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肌肤之亲的关系?”玉眠感受着颈边的热乎气息,禁不住睁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做出了合情合理的猜想。

    容隐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变本加厉埋下头来蹭了蹭怀抱间近在咫尺的人:“呵。”

    “嘶——”

    玉眠瞬间像鹌鹑似的瑟缩起了脖子,耳垂在触及到颊边的温热后,转眼晕开了绯红:“……料想不应如此,是我唐突了。”

    没有得来玄衣男子的确认,她连忙否定了自己先前那过分大胆的臆测。不会的不会的,她与眼前这人的关系定不至于当真宛若她随口所说。

    倘若真像这般,事情可就棘手不少,要使人伤透了脑筋。

    “你说的不错。”

    容隐正了正脸上的神情,一本正经地在玉眠耳边开口。

    “啊?”

    “什么?”

    玉眠这回不仅瞪大了眼睛,更是愣愣地张开了嘴巴。这波冲击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是对她说的哪句话的回应。

    “确有肌肤之亲。”容隐打碎了玉眠眼神飘忽,企图跳过这个话题的明眼之策,甚至颇为好心地补充道,“不止一次。”

    玉眠不抱希望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哀叹出声:“加上这回?”

    “不算这回。”

    容隐拉下玉眠的手,稍稍站直了身子,他偏要一眨不眨地看着玉眠这双含雾盈雨的眼眸。

    “与这回的差不多?”

    “较之更进一步。”

    苍天啊,她这过去的记忆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玉眠简直要当场晕了过去,若非担心自己晕倒在这位不知道该算是旧爱还是新欢的怀里多少有些失礼,她恨不得眼睛一闭干脆一了百了。

    “你你你——”玉眠惶恐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要把那饱含深意的 “更进一步”之事当着二人的面再对上一遍,“我……我都知道了……”

    她着急忙慌地踮起脚来,捂住面前那人的嘴,不许他再说话。

    容隐极其自然地轻轻在玉眠掌心印下了一个几不可觉的吻。

    心回百转皆是那句当初他不曾说出口而眼下玉眠早已不在乎的答案。

    玉眠尚在忧虑自己今夜的去处,是要厚着脸皮借住于此,还是另谋他地不再叨扰故人。因此她并未留意到容隐这异乎寻常的微末之举,眨眼间已是天旋地转。

    “不知贵客临门,是我有失远迎。”

    容隐打横抱起玉眠,随着他往道观内走去,周遭的景象步步变换。杂草丛生的院落经过玉眠的打扫已经清净了不少,此时此刻却是枯树生花,在容隐灵力的催动下该长叶的长叶、该开花的开花。

    气吞山河的灵力让这座道观大变了模样。

    从寸草不生到花团锦簇,从倾颓残墙到雕栏玉砌。

    院墙边还浴水升起了一架徐徐转动的水车,玉眠一望再望,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玉眠感知到源源不断传入体内的和暖灵力后大吃一惊,灵力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位不动声色的冷面大善人,寒凉的玉珠甚至都再落不到她的头上。

    亏得玉眠还以为他是来找地方避雨的过路人,而今才如梦初醒地明悟过来——原来他根本就不怕下雨,也用不着躲雨。

    玉眠心虚地偷瞄了抱着自己的人一眼,那怎么这人回到自己的地盘还要先敲起门来?

    是因其知道……家里已然被人不请自来地“鸠占鹊巢”了吗?

    “……多谢公子收留。”

    失忆的第一天,玉眠住进了一座道观。

    道观的主人说此前与她有过一段奇缘,这该如何是好?

    牡丹和柳家二娘翌日一早就听说了归云渡的主人回来了的消息,她俩急急忙忙拉住身旁据说刚从城东返回的灰鼠妖。

    “这话千真万确?”牡丹心想不会真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吧,她们前脚把人送过去,后脚屋子的主人就回来了。

    “诓谁我都不敢诓骗你们二位啊。那位大人降临此间的消息,在昨日夜里就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了。起先不少人都不相信,纷纷赶到附近瞧上一眼,就再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否则,谁能解释得清楚城东那破落道观,如何在旦夕之间就变成了深宅大院的云梦府。”

    灰鼠妖对着二人风度翩翩地行了个礼,圆溜溜的鸦色眼珠上下打量了牡丹和柳家二娘一番,甚是理解地说道:“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们一时间难以想象也是正常,倒不如亲自前往城东的道观去眼见为实。”

    “大人回来了之后,哪个还敢再明目张胆地圈地盘?”

    “这山间野怪们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地待着呢,此时不去要等何时?”

    柳家二娘在下颌前悠悠拂动着柳枝:“云梦府……除了那位大人,确实无人敢用上这等府号。”

    “那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哎,也不知道在那位大人前求饶还来不来得及。”

    牡丹扯着柳家二娘就朝城东赶去。

    一贫如洗的屋舍转眼成了像模像样的宅邸,给仅有的两个人分上一人各一间仍旧绰绰有余。玉眠躺在带着暖意的被褥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硬是睁眼未眠直至鸡鸣破晓。

    她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倦容,边伸懒腰边推开了房门,定睛一看才发现有人比自己起得更早,熟不知容隐是在她的房门外站了一夜。

    容隐坐在院落的石凳上,已经泡好了一壶清茶,万事俱备只待这府上的另一人入位就坐。

    “此处当真是一座道观?”玉眠环顾四周,屋里屋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现如今,这地上是一点儿道观的样子都不剩了,变化翻覆不可谓之不大。

    “是也不是。”

    “你说它是,它便是。你说它不是,它亦可不是。”

    容隐说出的回答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将斟好的茶递给玉眠,茶叶在一递一接间于杯盏中舒张开卷绕的叶片。

    比起屋子的外观,玉眠比较在意地上的八卦阵,毕竟这才是让人把此处认作是道观的主要原因:“那地上为何会有一个八卦阵?”

    容隐缄默不语,这是唯有他与如理才知晓的归云渡最大的秘密。

    地上的这……并不是八卦阵,而是佯装成八卦阵的锁灵阵——用以束缚玉眠遗忘的所有记忆,好让她再不记起。

    设下锁灵阵的时候,他们无人能确定这法阵究竟能锁住玉眠的记忆多久时日,一日又一日都不过是为了再留她久一点,久到他们能如愿寻得她体内蛊虫的解药。

    “你我此举,有违天道。”如理站在凤凰阁上,远眺妄荼川的方向。善恶奔流,苦海无涯,那里已然再不见他从小护着长大的妹妹的身影。

    不管是让眠儿跃下轮回台,继而偷天换日将人带到了归云渡。

    还是在云梦沼暗藏这锁灵大阵,生生困住一位神仙的记忆。

    此二者,均是天道难容。

    “容隐君,你知我并不赞同你到归云渡去。”如理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转了一个圈后将扇面合起,“可我也自知拦不住你。”

    “我思前想后,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为好。”

    “纵然现今眠儿失去了记忆,但你我都知道此举不过饮鸩止渴,她迟早会有再想起来的那天。我不清楚眠儿与容隐君之间发生过什么,还望容隐君莫要等失去过后才晓追悔莫及。”

    “从心而为,思虑毋重。”如理拿折扇在容隐的心口点了点,终是允了他到归云渡去找自家妹妹的打算,“你且去吧,我不拦你。”

    牡丹和柳家二娘没有耽搁地抵达了道观门口,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头顶上还当真写着龙飞凤舞的“云梦府”三个大字。

    牡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前,狠狠地抽了抽自己抖动个不停的手腕。何止是手腕啊,她的心脏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栗了起来。

    “叩叩叩——”

    玉眠问完关于八卦阵的那个问题,尚未等来容隐的回答,听见有人敲门想来是牡丹她们,便主动开口:“我去开门。”

    门外的牡丹和柳家二娘见到玉眠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妹,你没事吧?”

    牡丹把人拉到了门外,不着痕迹地飞快朝门缝内瞥了一眼,强大的威压隔空震慑,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将门给关了上。

    “我没事。”玉眠摇摇头,打消了牡丹和柳家二娘的担忧,“姐姐们放心,他说……我可以在这留居些时日。”

    “那就太好了,我与你柳二姐方才还打算重新再给你找个地儿呢。”

    牡丹拉上玉眠的手,她们二人前来只是为了瞧上玉眠一眼,亲眼看到她没事就行。至于屋内那位的威压太过骇人,想来也不欢迎她们上门做客。

    临走之前牡丹对着玉眠千叮咛万嘱咐:“你一个人在这多加小心,其余的不用害怕,我与你柳二姐每日都会来看看你,和你聊聊天。”

    “假若遇到了什么难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呃,比武力我们可能比不过人家,但比脑子的话你牡丹姐姐在方圆十里还没有输过。”

    玉眠笑看着云梦府的大门,温言说道:“他与姐姐们一样,都是归云渡一等一的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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