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雷劫，惶惶而至。
通天入地的狂风裹挟着青灰色的烟尘吞没了整个洪荒天狱，方圆百里举目尽是劈头盖脸锋利伤人的飞沙走石，让人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好大的阵仗！”
烟萝照影内徒留玉眠一人，九色玄鹿尚来不及唠叨几句，就直接被十万雷劫的威压给逼退回了玉眠的识海之中：“一事对一事，一人对一人，不愧是再公正不过的天道。”
“该来的……终于来了……”
周遭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虚无混沌，玉眠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着其他的多余声音。本该让人心生忧惧的场景，她置身其中却是那样平静。
“这下不会把廌哥的洪荒天狱给祸害了吧？”
“实在不行，只能把妄荼川赔给兄长了。”
玉眠望着眼前的乌漆墨黑，心不在焉地操心起了天界善后的事情来。
比起玉眠本人的处变不惊，洪荒天狱外的众仙是个顶个的紧张。饶是像太上老君和月老这般年长的老仙，都不曾亲眼见过这传说中的十万雷罚。
贯旸、崇泽和蓬明没有上赶着挤到前头去。
三人反而是远离了人挨人紧紧包围在洪荒天狱结界外的各路仙家，自成一伙儿站在人群后面头碰着头窃窃私语。
“这下好戏不就来了吗？”
贯旸手握自己的炽焰鞭，玩味地在另一只手掌上半轻半重地来回拍打着。
蓬明和崇泽无奈地冲贯旸摇了摇头，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而后蓬明上前一步按压住贯旸手中的炽焰鞭让他不再动弹，崇泽则后退一步从后往前伸手捂牢贯旸祸从口出的嘴巴让他不再妄言。
“如理帝君掌控天界已成定局，我等还是莫要再提此类闲事。”
记录星象变幻的蓬明仙君，审时度势的本领自是一流：“反正天界定是……无论如何都塌不了的。就算有朝一日天真的塌了下来，也还有如理帝君、玉眠上仙以及容隐神君这些远远比我们本事大了去的神仙给顶着。”
“何苦自讨苦吃，要和人家对着干。”
“别想那么多了。”崇泽松开禁锢着贯旸的手臂，一把将人调转了个方向，继而一掌一个推着贯旸和蓬明朝自己的地盘走去，“我们走吧，趁着眼下闲来无事，我带你们到洞天河域去转转。”
“不过今日之后，她玉眠上仙如何能在天界立足？”
蓬明离开洪荒天狱之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盘踞在云霄之上的金光雷电，意味深长地说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神仙，与死无异。”
刺目的金光不闻不问地打在玉眠身上。
玉眠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每一丝毛发、每一块皮肤、每一处骨肉仿佛都爬满了淬了毒的千虫万蚁，四肢百骸不住地传来细细密密的被撕裂的痛楚。
仅仅是雷电的残光就已经让她无力支撑，她抵抗着灼烫的强光，透过指缝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即将降临在她头顶的十万雷劫。
玉眠抿了抿自己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唇边蓦地荡开一抹势在必得的浅笑。
天地震动，雷劫加身。
十万雷劫中的第一道已然降落。
金光雷电声势浩大，在地动山摇的巨响中朝天界劈斩，穿云破雾的金光几欲将天界一分为二。洪荒天狱外的众仙纷纷抬起衣袖，试图遮挡眼前这不敢多观的耀眼天光。
毫不留情的金光雷电直直地向玉眠袭来，排山倒海的灵力统统倾注进了玉眠单薄的身体里。
“唔。”
玉眠呈现着打坐的姿态，努力挺直起自己的腰背，没胆放松分毫。三界最为强盛的灵力积压在她的胸口，一瞬间的痛彻心扉让她在无知无觉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容隐经受九重天劫的时候，也会似这般痛苦吗？
玉眠狠掐胳膊，回过神来运气调整，牵动十万雷劫于周身经脉内游走，勾连出自己通体的魔力。紫光与金光相互缠斗，一朵朵巨大的紫莲在黑暗中自顾自地绽放，凭借着不甚明亮的莲花花瓣给予了这片混沌之地聊胜于无的辉光。
无人留意的角落。
一片片红色的枫叶悠然飘落，驻足于盛开的莲花之上。
“大事不妙。”如理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他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又一道十万雷劫落下，脸色凝重地对立于他身旁的玄亓说道。
这十万雷劫的威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也不知道眠儿能不能撑得过去。
此时此刻，烟萝照影内究竟是什么情况无从得知。说来可笑，局中人压根就不想硬撑，唯有他们这群局外人反而在这里干着急。
“哥哥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让你像凡间……寻常人家的小孩一样长大。”
如理望向烟萝照影所在的方位，手中折扇“咔哒”一声倏忽碎裂，他恍若无觉地继续喃喃自语：“这一次……就让哥哥少后悔一点吧。”
他能察觉到，那根枫叶红木簪上的力量已有破空而出的架势。
玄亓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红玉，低头看着不发一语。
一连八道金光雷电兜头砸下，玉眠再撑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从识海剥离，带着她所有的力量奔赴三界。
天界的妄荼川掀起滔天巨浪，善与恶的守恒不复以往。
善河奔涌，流淌过了恶河的河界。
凡间的魔障邪祟被无形的巨手连根铲除在了未见天明的土地之下，再无见缝插针的机会。
四分五裂的家国将会迎来全新的大一统时期。
四季如春的不缺山万花争艳，山脚赫然拔地而起了一块写有“魔界”二字的高大石碑。
天公地道生在魔心，救人杀人皆是命道，与仙无别，与人无分，我自成魔。
还有……
玉眠两指并拢在自己心头画下法阵的最后一笔，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与她想象中的分毫不差，紫色的莲花已经摆成了巡天大阵，只待第十道金光雷电的降下。
她闭上双眼，静候天道的罪罚。
……
第十道雷劫等来等去不见落到身上，玉眠心有所觉地睁开眼睛，发丝间珠钗微动，梦中的那根枫叶红木簪昭然悬坠在她的跟前。
不……不是梦……
不应该再是梦了。
这根枫叶红木簪把第十道雷劫给阻挡在了半空，两股强盛的力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毫不相让。这一回落到她身上的不是金光雷电，而是一片火红欲燃的枫叶。
“你来了……”
玉眠低下头抹去唇边的血迹，低声开口：“……你何必来。”
容隐自莲花丛中踏叶而来，几个旋身就近至玉眠身侧，双膝跪地将那摇摇欲倒的人影搂进怀中：“因我有问题未问，也因我有问题未答。”
看来容隐是恢复记忆了。
原来，连忘尘散都不能保证可以使人忘忧忘情忘心。
玉眠扬手拂去衣摆上的那片枫叶，她自然记得容隐在无名山说过的要问自己的问题，只是她怎么记不得还有问题是容隐没有回答的？
枫叶红木簪收敛起暴烈的攻势，发簪内的力量在二人周身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遗忘关于她的记忆。
弹指间，发簪飞回容隐手里，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簪子将玉眠散乱的长发重新挽起。
“没有为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
“做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岂不正是你我所愿？”
玉眠言语间云淡风轻。她想起来了，这根发簪肯定是她刚回烟萝照影时，九色玄鹿兴冲冲地拿鹿角顶她的那一下，给她戴到头上来的：“这根发簪倒是真的别致，看来我们容隐神君雕琢的技艺有所见长。”
“在皇宫的那夜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
容隐没有轻易被玉眠岔开话题，有些话他今日必须要说完。
玉眠脸上露出讽刺的神情，气极反笑地反问容隐：“入魔杀人不该说对不起？害人错失洞房花烛夜不该说对不起？”
“所以我说容隐神君你不如忘了为好。”
“你忘了，我说不定还能少说几遍道歉的话。”
容隐紧了紧手下的怀抱，素来冷面冷情的脸上难得失了镇定：“入魔杀人？那天晚上……你杀了谁？”
“……你不是都看到了。”
看容隐的反应，玉眠不禁开始怀疑面前这人的记忆到底有没有恢复完全。
“萧婼？”
“你不知道她与你的关系？”
容隐很快就回忆起了那夜的景象，不由皱眉。因得玉眠清理了凡间众人记忆的缘故，若非他回到了天界，怕不然是还要被一直蒙在鼓里。
“我与清乐公主……有何关系？”玉眠话一问出口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是——我丢失的心头血？”
难怪她会感觉自皇宫返回天界之后她的魔力更加纯粹。
难怪不管她与九色玄鹿用什么办法都再寻不到心头血的踪迹。
难怪姻缘录上既没有庄恂的名字，也没有萧婼的名字。
玉眠将额头抵在容隐的肩膀上，久久无言。体内的那条蛊虫，可是确确实实地蒙蔽了她的感官，让她遗漏了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
“你不会入魔。”容隐把自己的手掌放到玉眠的脑袋上，另一只手揽着玉眠的腰，语带坚定地在她的耳边缓缓说道，“更不会杀害无辜。”
“此一事，三界皆知。”
“有朝一日，纵使……我堕魔失去了神识，玉眠上仙也还是妄荼川岸的玉眠上仙。”
玉眠闻言心头一跳，在容隐怀中露出了一个苦笑。她仰头望向在十万雷劫的威压下已经布满裂痕的结界：“我竟不知容隐神君也会说出这般无理无据的言辞。”
“神君还有何问题是不曾回答的？”
容隐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他看向结界的眸色暗了暗，倘若今日仅有一人可以在十万雷劫之下绝处逢生，那个人只能是他怀中的人。
“你曾问过我……待到三界太平的那一日，愿不愿意与你一同归隐山林。”
“我愿意。”
“这是我当时的回答。”
他在枫叶红木簪上留下了一道无人知晓的残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解除发簪上附着的同生共死的双向契约，以命换命也要保全玉眠。
苦苦追寻了许久的答案，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摆在玉眠面前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已然失去了当初期待回答的雀跃心情。
到头来，一切都成了不过如此。
容隐把玉眠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知道此时此刻的玉眠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话至唇边翻滚再三他终是问出了口：“设若有一天三界太平，海晏河清，玉眠上仙可愿与我归隐山林？”
“我不愿意。”
玉眠趔趔趄趄地站起身，离开了容隐的怀抱后，背对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容隐神君应当明白往者不可追的道理，过去的回答……已经在过去。”
通天入地的狂风裹挟着青灰色的烟尘吞没了整个洪荒天狱，方圆百里举目尽是劈头盖脸锋利伤人的飞沙走石，让人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好大的阵仗！”
烟萝照影内徒留玉眠一人，九色玄鹿尚来不及唠叨几句，就直接被十万雷劫的威压给逼退回了玉眠的识海之中：“一事对一事，一人对一人，不愧是再公正不过的天道。”
“该来的……终于来了……”
周遭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虚无混沌，玉眠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着其他的多余声音。本该让人心生忧惧的场景，她置身其中却是那样平静。
“这下不会把廌哥的洪荒天狱给祸害了吧？”
“实在不行，只能把妄荼川赔给兄长了。”
玉眠望着眼前的乌漆墨黑，心不在焉地操心起了天界善后的事情来。
比起玉眠本人的处变不惊，洪荒天狱外的众仙是个顶个的紧张。饶是像太上老君和月老这般年长的老仙，都不曾亲眼见过这传说中的十万雷罚。
贯旸、崇泽和蓬明没有上赶着挤到前头去。
三人反而是远离了人挨人紧紧包围在洪荒天狱结界外的各路仙家，自成一伙儿站在人群后面头碰着头窃窃私语。
“这下好戏不就来了吗？”
贯旸手握自己的炽焰鞭，玩味地在另一只手掌上半轻半重地来回拍打着。
蓬明和崇泽无奈地冲贯旸摇了摇头，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而后蓬明上前一步按压住贯旸手中的炽焰鞭让他不再动弹，崇泽则后退一步从后往前伸手捂牢贯旸祸从口出的嘴巴让他不再妄言。
“如理帝君掌控天界已成定局，我等还是莫要再提此类闲事。”
记录星象变幻的蓬明仙君，审时度势的本领自是一流：“反正天界定是……无论如何都塌不了的。就算有朝一日天真的塌了下来，也还有如理帝君、玉眠上仙以及容隐神君这些远远比我们本事大了去的神仙给顶着。”
“何苦自讨苦吃，要和人家对着干。”
“别想那么多了。”崇泽松开禁锢着贯旸的手臂，一把将人调转了个方向，继而一掌一个推着贯旸和蓬明朝自己的地盘走去，“我们走吧，趁着眼下闲来无事，我带你们到洞天河域去转转。”
“不过今日之后，她玉眠上仙如何能在天界立足？”
蓬明离开洪荒天狱之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盘踞在云霄之上的金光雷电，意味深长地说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神仙，与死无异。”
刺目的金光不闻不问地打在玉眠身上。
玉眠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每一丝毛发、每一块皮肤、每一处骨肉仿佛都爬满了淬了毒的千虫万蚁，四肢百骸不住地传来细细密密的被撕裂的痛楚。
仅仅是雷电的残光就已经让她无力支撑，她抵抗着灼烫的强光，透过指缝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即将降临在她头顶的十万雷劫。
玉眠抿了抿自己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唇边蓦地荡开一抹势在必得的浅笑。
天地震动，雷劫加身。
十万雷劫中的第一道已然降落。
金光雷电声势浩大，在地动山摇的巨响中朝天界劈斩，穿云破雾的金光几欲将天界一分为二。洪荒天狱外的众仙纷纷抬起衣袖，试图遮挡眼前这不敢多观的耀眼天光。
毫不留情的金光雷电直直地向玉眠袭来，排山倒海的灵力统统倾注进了玉眠单薄的身体里。
“唔。”
玉眠呈现着打坐的姿态，努力挺直起自己的腰背，没胆放松分毫。三界最为强盛的灵力积压在她的胸口，一瞬间的痛彻心扉让她在无知无觉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容隐经受九重天劫的时候，也会似这般痛苦吗？
玉眠狠掐胳膊，回过神来运气调整，牵动十万雷劫于周身经脉内游走，勾连出自己通体的魔力。紫光与金光相互缠斗，一朵朵巨大的紫莲在黑暗中自顾自地绽放，凭借着不甚明亮的莲花花瓣给予了这片混沌之地聊胜于无的辉光。
无人留意的角落。
一片片红色的枫叶悠然飘落，驻足于盛开的莲花之上。
“大事不妙。”如理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他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又一道十万雷劫落下，脸色凝重地对立于他身旁的玄亓说道。
这十万雷劫的威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也不知道眠儿能不能撑得过去。
此时此刻，烟萝照影内究竟是什么情况无从得知。说来可笑，局中人压根就不想硬撑，唯有他们这群局外人反而在这里干着急。
“哥哥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让你像凡间……寻常人家的小孩一样长大。”
如理望向烟萝照影所在的方位，手中折扇“咔哒”一声倏忽碎裂，他恍若无觉地继续喃喃自语：“这一次……就让哥哥少后悔一点吧。”
他能察觉到，那根枫叶红木簪上的力量已有破空而出的架势。
玄亓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红玉，低头看着不发一语。
一连八道金光雷电兜头砸下，玉眠再撑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从识海剥离，带着她所有的力量奔赴三界。
天界的妄荼川掀起滔天巨浪，善与恶的守恒不复以往。
善河奔涌，流淌过了恶河的河界。
凡间的魔障邪祟被无形的巨手连根铲除在了未见天明的土地之下，再无见缝插针的机会。
四分五裂的家国将会迎来全新的大一统时期。
四季如春的不缺山万花争艳，山脚赫然拔地而起了一块写有“魔界”二字的高大石碑。
天公地道生在魔心，救人杀人皆是命道，与仙无别，与人无分，我自成魔。
还有……
玉眠两指并拢在自己心头画下法阵的最后一笔，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与她想象中的分毫不差，紫色的莲花已经摆成了巡天大阵，只待第十道金光雷电的降下。
她闭上双眼，静候天道的罪罚。
……
第十道雷劫等来等去不见落到身上，玉眠心有所觉地睁开眼睛，发丝间珠钗微动，梦中的那根枫叶红木簪昭然悬坠在她的跟前。
不……不是梦……
不应该再是梦了。
这根枫叶红木簪把第十道雷劫给阻挡在了半空，两股强盛的力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毫不相让。这一回落到她身上的不是金光雷电，而是一片火红欲燃的枫叶。
“你来了……”
玉眠低下头抹去唇边的血迹，低声开口：“……你何必来。”
容隐自莲花丛中踏叶而来，几个旋身就近至玉眠身侧，双膝跪地将那摇摇欲倒的人影搂进怀中：“因我有问题未问，也因我有问题未答。”
看来容隐是恢复记忆了。
原来，连忘尘散都不能保证可以使人忘忧忘情忘心。
玉眠扬手拂去衣摆上的那片枫叶，她自然记得容隐在无名山说过的要问自己的问题，只是她怎么记不得还有问题是容隐没有回答的？
枫叶红木簪收敛起暴烈的攻势，发簪内的力量在二人周身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遗忘关于她的记忆。
弹指间，发簪飞回容隐手里，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簪子将玉眠散乱的长发重新挽起。
“没有为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
“做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岂不正是你我所愿？”
玉眠言语间云淡风轻。她想起来了，这根发簪肯定是她刚回烟萝照影时，九色玄鹿兴冲冲地拿鹿角顶她的那一下，给她戴到头上来的：“这根发簪倒是真的别致，看来我们容隐神君雕琢的技艺有所见长。”
“在皇宫的那夜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
容隐没有轻易被玉眠岔开话题，有些话他今日必须要说完。
玉眠脸上露出讽刺的神情，气极反笑地反问容隐：“入魔杀人不该说对不起？害人错失洞房花烛夜不该说对不起？”
“所以我说容隐神君你不如忘了为好。”
“你忘了，我说不定还能少说几遍道歉的话。”
容隐紧了紧手下的怀抱，素来冷面冷情的脸上难得失了镇定：“入魔杀人？那天晚上……你杀了谁？”
“……你不是都看到了。”
看容隐的反应，玉眠不禁开始怀疑面前这人的记忆到底有没有恢复完全。
“萧婼？”
“你不知道她与你的关系？”
容隐很快就回忆起了那夜的景象，不由皱眉。因得玉眠清理了凡间众人记忆的缘故，若非他回到了天界，怕不然是还要被一直蒙在鼓里。
“我与清乐公主……有何关系？”玉眠话一问出口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是——我丢失的心头血？”
难怪她会感觉自皇宫返回天界之后她的魔力更加纯粹。
难怪不管她与九色玄鹿用什么办法都再寻不到心头血的踪迹。
难怪姻缘录上既没有庄恂的名字，也没有萧婼的名字。
玉眠将额头抵在容隐的肩膀上，久久无言。体内的那条蛊虫，可是确确实实地蒙蔽了她的感官，让她遗漏了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
“你不会入魔。”容隐把自己的手掌放到玉眠的脑袋上，另一只手揽着玉眠的腰，语带坚定地在她的耳边缓缓说道，“更不会杀害无辜。”
“此一事，三界皆知。”
“有朝一日，纵使……我堕魔失去了神识，玉眠上仙也还是妄荼川岸的玉眠上仙。”
玉眠闻言心头一跳，在容隐怀中露出了一个苦笑。她仰头望向在十万雷劫的威压下已经布满裂痕的结界：“我竟不知容隐神君也会说出这般无理无据的言辞。”
“神君还有何问题是不曾回答的？”
容隐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他看向结界的眸色暗了暗，倘若今日仅有一人可以在十万雷劫之下绝处逢生，那个人只能是他怀中的人。
“你曾问过我……待到三界太平的那一日，愿不愿意与你一同归隐山林。”
“我愿意。”
“这是我当时的回答。”
他在枫叶红木簪上留下了一道无人知晓的残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解除发簪上附着的同生共死的双向契约，以命换命也要保全玉眠。
苦苦追寻了许久的答案，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摆在玉眠面前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已然失去了当初期待回答的雀跃心情。
到头来，一切都成了不过如此。
容隐把玉眠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知道此时此刻的玉眠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话至唇边翻滚再三他终是问出了口：“设若有一天三界太平，海晏河清，玉眠上仙可愿与我归隐山林？”
“我不愿意。”
玉眠趔趔趄趄地站起身，离开了容隐的怀抱后，背对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容隐神君应当明白往者不可追的道理，过去的回答……已经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