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过后,小两口回到朱府,家里跟进贼似的。

    屋里空荡荡的,一眼望去丢了不少东西。

    陈宛七惊得目瞪口呆,哪来的飞贼胆敢偷锦衣卫的家,胆子也太肥了。

    “报官!”

    身后一声呲笑,陈宛七回眸看去,继尧抱着一床牡丹被倚在门口。

    这贼就出在自家窝里。

    陈宛七差点忘了,国公府里的一堆东西就是从家里搬过去的,人回来了,东西都没拿,可他偏偏就只惦记这一床被子。

    “你就那么稀罕这土被子?”

    “土吗?”继尧对此爱不释手,“挺好看的。”

    “什么破眼光。”

    “你不懂。”

    他埋进被子里闻了闻,上头。

    “阿七,这有你的味道。”

    变态……

    陈宛七慌忙避开他,径直从身边掠过,没走两步就被扛走。

    两人出门重新置办点家当,继尧的目光又土又俗,一看到鲜艳的东西就挪不开眼。

    家里换新一番,到处都带点红色,搞得跟新婚似的,看着很不习惯,好不容易熟悉的环境又变得稍显陌生。

    失眠……

    回到朱府的第一夜,陈宛七翻来覆去睡不着,继尧睡得倒是安分。

    牡丹被盖着他的半个脸,露出细长的睫毛,这么看好像穿着花棉袄的小媳妇。

    她把被子往下勾了点,露出他的嘴唇,指尖蹭到一抹温热而平缓的呼吸。

    “有那么好睡嘛。”

    陈宛七小声嘀咕着,忍不住抓起被子闻了闻,味道一般……

    她撒开被子,正想起来喝口水,扭头撞上一片柔软的胸膛。

    “啊!”

    继尧不知何时醒来,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吓死我了,你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他抱着她呢喃着:“你都没抱着我。”

    “我睡不着。”

    “睡不着是吧?”继尧突然来了兴致,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不怀好意的靠在她耳边,“睡我。”

    陈宛七倒也干脆,“那行吧。”

    “当真!?”

    她翻身趴在他身上,合眼道:“睡了。”

    ……

    继尧仰头喘了口气,单手搭在她腰上,指尖轻扣着,“阿七啊,你这是在向我索命啊。”

    陈宛七心安理得的睡去,某人睁眼到天亮。

    寒冬挥去,春花冒上枝头,府里添了不少春色,瓶瓶罐罐中皆是插满花枝。

    陈宛七时常同谈昙跑去采春花,谈昙拿来用做药引,她纯属贪玩。

    过年那阵子憋坏了,年后一通疯玩,没几日就染上风寒,病恹恹的缩在窝里。

    继尧一回来就见她坐在小床板上,抱着花瓶干瞪眼,顺手往瓶里插上一抹黄色,鲜艳的花瓣混在粉黛间格外亮眼。

    陈宛七呆呆的问着:“这是什么?”

    “迎春花。”

    他俯身蹲下,敲敲许久不曾用过的小床板,“这是什么意思?”

    “我睡这。”

    他皱眉道:“我惹你了?”

    “没有吧。”

    “那这是何意?”

    “我怕传染给你。”

    继尧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捧起她的脸突然亲了上去。

    “阿尧,你别……阿尧啊……唔……哈……”

    陈宛七一脚蹬在他胸口,他拽着她的脚踝霸道的凑近,她死死捂着嘴,一副被轻薄的样子,炸毛的兔子急红了眼。

    他好声好气的求着:“亲都亲了,这样就能睡一起了吧?”

    ……

    “我染了风寒,你得对我负责啊。”

    ???

    “无赖!”

    “你骂我。”

    “骂你怎么了?你就欠!”

    他轻挑眉眼,不正经道:“多骂点,爱听。”

    继尧盯着她的唇,蹭红的血色还未消散,病中的声音带着软软的鼻音,直撩进他心里,忍不住就想使坏欺负她。

    陈宛七紧紧咬着唇,一晚上不同他说话,这死鬼越发闹她。

    “你叫啊。再叫两声来听听。”

    她不吭声,他又撬开她的嘴,非得听她哼唧两声才舒坦。

    “阿尧……”

    “再叫。”

    “没完了是吧!你信不信我咬舌自尽!?”

    “我的给你咬,别咬自己的。”

    陈宛七真是怕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干还出了一身汗,继尧殷勤的给她擦背,筋骨倒是放松许多。

    谈昙过来看她,见她风寒好得差不多,又另开了一剂药。

    她的药虽是好喝,但这也不兴喝啊。

    陈宛七委婉道:“昙啊,我已经好了嘞。”

    谈昙淡定的开着药方,“身子调理得不错,风寒自然好得也快。”

    “是吧,我也觉得身体素质很强!”

    “多喝点坤灵汤,很快就能当娘了。”

    “啊这……也没那么快啦。”陈宛七顿时老脸一红,慌忙扯开话题,“呐,这是迎春花。”

    谈昙瞥了一眼,“这是连翘。”

    ……

    死直男。

    初春的花开得正艳,院里的花草招蜂引蝶。

    陈宛七病好过后,继尧夜里回得越发晚,有时三更半夜才回来,忙得都没空闹她。

    陈宛七犹豫了几日,决定熬一贴坤灵汤尝尝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做贼一样鬼鬼祟祟的溜到厨房。

    大半夜黑灯瞎火偷摸熬药,恍然撞见一道贼眉鼠眼的目光,吓得魂都快飞了!

    “贼啊!”

    陈宛七害怕的大喊一声,立马被人捂住了嘴。

    “嘘,是我。”阿立慌忙撒手,“别,别叫。”

    “阿立?”陈宛七听见熟悉的声音,厨房亮起明火,这才看清他的脸。

    陈宛七失魂落魄的控诉道:“你干嘛啊?吓死人了。”

    阿立无辜道:“我也差点被你吓死了啊!”

    “你偷偷摸摸的做贼呢?”

    阿立支支吾吾的说着:“我……肚子饿了,找点东西吃。”

    他转眼盯着她的药罐,“你熬的什么?”

    陈宛七含糊回应:“我,吃点药膳当宵夜。”

    “嚯,又吃独食!”

    “还说我?你这几日连个人影都没有,老实交代,跑哪偷吃去了?”

    “我?没有啊。”

    阿立不会撒谎,她一听就知道他心虚。

    陈宛七看破不说,端起药罐慌忙离开,生怕让他发现这是坤灵汤。

    回到房里,陈宛七这才放松下来,夹起大鸡腿往嘴里塞,没吃几口继尧就推门而入,又被撞个正着。

    这一口汤喝得可真是费尽。

    陈宛七差点噎着,鼓着腮帮子说话都不利索。

    “泥肿么辣么早肥来啦?”

    继尧撞见她慌乱的神情,仿佛当日在男院门口被他抓包那般窘迫。

    “我若没回来,你还想瞒着我偷吃?”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关切道:“晚上没吃饱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继尧盯着她手里的大鸡腿,发笑道:“你吃得完吗?”

    “给我吃一口呗。”他说着就凑过嘴,咬了个空。

    陈宛七往边上挪了点,闷声说着:“吃得完。”

    他噘着个嘴,“我就吃一口。”

    “不给。”她生硬道:“你不能吃。”

    继尧往药罐里瞥了一眼,“药膳?”

    “嗯。”

    他对此有些敏感,小时候的阴影仍有一丝尚存,送到她嘴里的药都得再三确认方可放心。

    “谁给你开的?”

    陈宛七如实回答,“还能有谁,谈昙呗。”

    “我怎么不知道,她给你开了新方子?”

    “你这狗鼻子倒是灵,这几天早出晚归,我都没能同你说上几句话。”

    他亦颇为无奈,依然追问着:“阿七,开的什么药呀?”

    她抿了抿唇,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坤灵汤。”

    ……

    屋里一阵沉默,继尧微微挑眉,安静的陪着她吃东西。

    陈宛七被他盯得很不自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里竟是觉得他反而没有平日里那般迫切,甚至是……很平淡。

    “咳咳咳!”

    她呛了一口。

    继尧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阿七,不急的。”

    陈宛七放下空碗,腼腆的说着:“谈昙说,我身子调得很好。”

    “嗯,好不容易才把你养胖了。”

    “我们可以,试试。”

    她的嘴唇湿湿的,刚喝完热汤还有些红润,羞得都快滴出血来。

    他没有回应。

    陈宛七抬起头来,困惑道:“你不想吗?”

    “我……”继尧皱着眉头,难为情的说着:“染了风寒。”

    ……

    陈宛七一愣,“那你方才不早说嘛,我还喝了一大盆,撑死啦!”

    他委屈的辩解着:“我都说要帮你吃了,你还不让。”

    “这是给女子吃的,你也想大肚子吗?”

    继尧咧了咧嘴,讨好道:“我怕你生气……”

    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着很是疲惫。

    “谁让你那天作死。”

    陈宛七贴上他的额头,还好是没发烧。

    “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没事,阿立给我开药了,睡一觉就好了。”他垂靠在她颈间呼着闷气,“阿七,我好累。”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着:“那我们睡觉吧。”

    “好。”

    陈宛七怕他睡不暖,多铺了一床被子。

    继尧自觉的拉开小床板,“我睡下边。”

    “你还挺自觉。”她拍拍身旁的位置,“没关系的,我已经得过了,不怕。”

    “我怕。”他坐在小床板上撑着脑袋,“怕你偷亲我。”

    “你以为我是你?脑子里成日想的那些!”

    “你不想吗?方才还想同我生孩子呢?”

    陈宛七听得耳根都红了,丢出一床被子给他,转身钻进被窝里。

    “你睡下面!不许上床!”

    继尧给她捏好被角,脸色越发苍白,缓缓躺下来,直到床上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他又支着身子坐起来,默默盯着她的睡颜看一会。

    门口映出一道影子,他又往床上探一眼,无声的离开房间。

    阿立端着碗药站在门前,“大……”

    “嘘。”

    继尧抬手碰了碰唇,走远些才沉沉的吐了口气。

    阿立小声道:“大人,药熬好了。”

    继尧喝下苦药,不禁皱起眉头。

    夜里甚黑,阿立却清楚的看见他的神情,从前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如今喝个药都觉得苦,受伤也知道疼,越发变得像个人样,知冷暖晓悲欢。

    阿立也不晓得,这样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大人,这事……你真的不打算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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