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你设想的那种情况。”尽管语气十分冷静,西弗勒斯看起来十分不愉快。珊德拉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紧锁着眉头。

    起先她没有在意,以为西弗勒斯只是在专注思考,就像他经常会的那样无意识地变得严肃。然而随着和他交谈,珊德拉发现似乎不是这样。基于经验,以往他哪怕再投入也会在开启对话之后从思绪里抽离出来。

    “你怎么了,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先前一直试图和她保持四英尺左右的距离,当她在他对面坐下时他甚至连同座椅微微向后退了些,站起身走到摆放标本的架子前。这很难让珊德拉不怀疑他身体不适。

    “——分析你鉴赏香味的品味。”

    每一个单词以及它们的组合都和先前的话题相去甚远,因此珊德拉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你是指香水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很久没用了,怎么了?”

    不会是想给我挑选生日礼物吧,这个厚颜无耻的玩笑从她唇边溜走。她感到西弗勒斯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是非常生气,这让她更加疑惑了。

    “我猜想,少有的几次心血来潮把你送进了别人的迷情剂里。”西弗勒斯缓慢地编织着话语,像是在尝试发明一种优美的诅咒,“或许我应该感到高兴,那个愚钝且毫无记忆力可言的白痴并不知道他闻到的木兰花香来自谁......就像庆幸你已经不再对香水抱有兴趣。”

    “等等,”珊德拉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同时膝盖狠狠地撞上了书桌。

    “你在干什么?”西弗勒斯愤怒地说,“我并不希望你在我的办公室里意外地杀死自己。”

    “我在想你为什么生气。”珊德拉耸肩,压制攀上嘴角的笑意回答。

    西弗勒斯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想多了。”

    珊德拉向他靠近,却不和他对视:“那就是吃醋了。”

    “我,没有。”

    珊德拉的视线在他身后的某处游移不定。她迅速地和他拉近距离,轻快地说:“想不想听我的好主意?”

    “说。”

    “用你最喜欢的药材给我熬点魔药,我再把它做成喷雾,这样......”

    “这样?”西弗勒斯问。珊德拉没有错过他泛红的耳廓。她笔直地望进漆黑的眼眸,笑着说道:“这样,学生就会以为自己在迷情剂里闻到的是你,然后你就会多出许多追求者,斯内普教授。”

    事实上珊德拉并不认为真的会有人闻到属于她的气味,毕竟她可是一个不太讨人喜欢的老师。

    “......珊德拉,”西弗勒斯看起来有些害羞,又有些痛苦,“难道你就不会——?”

    “因为别人喜欢你而感到嫉妒吗?”珊德拉开始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笃定地回答:“但我不会嫉妒小孩子啊。”

    曾经正是这样的珊德拉让西弗勒斯感到烦躁,好像她总是走在自己前面,好像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他。他总是感到不安,因此总是会确认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假装满不在意地朝反方向加快脚步。到了今时今日,他知道他们从来没有分道扬镳。

    或许是误以为他还在生气,珊德拉又说:“你想想,尼娜是不是喜欢施瓦茨,但是施瓦茨当真了吗?”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珊德拉问,好像她真的完全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似的,“别人在意我,会让你很不开心吗?”

    一定要他亲口承认吗?

    西弗勒斯决定不让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继续拷问自己,捧住了她的脸。他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的办公室灯光灰暗,但还未等他落下亲吻,珊德拉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刹那的空白占据思绪,她发间的薄荷清香钻进鼻腔——西弗勒斯恍然想起,比起偶尔使用的香水,这才是经常属于她的香气。心头的尖刺被拔出,留下的是另一种空心的胀痛。他的指尖抚过珊德拉柔软的发丝,触摸到她的脖颈。她轻颤了一下。

    在漫长接吻的间隙,珊德拉喘息着说,“可以等一下吗?”

    西弗勒斯的视线离开那对如同粉红珊瑚的唇瓣,用拇指指腹擦过下唇。显然他还记得某天被珊德拉留下唇印而不自知的事,尽管她没有放任他带着口红印出门——为他轻柔地拭去了那个痕迹。

    “你竟然一点都没有窒息,”珊德拉依然笑着说,“以及,我今天没有涂口红。看来我气色不错。”

    她记得原本还有别的事情要和他商量,西弗勒斯也并没有忘记。

    “照你的说法,布莱克不久后就会被释放了。”

    珊德拉没有料到他会选择主动提起这件事,点了点头,“邓布利多是这么说的。”

    西弗勒斯叹了口气,很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提的条件会是让他向我道歉,不论以什么形式。这应该就是你帮助他的目的。”

    “我并不认为你需要一个你蔑视的人的道歉,不是吗?”珊德拉眼中含着湖中水波般的笑意,她轻声细语地说:“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有任人欺压,而且你从始至终都知道他们并没有能力真正地伤害你。”

    “另外,”西弗勒斯苦涩地说,“我永远不会原谅波特和他那群跟班。与此同时,我也知道......有人试图陪我对抗那些恶意。”

    珊德拉依然看着他。

    “但我不会......也不想,在痛苦中停滞不前。”

    “你当然不会,”珊德拉悄悄地握住他的手,“而且现在还有我。”

    “我知道,所以才那样说。”

    “我很开心你会这样想。”珊德拉说,但西弗勒斯在她的眼中分明看见了复杂的情绪正在沉浮,这使她黑亮的眼眸变得像深渊,仿佛那里曾有无尽的哀愁逗留,而它们总是让她的喜悦变得暗淡。这种时候,她的声音会比平时更加低柔,或许是因为她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悲伤。他注意到她说的是‘现在’,而不是其他指代更长的时间的词汇。

    “我和布莱克谈的条件其实很简单,首先,不让劳伦想起我在这件事里做出的贡献;其次,在波特相关事宜上全面服从邓布利多的安排,不再自作主张。”

    “还有呢?”

    短暂的静谧降临,珊德拉故作轻松地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说。”

    少有的强硬。

    “那你什么时候会愿意告诉我?”西弗勒斯惊讶地发现他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对珊德拉刨根问底,却不知道是否该为这样不知不觉间的改变感到高兴。他不想她对自己保留太多的秘密,或者说希望了解所有可能让她感到负担的事。又或者这是一种占有欲,一种试图彻底探索她的生活以及全部思考的贪婪。

    “等到他履行承诺的时候。”珊德拉说。西弗勒斯觉得她好像仍然离自己很远,除了不得不依靠他的时候,以及产生任何身体接触的时候。

    或许刚才他应该继续的,而不是妥协于她的话语。然而现在珊德拉显然并不渴望他的亲吻或其他的接触,她看起来更想独处。

    “如果你已经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他尽量以温柔的语气说,只不过听起来仍然像逐客令。

    “不继续了吗?”不知何时,微笑又回到了珊德拉脸上,但这次西弗勒斯不再认为她非常放松。

    “——你似乎仍然防备着我。”

    “有吗,西弗勒斯?”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完美地再现出邓布利多闪烁其词时的态度,但这让他恼怒不已。

    “告诉我,”他没有意识到话语中哀求的意味,只是近乎绝望地说:“你是否向我隐瞒了你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私心?”

    “或许有,但这不重要。”珊德拉出乎意料地平静,“我希望能够交换来你需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西弗勒斯不禁抓住了她的肩。

    “如果你真的发自内心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你那被许多人称赞过的聪明脑袋偏偏永远都想不明白,我最需要的是你?”他眼中闪烁着滚烫的愤怒,“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关心你,担忧你是否有所隐瞒?”

    “别说了,西弗勒斯。”珊德拉向他走近一步,解下了低马尾。她的头发在地窖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快要枯萎的植物的绿棕色。她的眼睛亮闪闪的,但她并不知晓这泪光从何而来。

    她无声地亲吻他的脸颊。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西弗勒斯恼怒地将她拉开,“你竟然会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

    “那好,”珊德拉退回原先站着的位置,声音干涩:“告诉我,你最怀念的是什么?最想见到的人又是谁?”

    “我说过不会活在过去。”

    珊德拉异常平静地反问他:“那关于莉莉的记忆和她的照片呢?你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如果代价是你的痛苦以及你我变得生疏,我宁可不要——”

    有一颗微小的水滴飞快地划过西弗勒斯的脸颊,他或许并不自知,又或许感到无所谓。他只是愤怒地盯着珊德拉脸上所有的情绪起伏,这样即便她下定决心一言不发,他也可以看清她的答案。

    “你总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我,珊德拉,为什么不问问我需不需要呢?”他苦涩地说。

    “我以为……”

    “你以为,”西弗勒斯不禁喊道,“在某些问题上,你确实过于自作聪明了!”

    珊德拉颓然地注视他漆黑的眼睛。

    “只有你爱我是不够的,珊德拉,”西弗勒斯主动向她靠近一步,低声恳求道,“你还需要接受我爱你这件事,并且……不再忽略你自己的任何感受。”

    珊德拉微笑了,但毫无疑问那是她有过的最糟糕的笑容——因为她旋即紧紧抓住西弗勒斯长袍胸前的布料,安静地啜泣起来。

    “我在这里,”西弗勒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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