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磨蹭,快上马。”

    陈宛七无可奈何,蹬着小短腿扒拉马背,根本就上不去。

    “我不会……”

    继尧见她笨拙的样子哑然失笑,随即翻身上马,他个子本来就高,骑在马背上更显得高大。

    一只手落在她眼前,继尧垂眼看她,“抓着我。”

    陈宛七磨磨唧唧抓住他的手,顿时失声惊叫!

    “啊啊啊!”

    继尧一把将她提溜马上,陈宛七跟荡秋千似的,回过神来已坐稳在他身前,一双有力的臂膀环在身旁。

    马蹄扬长而去,一路跑到荒郊野外,四周杂草丛生,陈宛七忍不住乱想。

    “来……来这做什么?”

    “安静。”

    继尧往远处望去,顺着他的目光能看到江边,此地非港口,只有几艘渔船靠在岸边。

    陈宛七不懂他在看什么,百般无聊的蹲在树荫底下拍蚊子。

    “啪!”

    继尧闻讯回眸,眼中含着几分告诫。陈宛七摊开掌心的蚊子血给他看,继尧皱了皱眉,掏出一枚香囊丢给她,随即又看向江边。

    陈宛七闻了闻香囊,嗅到一股胡椒味,这玩意好像防蚊子,两块黑布包在一起,缝得实在是草率。

    她嫌弃的藏在怀里,抬眼便撞见一只肥硕的蚊子落在继尧手上,长长的尖喙叮着他的皮肉。

    “啪”的一声脆响,陈宛七一把拍向他的手,掌心顿时火辣辣的,疼得她龇牙咧嘴。

    “嘶……啊。”

    继尧默默垂眼看她,陈宛七生怕蚊子飞了,小心翼翼的摊开手,掌心里头竟是空空如也,连道蚊子血都没有,只留下一片发红的手背。

    “有蚊子的……”

    陈宛七眼巴巴的看着他,搓搓他手背上的红印正欲收手,突然就让他给拎起来。

    “喂,你干嘛!”

    继尧架起她的手臂往上一掂,把她整个人高高的举起来,强行架在树杈上。

    “给我老实待着!”

    “你有病啊!放我下来!”

    茂密的枝叶将陈宛七挡得严严实实,继尧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平日他向来沉稳,如今心里甚是烦躁,他本就不必将她带来,偏偏自找麻烦!

    江边风平浪静,继尧一声不吭的盯着渔船,心思却不免有些分神,身后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啪嗒!”

    一颗荔枝砸他头上,继尧蹙眉抬眼看去,陈宛七伸长着手,一门心思摘着树上的荔枝,一抓一大把。

    “啊哈!”陈宛七得意的俯视着他,手里炫耀着一把荔枝,“你看,好肥的荔枝。”

    陈宛七还想再摘些,一回眼,手边差点按到一只蠕动的虫子,顿时吓得往后仰,重心一晃直接摔了下去。

    “啊啊啊!”

    陈宛七瞬间大惊失色,猛然砸进一片宽厚的胸膛。

    继尧稳稳接住她,沉声训斥道:“陈宛七,你不要命了?”

    “不至于……不至于。”陈宛七回过神来,扒着他肩头缓了口气,“你先放我下来呗。”

    继尧手里一松,陈宛七双脚着地,腿还有些发软,手里仍紧紧抓着一把荔枝,赶紧吃颗荔枝压压惊。

    “吃不?”陈宛七鼓着腮帮子,手里又剥了一颗。

    “陈宛七,你好大的胆子,荔枝乃进贡之物,怎可随意摘食!”

    陈宛七咦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像个乡巴佬似的,仿佛这一口荔枝比黄金还珍贵。

    “害,你们城里人吃的荔枝都是皇帝御赐的吧?”

    继尧的脸色越发难看,“圣上赐荔,岂是庶民可轻易妄言。”

    陈宛七见他拉着个脸,这话确实不兴说,但又忍不住在他跟前炫耀一番。

    “天高皇帝远,你管得着吗?我们福建人从小就是吃水果长大的!荔枝龙眼样样来!进到我们嘴里的荔枝比皇帝赏赐的要甜一万倍!”

    “你!”继尧一张嘴,陈宛七见缝插针将荔枝塞进他嘴里。

    继尧顿时一愣,嘴里榨出一股鲜甜,他京中没少得到赐荔,却也不曾吃过如此香怡的荔枝。

    “甜不甜?”陈宛七眉开眼笑欣赏他的拙样。

    继尧咽下荔枝肉,甜汁润上心头,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眼中却越发复杂,连着果核一同嚼烂咽下。

    “你个乡巴佬!果核要吐出来的!”陈宛七不忍直视,剥开一颗荔枝,顺带取出果核在他面前晃悠,“这东西不能吃的。”

    她抓着果肉要往嘴里塞,喉咙却有些疼,荔枝颇为上火,大病初愈不能吃太多,想想还是算了,丢了又觉得可惜。

    继尧凝眸看着她,在陈宛七眼里好像在讨口吃的,京城来的乡巴佬真是没见过世面。

    “你吃吧。”

    陈宛七伸着手,继尧俯身咬下果肉,甜汁沾着她的指尖滴落。

    他嚼着荔枝,嘴里却道:“听闻福建的黄兔肉质鲜美,我倒是想尝一尝。”

    “是吗?那我倒是没吃过。”

    陈宛七想想又说:“你这大老远的来都来了,可不得吃些本地的美食再走,啥时候去吃兔肉叫上我呗?”

    继尧盯着她的耳垂,耳朵让蚊子咬出一对肿包,跟个铃铛似的挂在耳边。

    “你说……黄兔的耳朵好吃吗?”

    “啧。”陈宛七嫌弃道:“兔肉不吃,吃什么耳朵?那能有几口肉?”

    继尧意味深长的说着:“我倒是想尝尝,耳骨嚼烂了是什么滋味。”

    “你这什么毛病。”陈宛七抓了抓发痒的耳垂,听起来怪变态的。

    继尧骤然收起笑意,转身看向江边,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

    一艘渔船下来一人,滩涂上有人朝那艘渔船走近,看起来好像是在买鱼的村民。

    陈宛七在他身旁探头探脑,继尧忽然抬手搭在她肩上,看她的眼神不禁有些微妙。

    江边的两个男人似乎正在讨价还价,渔夫用方言说着:“今日刚捞上来的银鱼,新鲜得很。”

    岸上的男人询问着:“这是从哪边捞来的?”

    渔夫正要回应,突然提高警惕,远处走来一个大高个,身后还背着个女人。

    陈宛七趴在继尧肩上紧闭双眼,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谁知道他又要整哪出。

    “船家,你这有鱼卖吗?”

    继尧走到船边,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倒是像个傻大个。

    渔夫听他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改用汉话同他交谈道:“小伙子,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买鱼?”

    “我听说这里的鱼都是刚捞上来的最是新鲜。”

    “你一个外地人怎么晓得?”

    继尧叹了声气,无奈道:“我与夫人一路南下做些小本生意,夫人却在路上患了怪病,恐怕时日无多。”

    他说着还难过的扭头看她,“我家夫人从小就喜欢吃鱼,她说想吃口新鲜的鱼,我便四处打听至此,你就卖我点吧。”

    陈宛七埋着脑袋,气得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没想到他竟然整这死出!这种鬼话是能说的吗?

    她憋着闷气,听见那两人用方言交谈着。

    “当心点,感觉不对劲。”

    “锦衣卫最近盯得紧,会不会是探子?”

    “后面那女人拉下看看。”

    继尧虽听不懂方言,敏感的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瞥到他身后,后背紧贴的胸膛传来一阵心跳。

    陈宛七听他们说的话,顿时吓得心率加速。

    “咳咳咳!”她猛咳一阵,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装作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夫君,我死就死了,你不用管我,赶紧找个地方将我埋了,这苟延残喘的日子我是不想活啦!呕咳咳咳……”

    船边的人听着有些不耐烦,仍是用方言同渔夫说着:“这女的看着像要死了,先拿两条鱼打发走,没时间了,一会还得卸货。”

    渔夫闻言从船里拎出两条鱼,继尧掏出银子给他,那人却面露难色。

    “小伙子,买两条鱼用得着这么大的银子吗?”

    继尧为难道:“不好意思啊,以前都是我夫人出来买吃的,如今她病倒了,我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不懂。”

    渔夫看他多少有些愚笨,与旁边的人对视一眼,“算了,这两条鱼就送你了,赶紧带你家夫人回去吧。”

    陈宛七浅咳两声,抖着手接过鱼,“谢谢啊,你人真好嘞。”

    “那就多谢了。”继尧道谢后转身离去。

    陈宛七挪了挪脑袋,耳边却传来一声警告:“想活命就别抬头。”

    她僵着脖子,实在是忍无可忍,捂着手里的小动作往他胸口狠掐一下。

    “继尧,你诚心咒我死呢!”

    “嘶……”

    继尧没曾想她往那处下手,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沉声训诫着:“陈宛七,你手往哪碰!”

    “我就碰!”陈宛七又发狠掐了一把。

    继尧咬牙切齿的回眸,撞上一道暴怒的视线,温热的呼吸贴在颈边,兔子惹急眼也会咬人。

    陈宛七低声警告:“再敢乱说试试!”

    “呵。”继尧轻哼一声,背着她往走出滩涂,斜斜的夕阳拉长身影,两道毫不相干的影子紧紧叠交在一起。

    继尧直接背着她上马,很快甩开身后的视线。

    “陈宛七,刚才他们用方言说什么?”

    陈宛七没好气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行,你能耐。”

    继尧侧首瞥了她一眼,随即拽紧缰绳策马奔腾,马蹄高高扬起,陈宛七差点就飞出去,吓得惊恐万状,慌乱抓紧他的腰身。

    “啊啊啊啊!神经病啊发什么疯!慢点骑!超速啦!!超速啦!!!救命啊……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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