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金水听到陆远要见自己的时候,满脑子的不明所以。

    自己和陆远这种人能有什么公事上的交集?

    虽然困惑,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皇宫,十分谦卑的来到文渊阁外,对着埋头办公的张四维说道。

    “张文书,太傅在吗?”

    吏部经历司文书张四维抬头看了一眼:“是杨公公啊,杨公公稍坐暂等,太傅他正和九卿堂官们议事呢。”

    “好,不急。”

    杨金水笑笑,寻了个空位落座,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

    想想十年前,自己作为镇守太监进皇宫就和回家一样,见谁都不需要通禀,因为自己代表着皇权,可今天想见陆远不仅要先禀报还得等,这哪说理去。

    也没让杨金水等太久,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文渊阁内脚步声响起,除陆远外其余八人鱼贯而出,嘴里聊着考成、制度之类的碎片化内容,看到杨金水的时候,议论声骤止。

    “杨公公来见太傅的?”

    “是。”杨金水忙起身,作揖:“咱家见过各位大人。”

    “不耽误杨公公,老夫等人先走了。”

    万镗等人离开,张四维便起身走进文渊阁内,未几走了出来:“杨公公请进。”

    “多谢。”

    杨金水脸上挤出灿烂的笑,快步进到文渊阁内,对着主位高坐的陆远一揖到底。

    “奴婢参见陆阁老。”

    当着万镗等人的面杨金水自称咱家,而在陆远这则谦称奴婢。

    “杨公公来了,快请坐。”

    陆远头也不抬的说道:“稍等本辅片刻,还有几道奏本,马上就好。”

    “是是是。”

    能有盏茶的功夫陆远总算是放下了笔,抬头去看杨金水:“杨公公坐啊,别那么拘束。”

    一直站着的杨金水这时候才敢落座。

    说是落座却和蹲马步没什么区别,只有小半个屁股搭坐在椅子沿上,上身绷得笔直前倾,目光低垂,姿态极显谦卑恭敬之意。

    “阁老召见奴婢所谓何事,但有示下,奴婢一定全力去做。”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给杨公公牵了一桩生意罢了。”

    陆远微微一笑:“昨天葡萄牙商人维特来了南京,这人杨公公也认识吧。”

    “听过大名,知道这几年朝廷从他那里买了不少的火炮和战船。”

    “没错,这家伙这几年从咱们大明身上赚了不少银子走,现在也该轮到咱们赚他的钱了。”陆远言道:“这次维特来京,带了一笔很大的定单,其中丝绸这一块就要了十五万匹,另外还加上了两万匹苏绣,陆某打算将这笔生意交给你们江南织造局来做。”

    杨金水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去看陆远,一度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十五万匹丝绸、两万匹苏绣?

    这可是价值二百五十万两的巨额订单啊。

    这得赚多少银子?

    前面说过,苏绣在国内的价格是二十两,丝绸是五两,注意,这个价格是在大明国内的市场价而不是成本价。

    如果按成本来算,一匹丝绸最多也就是二两银子,至于苏绣无非多加上一笔人工钱,按照一个绣娘最慢六个月绣出一匹定制图案的苏绣来算,一个月给半两银子的工钱,半年也不过才三两工钱,加在一起,五两。

    这么一算利润就非常巨大了。() ()

    但是江南织造局赚不了那么多,因为江南织造局做这个生意的话,就要按照国内的市场价将银子给南京户部,因为织造局用的所有原材料都是从江南的税收户仓中调用的,这是属于国家的税收,钱自然要反哺给户部,反哺给国家财政。

    但陆远若是将这个生意交给自家的远东商会来做,那就赚的多了。

    远东商会有自己的织造业,只需要从民间百姓手中收蚕丝,用自己的工人和织机来织造丝绸,报关出海,当然没道理再向南京户部交钱,只需要承担成本价和缴纳关税即可。

    正是因为弄明白了这个逻辑,所以杨金水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这笔订单陆远为什么不让自家的远东商会去做,起码能赚一百多万两啊。

    就算江南织造局赚的少,那也能赚个六七十万,这笔利润也很可观了。

    难不成其中有坑?

    心中难免警觉的杨金水不敢贸然答应,只托辞了一句。

    “多谢陆阁老器重织造局,但陆阁老有所不知,就在昨个,织造局刚和几个南洋的商人签好订单,南洋人要了五万匹丝绸和一万匹苏绣,现在奴婢手中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存货,您给的这笔订单量太大,奴婢一时半会凑不出来啊,就算紧赶慢赶,最快也得八个月能出货。”

    “织造局是咱们大明朝所有布料、绫罗绸缎的最大生产衙门,你都没有货,让本辅去哪里筹货?”

    陆远言道:“现在江南各省民间的布行、绸缎行自有织机数量太少,生产的效率太低,若是从民间筹货实在是赶不及,杨公公替本辅想想办法吧。”

    “既然陆阁老都这么说了,那奴婢就,勉强试试?”杨金水见陆远说的也有道理,便搭了话:“不过奴婢可不敢保证一定能凑齐,但最少能替阁老您凑出十万匹丝绸来,苏绣的话您也知道,那东西最费时间,奴婢尽快赶往苏州和杭州,看看能招募到多少绣娘。”

    “行,辛苦杨公公了。”

    “不辛苦,能替阁老办事是奴婢的荣幸。”

    陆远微微一笑:“后面的事杨公公可以派手下去礼部的外宾馆舍和维特单独协商就好,本辅只是牵个线搭个桥,其他的事就不过问了。”

    “是是是,奴婢明白了。”

    杨金水忙起身作揖:“那奴婢先行告退。”

    “本辅就不送了,杨公公慢走。”

    “不敢,阁老您留步。”

    杨金水转身离开文渊阁,一路兴奋的回到织造局衙门,开心的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几个小太监见状无不好奇来问,待听到缘由后也是开心的紧。

    “怪不得儿子一觉醒来就听到喜鹊叫唤,原来是干爹今天有大喜事啊。”

    “可不说吗,咱们干爹那是吉星高照。”

    “有了这么一大笔订单,谁还能拦住干爹进司礼监。”

    杨金水满脸自得,骄傲道:“这位陆阁老还是很识趣的,知道这么大一笔订单他自己个不能吃独食,孝敬给了咱家也就是孝敬给了主子。”

    “干爹说的对,陆阁老再怎么着那也是主子的臣子,做起事来也得照顾着干爹您的面子。”

    又是一通彩虹屁送上,杨金水是更加的得意。

    “也都别急着高兴了,抓紧派个人去礼部的馆舍见见那个葡萄牙商人,先把这订单敲死,咱们好抓紧时间给他备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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