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空气也多了两分静默。

    原来还在搭腔的夫人闭口不谈,本就静默的氛围又添了些尴尬。

    沈荠知晓此事须得迅速解决,便朝刘臻臻望了一瞬,心里自然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此时此刻汴京有头有脸的官眷都在这里,若是撕破脸皮恐怕刘臻臻也捞不到便宜。

    既然刘臻臻要出这个风头,她让给她好了。

    思及此,沈荠抿唇一笑,“刘小姐此言差矣,若单单是说沈荠收了好处,敢问是何人给了我好处?如果连去给王妃请安也算是图谋好处,那刘小姐是将在场诸位夫人置于何地?难不成我们都收了好处?”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刘臻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略显无地自容。

    她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沈荠有朝一日也敢这般同她说话,更没想到沈荠的一番话像个圈套,倘若她否认,说沈荠没有图好处,那不就是在打她的脸?

    倘若她还坚持沈荠拿了好处,那眼前这些夫人们难不成也与沈荠一样吗?

    短短一瞬,刘臻臻只觉过的漫长无比,尤其这些人的眼神毒辣地往她身上一暼,更让人腿发软。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娇柔面目已冷汗涔涔,沈荠笑意更深,径直无视她。

    “各位夫人,既是给王妃请安,我们不防即刻启程。也别到了晌午,扰了王妃午睡。”

    众人想着也是这么个理,就三两成伴相继出门。

    独独冷落了刘臻臻。

    沈荠是最后出门的,她看了眼还呆愣在原地的刘臻臻,语气微微上扬,一字一顿道:

    “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言罢,便收回目光,一寸都不愿再落在旁人的身上。

    刘臻臻有些错愕,平日里喋喋不休的唇竟然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眼睁睁看着沈荠窈窕背影一步迈出了门外,随后与那些穿金戴银的官眷渐渐相融。

    如春花,献媚于春日,但又不融于春阳。

    眼里不觉露出是艳羡还是迷茫的神色来。

    心里仿佛被狠狠敲了一记,她这才发觉一件事来,沈荠似乎与往日不同了。

    *

    日头渐渐升起,刘嬷嬷伫立在厢房门外许久,就连额角也沁出汗来。

    她颇有些心焦,丝毫不觉开口说的话有些颤抖。

    “你们这些贱蹄子还杵在这干什么?王爷只是吩咐不给些好的吃食,怎么连饭也不送进去?”

    被她斥责的侍女们三三两两纷纷散开,刘嬷嬷随手指了一位,“你去把膳食送进屋,若是怠慢了王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侍女像是接到什么烫手山芋般,语气有些惶恐,忙不迭福了下身子。

    “好嬷嬷,并非是奴婢不愿意去,只是里面的那位现下好似得了失心疯,就连膳也不用了,每次都原封不动送回来,现下已经有两三日水米未进了。”

    “放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些知会?若是王爷怪罪下来,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嬷嬷……”

    那侍女还想说些什么,只见眼前一道阴影覆盖下来,身子不受控制般跪倒在地,只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王爷……”

    刘嬷嬷闻声在心里暗骂一句,忙不迭跪了下来。

    叶亭贞稍微一暼,便径直进了屋里。

    时隔三年,他不曾踏进这个屋子半步,今日不知怎地,外头流言日嚣尘上,吵嚷的渐渐让人坐不住。

    他本对苏芷云无意,只要她老老实实做好名义上的王妃,不干涉他与苏芸云,权当养个小狗小猫也无不可,可倘若她触及到他的底线,那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随着门“吱呀”被关闭的声响,榻上的人身子微微一颤。

    苏芷云抬起迷蒙的双眼,勉强适应着方才暴露一瞬的光线,已经数不清被关在这里多少时日了。

    待那身深色锦袍逐渐靠近,如死灰的脸也如被撕裂的面具般一点点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像是想象不出他竟然会亲自来此。

    叶亭贞看着她蜷在床角,宽大的被子将她整个人紧紧裹住,只露出伶仃的背影,显得楚楚可怜。

    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这女子惯会使伎俩,眼下竟以绝食来逼他就范!

    只可惜叶亭贞心如硬铁,绝不会将这种苦肉计放在心上。

    他长臂一伸,直接一把掀过苏芷云的被子,四处灌进的风将她单薄的身子连同千疮百孔的心一起狠狠裹住,一齐暴露在叶亭贞的眼下。

    苏芷云想扯过被子重新覆在身上,却连半分力气也无,只能半靠在床幔上,眼睛再无半分神采,任他如刀子般的眼神在她的身体上肆意凌迟。

    “你过来只是想看看我死了,是么?”

    她嚅嗫着干涩的唇,撑起身子尽量靠在床头好与叶亭贞平视。

    时到今日,她知晓害怕是无用的,因为叶亭贞不会怜惜她半分。

    可叶亭贞也不会让她平白无故死了,倘若她死了,谁还能替他与苏芸云打掩护呢?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是垂帘听政的先帝宠妃、当今太后,世人怎会容许这种不光彩的关系如藤蔓般慢慢生长?

    他们只配在阴暗潮湿的院角相互纠缠,至死方休。

    她想到这里,心里竟然畅快起来,就连滔天的恨意也消弭了大半,慢慢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叶亭贞只是淡淡暼她一眼,居高临下看着她这幅衣裳不整的落魄样子。

    “妾身如今快要死了,连笑一声也不容许吗?这未免太可悲了些。”

    她言罢,收回笑,掩唇咳了两声。

    叶亭贞颇有些嫌恶,像看什么脏东西般往后退了两步。

    苏芷云放下衣袖,暼见他往后避让的动作,本以为早已死寂的心再度不受控制般疼痛起来,这痛牵起心肠又让她咳了两声。

    “咳……咳”

    “你不会死,本王也不会让你死。如今外头闹的沸沸扬扬,说本王苛责你,正是人心浮动之时,你的死倒成了一桩麻烦事。”

    苏芷云渐感眼眶一片湿润,她抬手擦拭,却是越流越多,仿佛要把前半生所有的泪水都要流尽一样。

    以前的她傻,知晓叶亭贞不喜女人流眼泪,即使受尽凌辱也要忍住眼泪,希冀能得到他的一丝垂青。殊不知无论她如此做,只会得到叶亭贞日复一日的厌恶。

    所以凡是举办宴席的日子便是苏芷云最期待的时光,只有这样,他即使是逢场作戏,但那一刻她还是堂堂正正的摄政王妃,站在她身旁的是他。

    可如今,什么都破灭了。

    “是啊,王爷眼里容不得沙子,可还让妾身苟活至今,或许只是为了一个原因?”

    叶亭贞听她反问,心里微微诧异,但见她眼里渐渐起了浅薄的嘲讽笑意,脸色顿时一变,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苏芷云,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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