好的笑,“阿菲小姐,你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现在人也要到了,是不是该带她去熟悉下环境?”

    “真抱歉,让你们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阿菲面露歉意,走到黛西和加兰面前,小声说,“但是你们放心,有我在,这位小姐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带她离开,是为了保护她。”

    加兰半信半疑,黛西却觉得,这个女人好像真的没有恶意。她对阿菲点点头,又拍了下加兰的胳膊,“这里没有文斯,你不要过于担心,先听这些人的安排,后边再随机应变。”

    “你也不用害怕,这片营地虽然一眼望不到头,但我会时刻留意你的动静。”

    “问题不在这里……”加兰抿了下嘴,但黛西还是用力掰开他的手,脱离了他绞紧的胳膊。

    早已失去耐心的拉里在旁边哇哇乱叫,催促她们快走,黛西不为所动,在跟着阿菲离开之前,对格弗雷挥了挥手,又附在加兰耳边,轻声说:“你自己也要小心,等我搞清状况,会来找你们。”

    加兰眼神复杂地看着黛西的背影消失在某个帐篷拐角处,他现在确实是和黛西保持距离了,但他怎么觉得整个心里都空落落的?

    就在加兰不情不愿地跟着几个士兵,前往训练场地时,格弗雷从他身边经过,扔给他几句话。

    “不要把黛西当成柔弱无力的人类雌性,黛西是强大迅猛的雌龙,在龙岛,有无数雄龙在等待繁殖期,等着她回去。”

    “所以,她不需要什么自作主张的保护,那些东西对她来说,是限制。”

    “作为出色而冷静的雌龙,不论身处哪里,黛西永远知道该怎么做。”

    格弗雷说完,头也不回,直接走到队伍前面去了。他虽然不喜欢人类,但不论物种,雄性之间的较量,对他来说,还算是有一点吸引力。

    他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收拾一些刚才看着特别不顺眼厌的人类,而且不必承担后果。

    只有加兰越走越慢,就算被带队的士兵数落了好几句,他还是垂头丧气地慢慢挪着步子。

    他作为一个人类,这样对待黑龙,是不是有点一厢情愿、不自量力了?

    黑龙的强大,他再清楚不过,但他就是忍不住,当察觉到她可能会有危险时,他就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挡下一切。

    是因为文斯,让他彻底意识到,黑龙也有弱点吗……

    想起黛西受伤的事,加兰心里更加沉重,根据刚才格弗雷说的那些话,可想而知,黑龙在龙岛是多么受欢迎,她是不是有很多伴侣,是不是收到来自很多雄龙的倾心和喜爱,而她也都全部接受了?

    他一个渺小的人类,和他们相比,是不是不值一提?

    加兰越想,越觉得透不过气来,而此时,原本晴朗清澈的天空,已经聚集了一大片乌云,不一会儿,电闪雷鸣,伴着密集而急速的雨滴,袭击了这片树林。

    所有人几乎瞬间就成了落汤鸡,笔直下坠的雨线,冲起一片混杂着泥土和青草气味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军营,别说根本看不清箭靶,就算挥起武器对战,也有点吃力。

    负责指挥训练的军官,见雨势完全没有减弱的意思,干脆喊了暂停,让大家回营帐休息。

    作为新来的加兰和格弗雷,或许是这里的军官担心他们密谋逃跑,把两人分到了不同的军帐。

    就在加兰拖沓着脚步,无精打采地走向帐门时,营地边缘,一处简陋但还算结实的木屋里,眼前所见,让跟着阿菲进来的黛西,愣了下。

    大半个屋子里都是伤患,他们要么躺在木板上,要么靠墙而坐,除了偶尔疼痛难忍的哀叫,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就连另外三四个女人,愁眉苦脸地穿梭在这些病号当中,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在这种诡异的安静的气氛里,每个人脸上似乎都隐约透露出一丝恐惧和绝望。只有偶尔几只蚊蝇,在刺鼻的血腥气和草药味里振动翅膀,漫无目的地飞着。

    黛西眨了下眼睛,怪不得她一开始误以为这里没有女人,原来她们都在这里,而且不吭一声,哪怕看到了她这个新来的,他们也没什么反应。

    阿菲简短地向大家介绍了黛西,然后开始教她怎样照料病人。黛西早就察觉到她身上没有一丝法术气息,教给她的也只是些药草和包扎、清洗的知识。

    黛西其实并不感兴趣,但还是耐心听着,也大概掌握了一些简单的应对方法。

    当然,她的耳朵一直没有闲着,从和加兰、格弗雷分开之后,她已经很快熟悉了军营的声音,包括之前,在门外见到的那位继承人和教会的祭司。

    继承人埃迪,让人把一些食物和酒水送进军帐,和那个叫达伦的祭司吃了起来,两人还喝了不少酒,但自始至终,只有埃迪在主动说话,祭司达伦只简单回应几句。埃迪也不生气,看来是知道达伦并不健谈。

    直到跟随阿菲开始熟悉伤员,黛西才意识到,他们的伤势有多严重,大部分人都缺胳膊少腿,一看就知道,不会活太久了,而他们似乎也明白自己生命的终点将近,已经彻底放弃挣扎,匍匐在地,等着那位手持长镰的神灵来带走他们。

    仅有的一些被兵器击中、刺伤,算是轻伤的士兵,也莫名其妙地意志消沉。

    要是加兰在就好了,黛西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当黛西笨拙地打翻三个药瓶,力气控制失误,导致一个伤员被搬动时发出震动屋顶的尖叫,还有包扎时缠绕绷带过多差点让一个士兵窒息时,阿菲终于意识到,这个看起来聪明灵活的女人,一照顾病人就变得笨手笨脚。

    “算了,黛西,你当我的助手吧。”阿菲无奈地说。

    黛西点点头,有些精细的工作,她确实做不来,帮人打下手也挺好的。

    正当黛西跟在阿菲身后忙东忙西时,某个军帐里,埃迪又让人收拾了吃剩的食物,之后很久,他和达伦都没有说话。

    “达伦,我不是无缘无故请你来军营的,要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埃迪的语调有点沉重。

    “我知道,你和父亲之间不和,从来不关心这些事,但这次恐怕只有你出手,我们波查领地才能得救了。”

    “为什么这么说。”达伦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死板,“托德领主一向威武强悍,总是把整个领地、所有人的利益放在心上。”

    “就算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也一定会找到办法解决。所以,埃迪,你让我来这里,是不是找错人了。”达伦的话里有一丝讥讽。

    但埃迪并没有责怪,也没有反驳他,继续说:“虽然你在教会里深居简出,但是恐怕也听说了一些消息吧。”

    “单论军队人数,明明我们比范宁领地更多,但这半年来,折损兵员最多的,却是我们。作战时,敌我双方常常相持不下,父亲为了尽快改变局势,投入了更多兵力,实际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倒是兵力损失越来越严重,为了能和范宁领地抗衡,父亲开始不择手段了。”

    “埃迪,如果你想说,战争造成人员伤亡,这本来就是战争必有的结果,托德领主戎马出身,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所有听命于他的将士们,也都对他忠心耿耿,把葬身沙场、为领地献身,视为最高荣耀。”

    “无论怎么看,这些都和教会无关,而托德领主更是不会听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建议。”达伦冷静又不客气地说着,“埃迪,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回鲁特城了。”

    “等等,达伦,你真的忍心看着,领地上的居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这次战争一开始,我们以为确实是士兵们重伤不治而死,可是后来,哪怕只是受了轻伤,只要被范宁那些人的武器伤到,士兵们也必然会死去,只是比重伤的人晚一些而已。”

    “难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埃迪就算再努力控制情绪,也还是有一些愤怒不甘流露出来。

    “或许是有些异样,但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去总教会,或其他地区、城市,请精通治愈法术的巫师来。很抱歉,我只擅长攻击法术,帮不上什么忙。”达伦仍然不为所动,冷淡地说。

    “达伦,我们也算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好兄弟,你不能总是停留在过去,五年了,你还是放不下那些事吗?”

    “我早就想说了,作为一片领地的祭司,你消极、逃避、怨恨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人们都很宽容,从来没有责怪你什么,也没要求你必须做什么。”

    “但是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你不能再缩在教会那个小房间里,对一切不闻不问,当作无事发生。”埃迪的语气有点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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