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腊八的传说有很多,可过了腊八就离年越来越近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从先皇起,每到年节时,皇帝都会开笔书“福”,赏赐大臣和内值人员。过了腊八这一天,紫禁城内各宫室都要开始每天清扫,这可苦了底下最低等的奴才,不过若是做好了活计,那各主子的赏赐也是很丰厚的。

    皇宫内平时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宫殿建筑多用木料,怕走水,但过年时便例外。过年燃放爆竹从腊月十七日开禁,腊月二十四日以后,皇帝出宫,每过一门,内监都要放一枚爆竹,入宫时也要燃放。

    腊月二十三这天,帝后及各宫主位和公主阿哥们齐聚坤宁宫进行祭祀,祭祀时备香案,设供品三十二种及黄羊一只,另有奉天内务府进贡的麦芽糖,皇帝和皇后都要亲自到灶神前拈香行礼,其余人等皆跪于后方蒲团之上虔诚祈祷。

    腊月二十四日,太监们开始在乾清宫左右丹陛上安设万寿灯两座,丹陛下面左右安设天灯两座。从这天起,天灯每晚都要上灯,一直到二月三日为止。万寿灯的灯柱为盘龙楠木,灯柱呈八面形,每个灯柱上悬挂万寿宝联八幅,共十六幅。其实不止乾清宫,整个紫禁城尤其是东西六宫都开始张挂春联装扮起来,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歪了歪了,再往上一点儿!”红玉站在外头一边冷的跺着脚一边指挥着小全子把春联儿贴在楹柱上。“不对!是左边儿再往上!”

    雅尔甘和碧玉两个人看着他们嘻嘻哈哈笑笑闹闹,然后继续手底下的动作。碧玉贴完春联以后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雅尔甘旁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以前贴春联都是红的,这乍一看还真不习惯。”

    雅尔甘笑着说:“我们满人尚白,不过这外包蓝边内镶红条也挺好看不是?”说罢,她便大声问首领太监郭海:“宫训图拿出来了吗?”

    “来了来了,这儿呢!”郭海手里拿这个红木托盘,上面还拿红绸布盖着。雅尔甘接过来后便和碧玉两人一道将这幅“徐妃直谏图”敬谨张挂起来,直到来年二月初三收门神时才可一起收回。

    “好了!这下齐全了。”雅尔甘拍了拍手上站的灰,然后又对碧玉说:“待会儿我去内务府领些金纸回来包贺礼用。”

    碧玉笑着点点头,“你去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好。”说着,她便和红玉两人收拾起门前杂乱的东西,又把小凳子之类的放回耳房。小全子和小巍子还有另外几个洒扫太监正在在检查宫里的几口吉祥缸,并及时放置炭火燃烧,防止缸内的水结冰。毕竟承乾宫有位阿哥,陵容觉得弘昼会喜欢便领了许多炮竹回来,所以她便命人每天都要检查一遍吉祥缸,免得出了问题。

    透过窗纸能看见外头的绰绰人影,陵容笑着坐在窗边跟苏嬷嬷一起剪着窗纸。苏嬷嬷本是扬州人,那是剪纸最流行的地方,苏嬷嬷最擅剪纸花、春蝶、春钱等,或悬于佳人之首,或缀于花木之下,相观以取乐。而且她剪出的花、鸟、鱼、蝶无不神形兼备。当年陵容在安府时,每逢过年府中的窗花、灯花都是苏嬷嬷剪的。府中人都称她“神剪”。

    陵容笑着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不时的有些红纸碎屑从她手中落下,落下最后一剪后往开一展,一副喜鹊登枝就这样剪好了。苏嬷嬷笑着夸赞道:“娘娘的手真巧!”

    陵容不好意思的笑说:“谁不知嬷嬷的手艺才是最好的呀,嬷嬷就别笑话我了。”

    “娘娘最是心灵手巧,夫人的一手好绣活儿都被娘娘学了个十成十。”

    陵容放下手里的东西陷入了回忆。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林秀都和记忆中的一样是个清新婉转的女人,她有着一双极美的眼睛和一双极巧的手。“娘的一双巧手谁也比不得。”

    也许林秀她也曾是许多少年人心中的暗中倾慕,可却为了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而赔上了自己一生。索性,一切都已重来,安比槐不是曾经那个目光短浅卑鄙自私的小人,林秀也不是那个熬白了头瞎了眼的可怜虫。陵容的性子完全随了林秀,她曾经那么无助,家世低微,姿色平平,孤身无依,像一只拣尽寒枝任肯栖的鸟儿,所做的只是想少受点风霜,可机关算尽也不过赔上了自己的一条贱命。今生,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陵容又和苏嬷嬷一起忙活了一阵儿,便累的遭不住了。她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坐着站着躺着总有不舒服的时候。苏嬷嬷见她脸色不好便扶着她上床躺着歇息了,陵容靠着枕头看了没两页书呢便沉沉睡过去了。皇帝来时便看见了这幅景象,他小心翼翼的把书卷从陵容手里拿出来,给她掖了掖被角,略微坐了一阵儿便走到桌子前看起了书。

    陵容睡够了,睁眼便瞧见胤禛,她赶忙起身要给他行礼,胤禛看见便赶忙拦了下来,“不必多礼了。”

    “四郎来了怎么不叫醒宛宛呢。”

    胤禛看见陵容因为睡觉脸颊上印出的两道红印子爱怜的摸了摸,“小花猫儿!”

    陵容窝进了胤禛怀里,嗅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宛宛想四郎了。”

    胤禛沉吟一声笑了,“朕今晚陪着你可好?”

    陵容笑着点点头,胤禛便留了下来。这时,雅尔甘从外头回来,还拎着一大包东西。她一进屋就看见皇上和陵容相对而坐正说笑着什么,本来脸上兴奋的神色淡了下去,把东西放下后跟陵容她们行礼。“奴婢参加皇上。”

    “起来吧。”胤禛笑着叫她起来,“朕正说怎么不见你伺候在旁,干什么去了?”

    “回皇上的话,奴婢去内务府领了些金纸包东西用。”

    “金纸?”胤禛说着看了看四周,“你这承乾宫打扮的倒年味儿十足啊。”他顿了顿,看向桌子上一大堆东西说:“朕瞧着不光是金纸吧?”

    陵容看了眼也奇道:“你这大包小包的都拿了些什么呀?”

    “奴婢路上正碰见了王太医,他叫奴婢去太医院取了些黄岑和白术,说是有安胎之用。”

    胤禛一听有些紧张,他拉过陵容的手说:“你胎动不适怎么不叫人禀报于朕。”

    陵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四郎国事繁忙,臣妾怎敢打扰。冬天里地龙烧的太热,太医说有些胎热不安,不是什么要紧事。”说着她又放柔了声音,“四郎不必忧心,我们的孩子定会平安。”

    这么说皇帝才放下心来,两人用了晚膳后谁知苏培盛却问胤禛:“皇上,戴常在那儿…”

    他犹豫了一下,正转头就看见陵容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笑的眉眼舒展的模样,心下一软便说:“叫她早些安置吧,朕今日留宿承乾宫。”

    储秀宫里偏殿的台阶上立着位亭亭如玉的美人儿,手里提着宫灯不知在等着谁。紫苏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厚实的狐裘大氅,“小主,咱们回去吧。皇上不来了。”

    戴莹望向宫门外漆黑的甬道,用力跺了跺因为久站而早已麻木的双脚,“回去吧。”说着用力吹熄了宫灯。

    储秀宫里悄然无声,仿佛是个无人的荒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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