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一阵作呕,啪地一声大力合上盖子,强压胸中的不适,道:“这是何物?”

    魔罗见她的窘态,又大肆嘲笑了一番才正儿巴经解释:“画梦蚕,能将主人告诉它的梦境带入人的脑中,让那人相信虚幻的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在,你便是这只蚕的主人了。”

    魔罗言毕便迅雷般闪至李瑾面前,不等她反应,毫无预兆地抬手朝她面颊就是一巴掌,李瑾面上登时一条血道子。

    殷红的血渗出来,顺着李瑾的脸往下淌。

    李瑾正要发作,只见魔罗一只脚轻轻一跺,装画梦蚕的木盒盖子应声打开了,随即他向着李瑾的脸再一挥手,五颗血珠子滴落于木盒中。盒中的画梦蚕突然躁动起来,扭动着肥胖的身躯,眨眼间就将李瑾的血吸食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殿下要做的,便是为晏临川编织一个你向往美好的梦境,再趁他睡着时,让你的画梦蚕爬进他的耳朵,这肉乎乎的小东西自然会将你构造的梦境在他大脑中呈现出来。”

    “不过呢……”

    “不过什么?”李瑾抬眼将视线从木盒转向魔罗。既然这只肉虫子有这么大能耐,又认了她做主人,它看起来也没初见时那般令人恶心了。不仅如此,李瑾见那只画梦蚕吃饱喝足,得意洋洋地舒展着肥厚的躯体时,竟还生出一丝满足。

    是以李瑾方才盯了良久。

    黑烟又凝聚成一张勾起嘴角的血盆大口,揶揄道:“不过没了风灵珠,晏临川还会让殿下你靠近他么哈哈哈哈,还是睡觉这么私密的时候哈哈哈……”

    “行了!你只管等本宫的行动结果便是,至于其它,本宫自有办法,你就不用操心了!”

    “好!那本尊可就等殿下的好消息了。”魔罗说完便化作一团黑烟,朝门口的方向飞去,“殿下您右肩的伤口瞧着可有些不好,要不您也拜拜本尊,本尊定会让它三日之内痊愈哈哈哈哈哈哈……”

    可恶!自己的身子到底还是被魔罗看了去。若此番事成,定要撺掇晏临川将魔罗除掉,这世间能与魔罗抗衡的,也唯有晏临川了,否则魔罗也不会处心积虑对付他。

    早在惑雕袭击陇陵王府之时,她便知晏临川绝非凡人。魔罗欲用阴兵统一三界是真,在这三界之中,最难啃的硬骨头就是晏临川也是真,她爱晏临川更是真。

    可她到底耐心有限,此番施用画梦蚕,是她给晏临川的最后机会。成了,她便与晏临川联手让魔罗于世间消失殆尽,凭大兴国的兵力和晏临川的法力,对付不了一个区区魔祖?!如若不成,她向来秉承得不到就要毁掉,晏临川也别想存活在这世界上了。

    李瑾关上木盒,小心翼翼于床头的矮案上放好,心满意足睡去了。

    这是她自灵珠物归原主之后,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她做了个梦,梦里晏临川对她极尽温柔,呵护有加。

    清晨,她于晏临川的耳鬓厮磨中醒来。在睁开双眼的刹那,周身似乎还带着晏临川怀抱的温度。

    李瑾怔怔望着房梁上特有的李氏皇家彩绘纹样良久——这场梦若能永远醒不过来该多好,就算晏临川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她也甘愿沦陷,再说,这世上又有什么不是虚无呢?她奋力抓在手上的一切,在她死亡的瞬间,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李瑾的目光落在床头的木盒上。她眯起眼,伸手打开了盒盖,那只画梦蚕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打扰,身子扭了扭,随即又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了。

    李瑾摸出枕下藏着的一柄短刀。

    带着清早露气的阳光透进屋子,刀尖反射出一道寒光。

    那是她用来防身的武器,自打一只脚踏进魔罗这淌浑水,她深知她面临的是什么,于是时刻保持着警惕,做好万全被袭的准备。

    李瑾举起短刀,不曾犹豫片刻,直直划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汹涌而出。她将血滴进木盒。

    血腥味让画梦蚕兴奋不已。它的两片大颚快速摆动着,贪婪地吮吸着李瑾的血珠子。

    李瑾失了知觉似的,丝毫感觉不到腕上伤口的疼痛。她眼睁睁看自己的血爬了满手,仿若那血口子处流出的,是旁人的血而不是她的。

    眼下她与喝饱了血的画梦蚕一般兴奋。她热血沸腾起来,全身上下有一股喷薄而出的力量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克制。

    兴许这便是愿望达成前的蠢蠢欲动。

    李瑾将画梦蚕托在手掌心上,肉乎乎的虫子向手指爬过去,痒痒的感觉从手上一直串到心里。

    “晏临川啊,你与永宁长公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皇宫上下谁人不知你们心心相通,情深意重。虽然尚未成婚,可皇上早已应允了,婚礼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你驻守边疆,长公主她甘愿放弃皇宫的安逸舒适,追随你来到这妖鬼横行、凶险无比的陇陵关,你亦感恩于长公主的深情,对她极尽呵护。”

    “你二人的感情,就如关外巍峨的群山,坚定不移,无论经历何种磨难,无论什么人从中作梗,你们都能携手共度,绝不改变。”

    “你与你的那个祖巫姐姐之间的种种,不过是你年少时做过的一个梦罢了,虽然那梦境可能感觉极为真实,但梦到底是梦,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皆是假象。时候到了,梦也该醒了。”

    李瑾言毕,才见手中画梦蚕比先前大了一圈,将手往盒边一搭,它便自己扭了进去。

    *陇陵关将军府

    老柳拦下了直直往晏临川书房里闯的李瑾。

    “殿下,将军正在议事,不方便见外人。”

    外人?今日之后我倒要看看谁是外人。李瑾虽心里不服,到底也没将唐突的话说出口。

    “柳管家,你是越发惹人厌了。”话是如此,李瑾却是一脸笑眯眯模样,“本宫去晏将军卧房里等。”

    老柳毫不在意,亦是满脸堆笑:“殿下过誉了。卧房里怕是也有所不妥,府里人多眼杂的,又常有军营中的人员出入,万一被人看了去,传出去对殿下不好。”

    “那本宫改日再来总行了吧?!”李瑾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地对老柳道。

    “老奴送您出去。”

    “不用你送,本宫认得路,自己会走!”

    李瑾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处走去。

    老柳望着李瑾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道:“真是怪哉,长公主今日怎地如此好说话。”

    晏临川子时才由书房返回卧房,沐浴更衣后,他于罗汉榻上枯坐了良久。面前的矮案上摊开着一本书,可能是昨日,亦或是前日,他夜不能寐时顺手拿过来看的。

    书自然是看不进的,放在这儿摆摆样子罢了,老柳见他尚有心思干些旁的事,相较之下会没那么担心。

    可晏临川又怎会有心思顾及其它?白日里老柳说他与军营中的人议事,也并非是真,只是推脱李瑾的借口。

    哀久安的离开,掏空了晏临川的心房,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了。去他的镇守边关,去他的世人百姓,他本就是为他的祖巫姐姐才爱这世界。

    眼下他什么也不想管了,他守护得再好又如何,他的祖巫姐姐也看不到。

    哀久安走后,他几乎日日夜不能寐,这两日许是身体实在支撑不住,熬到天光略显时,他便会歪在榻上睡一会儿。睡也是睡不实的,黎明前下人起身打理府内事务时,他就会被那细微的喧哗声吵醒。

    他不知自己要想些什么,先前想不透的,如今他已不愿再去钻牛角尖。总之他一坐下来,几世与哀久安相处的画面便一幕幕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她看他,教他,牵他,恨他,杀他,抱他……晏临川想到笑,想到哭,想到像一个疯子似的哭哭笑笑。

    眼下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今夜的晏临川坐到眼睛发酸,才趴在案上睡着了。

    天色渐明时,一只蚕由晏临川的卧房钻出,向着柴房蠕动肥胖的身躯。不比其它肉虫,这只蚕的爬行速度极快,转眼间它已顺着柴房的门缝闪身爬进去了。

    未几,李瑾由柴房鬼鬼祟祟溜了出来。凭着前些日子赖在将军府的经历,她对府内地形轻车熟路,又知晓府上作息,此时下人未起,主人刚睡,正是出府的最佳时刻。

    早上她以大量鲜血喂食画梦蚕,使其对她鲜血的味道产生强烈欲望,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喂食,使画梦蚕饥饿难耐,迫切需要回到她的身边。

    白日里她诓骗了老柳,说走却没有离开。她知老柳不会跟着她,走到老柳看不到的地方便换了条路,取道溜回晏临川的院子,悄悄藏身于院内的柴房之中,耐心等着晏临川回屋入眠。

    晏临川进入卧房之后,她透过窗户观察着晏临川的一举一动,直到看到房间内那悲伤的影子伏在案上半晌没了动静,她才掏出木盒,放出了画梦蚕。

章节目录

黑月光竟是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二人三日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二人三日摇并收藏黑月光竟是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