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小丫鬟的家乡在南方，今年遭遇旱灾，爹娘为了养活她姐姐和弟弟们，将她卖给了人伢子。那人伢子怜惜她，带她来到北方，将她卖到了吴大夫家。
吴小姐去年研究出了个养肤膏的配方，用了一年，觉得确实很有效果，准备开个店做富人家女眷的生意，这才买了许多小丫鬟，让她们学调配香膏，学怎么伺候人洗发、沐浴。
吴大姑晌午从吴小姐那得了差事，怕苏暖这个乡下来的丫头身上不干净，有虱子蹦到她身上，这才随手拽了这个小丫鬟来帮忙。
她今年才十一岁，胆子小，不敢打听主家的是非，知道的实在不多，想了半天，才干巴巴道：“奴婢知道家里只有小姐、老爷和小小姐三位主子，听说老爷还有几位姨娘，但小姐不喜欢她们，命人将她们关在一个院子里，等闲不许她们出来见人。”
说着，她好心提醒道：“小姐的娘亲在当年生产时大出血去世了，表姑娘在小姐跟前可不要提起夫人，小姐会不高兴的。”
苏暖谢过她的好意，又问：“我那便宜小叔，不算主子？”
小丫鬟一边兢兢业业地给她通发，一边道：“算，也不算吧。”
苏暖好奇了，“怎么说？”
小丫鬟迟疑着说：“家里的丫鬟婆子都听小姐的话，姑爷有什么吩咐，得小姐同意了才能去做，不然就是以下犯上，要被发卖的。时间久了，姑爷的话大家都不太听，除非小姐也在，没出声阻止。”
苏暖忍不住笑了，看来吴小姐为人很强势，有她压着，她这个便宜小叔在吴家都说不上话。
这块枣泥红豆糕吃完，苏暖又取一块小口吃着。夹在中间的枣泥去了皮和核，其中只加了少许蜂蜜调味，甘甜不腻，合着外面那层没什么味道但口感软糯的芸豆糕一起入口，好吃到她忍不住眯起眼来，“那我小叔，天天在家里啥也不干？”
小丫鬟先是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奴婢曾听红儿姐姐抱怨过，姑爷前年想帮老爷打理开在临县的医馆，老爷和小姐觉得他不懂医理，不同意。后来老爷似乎松口同意了，但小姐怀孕了，为了陪伴小姐，姑爷就没去。”
她这位小叔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奈何遇上了吴家父女，硬生生把他困在这座宅子里，让他不得不过上类似吴大姑羡慕的县太爷家姨娘的生活。
苏暖想笑，也笑出声了。小丫鬟疑惑地看着她，却听她又问：“吴大夫没有兄弟姊妹吗？”
“有啊，吴家是个大家族，老爷行三，有兄弟四人，姐妹两人。因老爷医术最好，得了祖传的医馆。”
吴大夫也是个怪人，夫人早逝了不续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也不过继，反而选择为女儿招婿。要知道本朝的赘婿是没有经济地位，不能拥有私产的，且不能参加科举，孩子跟女方姓，称女方爹娘为爷奶，男方父母为外祖，这在重视冠名权的男人眼中是很大的侮辱，但凡有点能力的男人都不会入赘。
像是苏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没人给做饭能把自己饿死。说是读了十几年的书，童生考了两次都没过，第三次更是间接让父兄丢了命。没银花后也不想着读书了，直接入赘，让吴家养活。
这种情况下，为了女儿好，不是逼到没法子的人家都不会选择招婿。
想不通苏暖就不想了，又问小丫鬟知不知道那位县太爷外甥的事。
这个小丫鬟还真知道点，她语含倾慕，“之前吴贵大哥随老爷出诊时见过王公子，说王公子长得俊秀极了，声音也温柔，只是身子骨有些弱，身形消瘦，脸色苍白。”
这几乎坐实了苏暖的猜想。水也快冷了，她拿起一侧搭着的巾子，沾了水细细搓洗起来。
等洗完澡，晾干了头发，已经是申时中了，太阳落下的余晖还未散去，天边已经染上了暗色。
小丫鬟收拾好东西，唤来两个婆子将浴盆抬出去。人刚走远，穿着水红色棉袄，下搭藕荷色棉布裙的红儿走进来，声音清凌凌道：“表小姐，我家小姐唤你去正院用晚饭。”说罢，不等苏暖回话，径自往外走。
苏暖也不在意，跟着红儿走出这犄角旮旯地儿，又走上半分钟，就到了灯火通明的正院。
正院是用青砖盖的，地上也都铺了转，看着就很气派。红儿瞥她一眼，撩开帘子让她进去，随即快步走到坐在酸枝木雕花玫瑰椅上的女子身后，道：“小姐，表姑娘来了。”
方方正正的屋子里，四角各放着一个炭盆，正前方摆着两个玫瑰椅，中间放了个雕花铺金桌案，一侧的高脚小几上放着个冒烟的香炉，一股甜腻的花香味飘过来，激的苏暖打了个喷嚏。
端坐在那的吴小姐忍不住皱了下眉，红儿见状连忙道：“表姑娘，见着我家小姐了，你还不上前行礼问安？”
苏暖拿手帕的手一顿，动作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鼻头，走上前笑着对上座的吴小姐道：“你就是我的小婶吗？小婶好，我小叔怎么不在？”
吴小姐穿着杏黄色软缎做的绸衣，下搭枣红色绸子做的裙，裙摆上压着个白玉环，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衬得她这张平平无奇的方脸都端庄起来。
她有些嫌弃的看了苏暖一眼，想起昨夜夫君的再三叮嘱，又收敛了神色，轻应一声，“跟我来。”随后站起身，让红儿扶着往左侧走去。
左侧立着一个柏木做的屏风，上面刻着花，绕过去就见一个红木圆桌，桌上放着几盘浓油赤酱的肉菜，并一个精致的白瓷壶。
吴小姐在一个红木小凳上坐下，招呼苏暖，“坐吧，你既是阿山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在自家宅子里，不必拘束，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下人们。”
苏暖笑了下，“谢谢小婶。”
她笑起来甜甜的，吴小姐的心情无端好了很多，拿起筷子道：“你小叔有事不在家，今儿就咱们俩用晚饭，听红儿说你喜欢吃肉，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个肉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桌上有红烧排骨、酱香猪肘这样的家常菜，也有清炖狮子头这种苏暖自己做不来的大菜。她也没客气，抄起筷子插进狮子头里，一用力，就把拳头大的肉丸举起来，张嘴啃出一个缺口。
吴小姐，吴小姐战术后仰，震惊地看着苏暖呲着小白牙几口啃掉一个狮子头。
红儿没见过苏暖吃饭，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吃东西这么粗俗，当即看不下去了，拿起一个小碗递过去，“表姑娘可以用碗盛着慢慢吃。”
苏暖没用，筷子又插进一个狮子头里，大口啃起来。
吴家的厨子手艺很不错，选用的猪肉肥瘦比例恰当，又用葱姜水处理过，吃起来没有猪肉的那种腥臊味。里面的荸荠没完全剁碎，能吃出里面的颗粒感。味道香浓，口感上佳，苏暖吃了两个也没够，又插起一个继续啃。
吴小姐懵懵的盯着只剩下一颗狮子头的盘子发呆，心想今儿吴大姑回的话到底是客气了，阿山这侄女哪里是脾气古怪，满心掉钱眼里，分明是个粗俗的、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啊！
苏暖吃得欢快，想起自己应有的人设，用沾了汤汁的筷子夹起一大块肘子肉绕过半张桌子放进吴小姐的碗里，“小婶你也吃啊，肉这么好吃的东西，吃撑了都划算！”
吴小姐去年研究出了个养肤膏的配方，用了一年，觉得确实很有效果，准备开个店做富人家女眷的生意，这才买了许多小丫鬟，让她们学调配香膏，学怎么伺候人洗发、沐浴。
吴大姑晌午从吴小姐那得了差事，怕苏暖这个乡下来的丫头身上不干净，有虱子蹦到她身上，这才随手拽了这个小丫鬟来帮忙。
她今年才十一岁，胆子小，不敢打听主家的是非，知道的实在不多，想了半天，才干巴巴道：“奴婢知道家里只有小姐、老爷和小小姐三位主子，听说老爷还有几位姨娘，但小姐不喜欢她们，命人将她们关在一个院子里，等闲不许她们出来见人。”
说着，她好心提醒道：“小姐的娘亲在当年生产时大出血去世了，表姑娘在小姐跟前可不要提起夫人，小姐会不高兴的。”
苏暖谢过她的好意，又问：“我那便宜小叔，不算主子？”
小丫鬟一边兢兢业业地给她通发，一边道：“算，也不算吧。”
苏暖好奇了，“怎么说？”
小丫鬟迟疑着说：“家里的丫鬟婆子都听小姐的话，姑爷有什么吩咐，得小姐同意了才能去做，不然就是以下犯上，要被发卖的。时间久了，姑爷的话大家都不太听，除非小姐也在，没出声阻止。”
苏暖忍不住笑了，看来吴小姐为人很强势，有她压着，她这个便宜小叔在吴家都说不上话。
这块枣泥红豆糕吃完，苏暖又取一块小口吃着。夹在中间的枣泥去了皮和核，其中只加了少许蜂蜜调味，甘甜不腻，合着外面那层没什么味道但口感软糯的芸豆糕一起入口，好吃到她忍不住眯起眼来，“那我小叔，天天在家里啥也不干？”
小丫鬟先是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奴婢曾听红儿姐姐抱怨过，姑爷前年想帮老爷打理开在临县的医馆，老爷和小姐觉得他不懂医理，不同意。后来老爷似乎松口同意了，但小姐怀孕了，为了陪伴小姐，姑爷就没去。”
她这位小叔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奈何遇上了吴家父女，硬生生把他困在这座宅子里，让他不得不过上类似吴大姑羡慕的县太爷家姨娘的生活。
苏暖想笑，也笑出声了。小丫鬟疑惑地看着她，却听她又问：“吴大夫没有兄弟姊妹吗？”
“有啊，吴家是个大家族，老爷行三，有兄弟四人，姐妹两人。因老爷医术最好，得了祖传的医馆。”
吴大夫也是个怪人，夫人早逝了不续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也不过继，反而选择为女儿招婿。要知道本朝的赘婿是没有经济地位，不能拥有私产的，且不能参加科举，孩子跟女方姓，称女方爹娘为爷奶，男方父母为外祖，这在重视冠名权的男人眼中是很大的侮辱，但凡有点能力的男人都不会入赘。
像是苏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没人给做饭能把自己饿死。说是读了十几年的书，童生考了两次都没过，第三次更是间接让父兄丢了命。没银花后也不想着读书了，直接入赘，让吴家养活。
这种情况下，为了女儿好，不是逼到没法子的人家都不会选择招婿。
想不通苏暖就不想了，又问小丫鬟知不知道那位县太爷外甥的事。
这个小丫鬟还真知道点，她语含倾慕，“之前吴贵大哥随老爷出诊时见过王公子，说王公子长得俊秀极了，声音也温柔，只是身子骨有些弱，身形消瘦，脸色苍白。”
这几乎坐实了苏暖的猜想。水也快冷了，她拿起一侧搭着的巾子，沾了水细细搓洗起来。
等洗完澡，晾干了头发，已经是申时中了，太阳落下的余晖还未散去，天边已经染上了暗色。
小丫鬟收拾好东西，唤来两个婆子将浴盆抬出去。人刚走远，穿着水红色棉袄，下搭藕荷色棉布裙的红儿走进来，声音清凌凌道：“表小姐，我家小姐唤你去正院用晚饭。”说罢，不等苏暖回话，径自往外走。
苏暖也不在意，跟着红儿走出这犄角旮旯地儿，又走上半分钟，就到了灯火通明的正院。
正院是用青砖盖的，地上也都铺了转，看着就很气派。红儿瞥她一眼，撩开帘子让她进去，随即快步走到坐在酸枝木雕花玫瑰椅上的女子身后，道：“小姐，表姑娘来了。”
方方正正的屋子里，四角各放着一个炭盆，正前方摆着两个玫瑰椅，中间放了个雕花铺金桌案，一侧的高脚小几上放着个冒烟的香炉，一股甜腻的花香味飘过来，激的苏暖打了个喷嚏。
端坐在那的吴小姐忍不住皱了下眉，红儿见状连忙道：“表姑娘，见着我家小姐了，你还不上前行礼问安？”
苏暖拿手帕的手一顿，动作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鼻头，走上前笑着对上座的吴小姐道：“你就是我的小婶吗？小婶好，我小叔怎么不在？”
吴小姐穿着杏黄色软缎做的绸衣，下搭枣红色绸子做的裙，裙摆上压着个白玉环，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衬得她这张平平无奇的方脸都端庄起来。
她有些嫌弃的看了苏暖一眼，想起昨夜夫君的再三叮嘱，又收敛了神色，轻应一声，“跟我来。”随后站起身，让红儿扶着往左侧走去。
左侧立着一个柏木做的屏风，上面刻着花，绕过去就见一个红木圆桌，桌上放着几盘浓油赤酱的肉菜，并一个精致的白瓷壶。
吴小姐在一个红木小凳上坐下，招呼苏暖，“坐吧，你既是阿山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在自家宅子里，不必拘束，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下人们。”
苏暖笑了下，“谢谢小婶。”
她笑起来甜甜的，吴小姐的心情无端好了很多，拿起筷子道：“你小叔有事不在家，今儿就咱们俩用晚饭，听红儿说你喜欢吃肉，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个肉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桌上有红烧排骨、酱香猪肘这样的家常菜，也有清炖狮子头这种苏暖自己做不来的大菜。她也没客气，抄起筷子插进狮子头里，一用力，就把拳头大的肉丸举起来，张嘴啃出一个缺口。
吴小姐，吴小姐战术后仰，震惊地看着苏暖呲着小白牙几口啃掉一个狮子头。
红儿没见过苏暖吃饭，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吃东西这么粗俗，当即看不下去了，拿起一个小碗递过去，“表姑娘可以用碗盛着慢慢吃。”
苏暖没用，筷子又插进一个狮子头里，大口啃起来。
吴家的厨子手艺很不错，选用的猪肉肥瘦比例恰当，又用葱姜水处理过，吃起来没有猪肉的那种腥臊味。里面的荸荠没完全剁碎，能吃出里面的颗粒感。味道香浓，口感上佳，苏暖吃了两个也没够，又插起一个继续啃。
吴小姐懵懵的盯着只剩下一颗狮子头的盘子发呆，心想今儿吴大姑回的话到底是客气了，阿山这侄女哪里是脾气古怪，满心掉钱眼里，分明是个粗俗的、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啊！
苏暖吃得欢快，想起自己应有的人设，用沾了汤汁的筷子夹起一大块肘子肉绕过半张桌子放进吴小姐的碗里，“小婶你也吃啊，肉这么好吃的东西，吃撑了都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