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矢破空呼啸而来,只是有林中树叶飒飒声遮掩,此时人声嘈杂,哀痛能自动抵挡住一切外界声音。

    故而这破空之声若非习武之人,是听不出的。

    苏直闻声诧异回头,却在众声惊呼中被景安推了一把,径直倒在身旁的侍卫身上!

    “太傅……”

    他惊魂未定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从那人身上起来,好不狼狈。

    苏直刚要大动肝火,这景安实在太放肆,即使仗着叶亭贞的倚重也不可如此放荡形骸。

    但瞬间这火被憋在心头一点也发不出了,瞳孔迅速收缩,转而又被惊恐代替。

    “……有刺客!”

    这里的动静惹得前面的谢家军回过神来,纷纷保持警戒动作。

    众人在沙场征战多年,警觉和敏锐都被训练的炉火纯青。

    一支箭矢堪堪擦过苏直的耳朵,掉落在了地上。

    带着冰冷铁器的味道。

    他表面佯装镇定,实则内里被骇破了胆,直往侍卫身后躲。

    “来人,有刺客啊!”

    谢君堂回过头,树林绿意浓密,将一切阴谋诡计遮挡的严严实实,可眼神带着肃杀意味。

    图穷匕首见。

    他单手握缰绳,两脚夹了一下马腹,让马停下来。

    他又转过头,目光正对城墙上站着的叶亭贞。

    叶亭贞对他似笑非笑,一副探究的模样。

    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叶亭贞搞出来的事情。

    两道百姓听闻如此大的动静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动退让给闻讯赶来的侍卫让出一条路来。

    沈荠自然是看到城门这边的躁动,也跟着人流往两边退散。

    她隔着人头攒动只能看到那个枣红色身影。

    景安正不动声色的安抚着苏直。

    “苏大人受惊了,侍卫已经全力去搜查了。”

    苏直明显受了惊,死死的看着景安方才捡起来的箭。

    就差一点点,只要他的头再偏一点,那支箭就能把他的头贯穿!

    “快去搜,不要让刺客跑了!”

    景安点头称是,目光却一直盯着马背上的那个人。

    方才他是有意为之,故意将苏直推了出去,闹出点动静来好让谢君堂起疑心。

    眉目却不经意中蹙起,这箭的做工与质地非寻常地方可以铸造。

    莫不是……

    *

    谢君堂心中喟叹,他直直的盯着叶亭贞,脸上不知不觉便多了几分冷意。

    想他心中还抱有最后一点隐秘的希望,可终究还是落空。

    自从先皇后和太子逝去,谢君堂远在边境无法返京,上次冬宴他去了趟王府,可是什么也查不出。

    是究竟没有做过,还是隐藏太好找不出破绽?

    谢君堂参不透,可如今什么都明白了。

    他看着叶亭贞,心里就如咽下一块黄连般苦涩,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输了。”

    叶亭贞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张了张嘴,无声的宣告了谢君堂的失败,眼中戏谑更浓。

    只要他死了,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知道真相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谢君堂身形一顿,好似一座巍峨大山即轰然倒塌,给他带上了几分沧桑。

    “你赢了。”

    叶亭贞看到他的嘴唇不甘心地嚅嗫了几下,心里暗自发笑,这个时候还要辩个输赢,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他对着树林的某个方向,刚要做个不易察觉的手势时,下一秒饶是他历经大风大浪也不禁脸色一变。

    眼前的血色如雾,战马嘶鸣。

    景安的身形也是一僵,险些要惊叫出声,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谢君堂拔出腰间佩剑,利刃出鞘,在光下点点寒在脖颈处一横,血液喷薄而出!

    “将军!”

    “谢将军!”

    叶亭贞随手一挥,御林军纷纷倾巢出动,从城门处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后面的将士们也被眼前一幕所震撼,面对横生的变故,像是不敢置信谢君堂真的会自刎于城门前。

    谢君堂笔直的背影在马上摇摇欲坠,周围也无一人敢上前,他逐渐涣散的目光紧盯着城墙上“汴京”二字。

    叶亭贞心里也不禁起了寒意,不愧是在沙场厮杀多年的人,眼神的确令人生畏。

    只可惜,若是生不逢时,他这辈子注定就是斗不过他。

    不只是这样,到时候整个大启都是他叶亭贞的囊中物。

    思及此,他的眼中渐渐浮起得意之色。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底下景安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死死的咬住自己的牙,不肯放松片刻,即将要流下的眼泪也硬生生憋回去。

    怎么会这样?

    他以为只要他阻止了叶亭贞的暗杀,舅舅就一定没事,可是没想到舅舅竟然自刎!

    身旁的苏直看到景安脸色煞白,想起他方才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便伸出手拍拍景安的肩膀,却发觉他的身子正止不住的颤抖。

    “等此事一了,你回去好好歇着。”

    景安压下刺骨的悲痛,“是。”

    他此时有个疯狂的想法在心底肆意生长,似乎带了恶意般眼尾有不易察觉的腥红。

    这样也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景安眼睁睁看着谢君堂渐渐因支撑不住垂下了头,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落,顺着马的毛又滑落在地。

    形成了一滩血迹。

    将士们忍不住悲痛,纷纷大哭起来。

    其声呜咽,好不悲凉。

    “拿下!”

    此时不知是谁的一声暴喝,御林军全部执起手中长剑将谢家军纷纷包围。

    周遭百姓不知何故,方才还是一副悲痛的模样,脸上泪迹未干,现在却是一副懵懂无知模样。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扣人了呢?

    沈荠在一旁看着远在城楼上的一角衣袍,眼中燃起对叶亭贞的恨意。

    “谢君堂在众目睽睽下畏罪自刎,此事交由刑部主审把人都押下去!”

    为首的御林军将军抬眼环顾四周,眼疾手快将一个要拔剑的将士一脚从马上踹翻,随即率众将其余的人押走。

    其中没有人挣扎,只有一脸茫然。

    景安一脸空洞的看着眼前不断变换的场景,脑袋越发昏沉起来。

    神智迷蒙之际,依稀听得有人在大喊——

    “不好了,景大人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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